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配合
配合
次日清晨,遲歲寒到了臨府說要見江月寒。
他來,臨淵也沒有阻攔,畢竟他本來就打算要去見他的。姜無涯被他爹帶回老家處理事務了,如今朝中,他還能信任的只有遲歲寒。
他和遲歲寒打過招呼以後就被要求去熬藥了,臨淵也沒拒絕,去了廚房。
遲歲寒見他走遠以後,這才轉身走進了屋內。
饒是他做好了準備,見到屋內的場景也不由一驚。
只見四周的角落裏都有一個炭盆,屋裏比他去過的任何一個屋都要溫暖,遲歲寒不由有些感慨。
臨淵對這個人,真的很好……
屋裏,江月寒正靠坐在床邊,他手裏拿着一杯茶正在喝。
遲歲寒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江月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遲歲寒道:“我來看看你,順便說一些事情。”
聞此,江月寒似是想到了什麽,握着茶杯的手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後才道:“随你。”
遲歲寒為他把了脈,相比上次,這人這次的脈倒是比較平穩。
他看了一眼江月寒,後道:“你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
江月寒喝了一口茶,沒說話。
遲歲寒見他這樣,沒有說什麽。不過,他既然來了,又怎麽會什麽都不問。
Advertisement
沉默幾秒,他道:“上次給你的藥,為什麽沒有吃?”
江月寒不為所動。
遲歲寒繼續道:“你不吃的原因是因為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對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月寒才有些許動靜。
“不錯。”
遲歲寒不解:“為什麽?”
江月寒咬了咬唇,握緊了手裏的茶杯。後道:“不知你有沒有聽過一種毒。”
遲歲寒聞此,眸內有些若有所思,大概想到了什麽。
“願聞其詳。”
江月寒輕嘆了口氣,又喝一口茶。這才緩緩道:“有一種毒,會逐漸麻痹人的神志。”
“最初中毒之時不會有什麽異常,時間一久就會暴露,卻不是表面,是內在。”
“這種毒對內在造成傷害,天氣溫暖的時候不會有什麽異常,可一到寒冷的時候,會畏寒,嗜睡。”
“久而久之,會擾亂人的神志,最終成為一個瘋子七竅流血而亡。”
遲歲寒聞此,沉默了一會兒。
沉思道:“是冰蟬絲?”
江月寒點點頭。
遲歲寒皺了皺眉。
這種毒他倒是聽過,症狀确實如江月寒所言。不過這種毒已經消失很久了,沒想到有一天會親自見到。
難怪,難怪他上次給人把脈,這人的脈象很平穩,再次把脈時已是命不久矣的狀态。
這之間前後已經一年之久,難怪會有如此大的差距。
這人手腳常年冰冷,只怕和這冰蟬絲也脫不了關系。
這毒最厲害的一點就是如江月寒所說,不會容易察覺。看上去最輕柔的毒,實際上是傷害最大的毒。
這毒還有一個最可怕的地方——它沒有解藥。
傳說中冰蟬絲的人,最後都是等死。
毒越深,也會越來越怕冷。直到身體僵到再不能動,然後血液倒流,七竅流血而亡。所以,中冰蟬絲的人都是死在冬季。
毒入骨髓,再不可救。
這冰蟬絲也是最惡毒的一種毒,早就在多年前被禁用。
如今再現,只怕又是一場風波。
冰蟬絲的配方至今無人知道,傳聞最後出現的地方的霜國。
江月寒如今這樣,定是被有心人報複。
這種毒,和別的東西混在一起根本察覺不出來。這也就解釋了他上次把脈覺得哪裏不對卻不知是什麽,有冰蟬絲在,他想判斷是什麽都難。
他想着,眉頭越來越皺。瞥了一眼江月寒,那人一臉鎮靜,似是并不把這毒放在心上。
他如此不上心,遲歲寒不由急了幾分。
“你這人,都不在乎自己嗎?”
江月寒只道:“有些東西,自有定數,順其自然,便是最好的。”
遲歲寒有些驚訝,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
他吞吞吐吐半天,還是洩了氣。
最終,只憋出來一句:“那他呢?他要怎麽辦?”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臨淵。
聽到這個,江月寒有了些許反應,那張平靜的臉上露出些許慌亂,但轉瞬即逝。
他道:“我已将最後的時間都給他,我會盡力多陪他一些的。”
這些,都是他當初做好決定是時候想好的。他也相信,真到了那時,自己應該自有決定。
聽了這話,遲歲寒卻是被他氣笑了。
“江月寒,你真是殘忍,在有更好的辦法和讓人痛苦一輩子之間選擇了讓他痛苦一輩子。”
江月寒身形一頓,“我……”說着,握緊手裏的茶杯,冷聲道:“這與你無關,這是我的事情。”
“況且,未來的定數,又怎是你我能斷定的。”
遲歲寒震撼住了,想不到,這人竟是如此想的。
可偏偏,他這個人就是不喜歡讓人如願,尤其是這個人。
他笑了一聲,道:“抱歉,醫者不能見死不救。”
“你,我救定了。”
江月寒轉頭看他,眸內有些複雜,不等他開口,遲歲寒道:“你若是不答應,我便去告訴臨淵。”
“你不想他擔心,定不會告訴他。”
他一臉認真,江月寒眸內暗了暗,些許怒意湧上,險些将手中的茶杯捏碎。
遲歲寒對上他的目光,也不氣,只道:“江月寒,你不是只有你自己,你還有他。”
“不為你自己,也為他考慮,有我幫你,你定會多活幾年。”
“若你已經決定好當我沒說,我只問你一句。”
“你真的忍心見他痛苦嗎?”
江月寒被問住了,他自是不願的。
半晌後,他似是笑了一聲,後道:“你倒是知道怎麽威脅我最有用。”
遲歲寒沒說話。
二人之間的氣氛再次回到一個平衡的狀态。
遲歲寒為他倒了杯茶,後道:“說吧,什麽時候發現的?”
江月寒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上次你把完脈後,我偶然在書中見到。”
“後來身體反應越來越像冰蟬絲發病的狀态,就隐隐猜到了些許。”
遲歲寒皺着眉,大概想到了什麽。
“可知什麽時候中的毒?”
江月寒搖搖頭,“不知。”
遲歲寒眉頭更皺,面色複雜。
他打量江月寒一番,想問什麽卻又發現問不問都一樣。終究,他還是沒有問什麽。
轉頭看了看外面,後道:“這毒雖不可解,緩解還是可以的。”
“雖只在秋冬季發作,但中毒越深,發作也會越厲害。”
“你自己還是多注意。”
江月寒點點頭。
遲歲寒繼續道:“我會先給你開一些抑制體寒的藥,你的體寒八成也是這毒導致的。”
“且等我研究出緩解這毒的藥。”
江月寒看了他一眼,眸內有些說不出來的意味。
過了一會兒,他道:“謝謝。”
遲歲寒笑着揮了一下手示意不必如此,轉眼間,想到一件事,後叮囑道:“若我沒記錯,你情緒過于激動引發舊疾和它也脫不了關系。”
“切記,情緒起伏莫要太大。”
冰蟬絲之所以叫冰蟬絲,是因為它能“寄生”。所謂寄生,便是與這具身體原有的舊疾牽起聯系潛伏在身體中,太大的情緒波動會牽引它發作。
所以,這也是這人的舊疾一直無法痊愈的原因。
江月寒沒說話,他心裏什麽都清楚。當時發現這些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些許。
至于下毒之人,他隐隐猜到了是誰。放眼整個霜國,敢這麽做的也就只有江雲笙了。
想不到,那時自己都在冷宮了他竟然還如此提防。
他想着,默默攥緊了手裏的拳頭。
這世間,最難測的當真還是人心。
良久的沉默後,江月寒似是才調整好心态。他道:“這個,決不能告訴他。”
遲歲寒只道:“你放心,我明白。”
說着說着,他轉了話鋒,“但,你必須配合我。我既救你,你就要配合我。”
江月寒和他對峙了一會兒,瞥了一眼窗外,這才道:“好。”
遲歲寒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恰好這時,開門聲響起,臨淵從屋外走了進來。
他手裏端着一碗藥,看到屋內的場景頓了一下才走過來。
見他來,遲歲寒起了身,他拍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道:“你來了,我便走了。”
“他的身體沒事,只是調養的時間會長一些。”
“藥方明日我會差人送過來。”
臨淵反應也快,“好,謝了。”
“客氣。”
遲歲寒剛想走,似是想到了什麽,又道:“對了,那藥務必你看着他吃。”
聞言,臨淵大概想到了什麽,點頭道:“我知。”
說完,他便走了。
臨淵等他離開,這才動身。他走到那人身旁,并沒有直接把藥遞給那人,而是先在那人額頭摸了摸。
察覺這人體溫沒有上升心裏松了口氣,随後,又把那人的手握在手裏看了看,見已經基本痊愈心裏懸着的石頭才放下。
江月寒擡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示意自己沒事。
臨淵依舊低着眸,不知他在想什麽,久久未語。
他雖然沒說話,但手一直在那人手心摩挲,默默表達着自己此時的想法。
江月寒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沒有說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臨淵才放過他的手。他把藥遞給這人,江月寒心知無法拒絕,硬着頭皮喝了這碗藥。
他剛喝完,臨淵就眼疾手快的往他嘴裏塞了顆糖。
漸漸地,他皺起的眉頭舒展了一些。剛想說些什麽,被他腰間的玉佩吸引。
那玉佩是藍色的,上面還有一些碎碎的花紋。
江月寒下意識眯了眯眼。
這東西,有些眼熟。
于是,他道:“你腰間的玉佩是哪裏來的?”
聞此,臨淵似是想起來了什麽,他将玉佩拿出來遞給江月寒。
解釋道:“慕凡在西南方發現的?”
“?”
臨淵将自己的懷疑和這人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我懷疑有人故意為之,讓慕凡去查,最後發現了這玉佩。”
江月寒皺着眉,眸內多了一種從未出現過的情緒,似是怒意又夾雜着幾分恨。
“我能看看嗎?”
臨淵也沒有多想,放在了他手裏。
将玉佩打量一番,他心中有了大致猜測。
很快,他就将玉佩還給了臨淵。
臨淵打量他一番,愣是沒在他臉上看出來什麽。但現在,也容不得他多想,相比玉佩還是這人重要。
只聽他道:“你不用擔心,玉佩我已經讓慕凡去查了。”
“應該很快會有結果。”
他說着,雙手握住江月寒的肩膀,溫聲道:“這些你都不用管,我會解決的。”
“你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就好了。”
江月寒沒說話,把頭搭在他肩上以防他看到自己眸內的情緒。
他下意識抓緊了那人肩上的衣服,聲音有些悶悶的。
“你不能出事。”
臨淵撫摸着他的背,哄道:“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江月寒還是沒說什麽,抓着他肩的手又緊了幾分。
臨淵拍了拍他的肩,示以安慰。
這人還在,他又怎麽會讓自己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