第78章 故地重游

“所以說。”

聽過林柚的轉述, 骷髅頭理清了個大概,若有所思道。

“你和別的幾個人, 在這家旅館投宿後發現老板是想用祭品來呼喚邪神的狂信徒,還真召喚出它的子嗣, 就直接放火把這裏和那只黑山羊幼仔燒了?”

“不, ”望着被突破的屋頂, 林柚說,“沒燒得掉它。”

當時那片火焰靜靜燃燒着, 給他們造成了它也葬身于火海的錯覺。但怕是在他們獲救後不久,黑山羊幼仔就沖開了天花板,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

“啊, 這很正常。”

骷髅頭很有見識地說。

“黑山羊幼仔的身體不是由我們認知裏的物質構成的,單單用火燒沒法殺死它,熱、爆炸還有毒藥腐蝕都不行,刀子或者□□貫穿才能造成點傷害。”

這都是馬後炮了,他們當時也沒有什麽護身的家夥事, 那對老板夫婦連殺人都是在用繩子勒, 就別指望能有多少利器了。不過——

“你還知道得挺多啊。”林柚瞄着吊在包上一蕩一蕩的骷髅頭。

“可不是嘛。”骷髅頭只當自己全然沒聽出她語氣中的意有所指, 不失得意地說。

“我知道的可不止是這些。”

它賣弄道:“宇宙誕生之初, 阿撒托斯生出了‘黑暗’、‘無名之霧’和‘混沌’, 然後它們産生了三柱原神——”

“‘孕育千萬子孫的森之黑山羊’的莎布·尼古拉斯、‘門之匙’的猶格·索托斯還有作為‘信使’的奈亞拉托提普。”

“哦, 是啊, ”她用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旅館老板的名字, “蘭頓想召喚的就是黑山羊母神。”

“還記得那位小姐撿到的手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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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柚清楚它說的是簡明佳在寂靜嶺醫院地下發現的那兩張。

“記得, 怎麽了。”

“據說完整版記載了所有的請神術和送神術,別說是三柱原神,連阿撒托斯都能——當然啦,你們手上的兩張紙上只記載了幾種粉塵的制作方法,但那也很有用了。”

林柚:“你看過全篇?”

骷髅頭閉嘴了。

它顯然不打算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又開始哼起歌來,隐約能聽出“芳心處”啊“悔恨遲”啊之類的字眼。

唱得是一字不差,可惜沒一個音在調上。林柚覺得她要是這會兒放出楚人美,後者聽見它唱成這樣估計會被生生氣活過來。

它那話痨的性格注定不可能一直什麽都不說地裝傻下去。還沒過十分鐘,骷髅頭就忍不住開了口。

“現在要做什麽?”

“我以為用不着我說。”

彼時,林柚已經走到了車邊,她握住門把,“當然是看看有沒有什麽能聯系隊友的辦法了。”

——她很幸運。

一拉開駕駛位的車門,林柚的視線就定在了儀表盤上。她停了兩秒,然後拿出了塞在凹槽處的那只手機。

而在她這麽做時,有塊薄薄的紙片飄到了座位底下。

林柚彎腰撿起那張紙,看見上面記着一行長長的數字。

不管怎樣,也許她應該試試看。

她按亮手機,開始輸入那串號碼。按下撥號鍵後,電話才響過兩下就被接通了。

林柚把手機貼近耳邊,剛“喂”了一聲,電話那頭的人立刻認出了她的聲音。

“柚姐?!”

那人驚疑不定道。

“天啊,幸好你打電話過來了,我還以為——”

這聲音這語氣,林柚一聽出來是誰,馬上出聲打斷了他,沒讓耿清河再念叨他那豐富的腦補。

“我這兒就我一個人,你那邊呢?”

說到這個話題,耿清河的語氣明顯有點猶豫。

“不止我,還有別人……”他道,“不過……”

他的聲音遠了點,像是有另一個人接過了手機,随即,陌生的男聲響起,“喂,是我。”

林柚:“你誰?”

電話那頭:“……”

“我——”

“開個玩笑。”在他解釋前,林柚就再次開了口,“知道你是誰,換了個聲還覺得我該認識你的也沒別人了。”

顧衡其人,可能是從生來到現在都沒吃過這麽大的癟。電話那頭安靜了許久,林柚懷疑自己聽到了他在深呼吸。

“但願還有別的隊友。”半晌後,他幹巴巴地說,“如果只有你們,我是沒什麽指望了。”

林柚發覺她自始至終沒聽到過另一道聲音,“簡明佳不在你們那邊?”

“不不,她不在。”耿清河在稍遠的地方說,“柚姐你打的是我的電話,然後這兒只有我們兩個。”

“這裏是家事務所。”

說話的是顧衡。

“名片上是我的名字——應該可以認為是‘我’開的。”

“有電腦嗎?”林柚問。

耿清河:“有是有,可是——”

“先別問那麽多,我在山區,信號不太好。”她說,“幫我查一下,前陣子有沒有哪家家庭旅館起火的新聞。”

“啊?好。”

雖然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耿清河馬上照她說的做了。手機又到了他的手裏,林柚聽見鍵盤啪啪作響,然後他出了聲:

“找到了,讓我看看——最近的好像是說一個月前有家旅館離奇失火,老板生死未蔔,警方還在不遠處解救了一隊大巴抛錨的旅客……咦?”

這描述明顯也喚起了他的記憶,耿清河愣道:“難、難道說——”

“嗯。”林柚肯定了他的想法,“就是以前那個副本,現在的時間線看來是一個月後了。”

“再查查。”

她說。

“有沒有人目睹過又高又長觸手的黑色怪物出現的?”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沒有!”耿清河急忙回答道,“這個沒有。”

這樣嗎。

林柚差不多明白了。

她和耿清河因為來過這副本一次,現在也有了既定身份。他們是活過那次火災的游客,如今再出現在這旅館門前是因為覺得不對勁而選擇獨自前來。

而耿清河,“他”去求助了某個事務所,顧衡被設定為那裏的負責人。三人被這麽串聯在了一起。

“我們定位到旅館在哪裏了。”

顧衡說:“做點準備就會動身,你可以在那裏等等。”

她很快挂了電話,關上車門後鎖了車,接着就聽骷髅頭道:“好得很,我猜你的朋友們待會兒就會來幫忙了?”

“也許等他們過來,”林柚說,“我已經查完了。”

她深吸一口氣。

一個月不算多長,再加上沒有報道目睹奇怪的黑色怪物的新聞——如果不是有人刻意壓着,黑山羊幼仔很可能還在這片森林裏。

林柚又回到了路旁的那片廢墟。

她在瓦礫中撿到了一只燒得變了形的鐵桶。跟它的同類比起來,它顯然已經保存得相當完好了。

林柚提着它,繞到旅館後方的湖邊,打了滿滿一桶水。

“這是做什麽?”骷髅頭好奇地問。

“別的不說,”她道,“我現在同意耿清河的看法,黑山羊幼仔的黏液是怪惡心的,萬一沾到沖一下也好。”

況且又不用自己拎着。

林柚把東西放進背包,她準備再從原路繞回去。但幾乎是在同一剎那,她的餘光猛然瞥見了什麽。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閃身躲在了一棵寬大的樹後。

骷髅頭:“你——”

林柚:“噓。”

這警告是對的,有兩個人自馬路對面的樹林裏走出來,看見了她那輛停在不遠處的轎車。

他們都披着長袍,寬大的兜帽落下陰影,遮住了大半張臉。林柚只看得見那倆人的下巴,他們望着汽車,似乎交頭接耳地商量什麽,又警惕地環視着四周。

當其中一人的目光掃過林柚所在的方向,她往後縮了縮。

——沒被發現。

戴兜帽的兩人仍未放下戒心,他們分出一個人來放風,另一個則在斷壁殘垣間搜尋起來。

将近二十分鐘過去,他顯然和林柚一樣一無所獲。站起身和同夥又說了些什麽後,他們一齊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林柚悄悄邁了一步。

“你不會告訴我——”骷髅頭小聲說。

“沒錯,”她以同樣的音量回答,“當然是要跟上去了。”

機會難得。

這兩個家夥太過可疑了。

林柚和他們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同時當心不要踩到任何可能會發出響動的樹枝或者草葉。

她做得非常成功。只是前方那兩人走的小路太過彎彎繞繞,連林柚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跟了多久——終于,他們走得慢了些。

再往前的地方看起來是他們的目的地。

那是個有人把守的山洞。

大小夠兩人并肩通過,但他們在同樣被兜帽遮住臉的“警衛”面前一個接一個地走了進去。

林柚還在想怎麽闖入或者蒙混過關,還不到兩分鐘,一個家夥被推了出來。

他沒有戴兜帽,臉上皆是驚懼交加,遭到推搡時還在手舞足蹈地掙紮。

“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他大喊道。

“我受過母神的眷顧,沒有我,你們會——”

“我認識他,”一看清那人的臉,林柚壓低聲音,“他就是召喚黑山羊幼仔的那個家夥,看來他和新同夥們相處得不太好。”

說起來,他辛辛苦苦畫出來的召喚陣還被她給一桶水潑了。

“我覺得吧。”

骷髅頭實事求是地說:“也許同夥這個詞都得打個引號。”

果然,蘭頓的話音未落,他肩膀又被對方重重推了把。他往後趔趄幾步,在原地呆滞了片刻,只得罵罵咧咧地轉身走了。

林柚改了主意。

在确認看守山洞的那群人已然不再注意蘭頓那邊後,她轉過身,徑直悄無聲息地跟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蘭頓停下了。

面前是一片空地,上面蓋着大把幹草。他看上去比林柚上次見他時瘦削了不少,臉頰深深凹陷下去,胡子拉碴,別提有多邋遢了。

但當他拂開那些幹草,笑容讓他整張臉都猙獰了起來。

“快了,”他說,“就快了……只差一點就能完成……”

“讓他們看不起我,都會付出代價的。我能召喚一次就能召喚第二次,這一回肯定比上次更……”

“介意告訴我一下,都發生了什麽嗎?”

她有大把的問題想問。

黑山羊幼仔在哪,那個山洞是怎麽回事,那群人又是是哪來的——

“誰在那裏?!”聽見林柚的聲音,蘭頓猛然回頭,“你——”

林柚不遮不掩地自樹後走出來,本以為蘭頓認出了她,卻見他臉上不是仇恨,而是警惕和疑惑,還未完全消失的扭曲笑意還挂在上面。

“你是誰?”

……嗯?

林柚挑挑眉,心說該不會是那場火災掉了根房梁把他砸失憶了,又或者是打擊太大給忘了?

“沒事,”她望向蔓延到腳下的繁複線條,“我有個辦法可以提醒你一下。”

蓋在上面的幹草已經被他自己弄掉了大半,眼下,已經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是個還未完全成型的魔法陣。暗紅的血跡發黑,也不知是從哪裏弄來的可疑血液。

“嘩啦”一聲,水沫四濺,被潑到的一小片圖案暈成一團。林柚好整以暇地把那只燒變形的鐵桶往旁邊一放,心說要是不夠還能再叫楚人美來填滿。

蘭頓的笑容僵住了。

“現在,能想起我是誰了嗎?”

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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