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一紙合約鎖死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沈檀刻意避開對方眼睛，考慮了一下違約的可能性。
很遺憾，公司的違約金很重。這些需要她個人來承擔。
因此，當着他的面撕毀這份合約的可能性為零。
說到底，這份合同是他牽着她的鼻子走到這一步的。
但她該怎麽說？
說，陸鶴然，我不喜歡把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
說，你費這麽大的勁，到底想幹嘛？
說，該不會是來報複我的吧？
沈檀不要做率先提起過去的那個人。
不僅是因為她确實渣對方在先，一聊過去，她先矮人一頭，于談判非常不利。更是因為人是她找來的，或許對方真沒有其他目的呢？
在她面前裝別人只是因為怕把她吓到？
沈檀無語望天。
說出去鬼都不信的程度。
到底誰能無欲無求到能全然坦蕩地和前男友一起工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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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然是在考驗她。
哀嘆的同時，她又在心裏演算了一下吃回頭草的可能。
還是那句話，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永遠不要碰到自己曾經作過的孽。
人應該往前看，漂亮女人更是。
因為正在考慮回轉的餘地，沈檀始終保持沉默，手指搭着鼠标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滑動。她一邊理清自己的思路，一邊用商量的語氣說：“你其實很适合當模特，但不适合當我的模特。如果你可以的話，我告訴小河，後面的工作安排……”
在這件事上，陸鶴然簡直是塊頑石。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拒絕：“我。不。”
這麽不溫馴的态度，和記憶裏的陸鶴然全然不同。
難怪她會相信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沈檀放開鼠标，雙手扶住桌案：“那你說吧，怎麽辦？”
他的視線落在桌面上。
空調風呼呼地吹，恰好把桌上的合同紙吹翻一頁，吹到了細則上。
男生長又濃的睫毛翕動了一下，意思很明顯。
——履行合約。
辦公室外面還有人，沈檀不可能在這裏發洩自己的情緒。她慢慢站起身，背後幾縷長發落到胸前，随着胸腔輕微起伏。
她還在掙紮。
如果……她是說如果。如果事情就這麽發展下去，她該怎麽維持正常工作狀态的同時，和對方盡量距離。
不去拍攝現場探班嗎？但時間長了客戶會因為她的缺席而不爽。
盡量少安排offer嗎？那保不齊Cathy會去老板面前關心說沈檀是不是累了呀，怎麽現在手裏就帶一個人還富餘這麽多資源。
哦對，還有Vivian的陰陽怪氣。
光是想，沈檀就覺得頭大。
她的退路還沒找到，就聽到有人跑來敲門。
小河探進半個身子，問：“老大，張總問你馬上要拍的那個片子能不能多加一套衣服？他想把新款加進來，價格好商量。”
沈檀皮笑肉不笑：“有多好商量？”
小河歪頭：“一套頂三套的程度？”
餘光瞥過辦公桌對面神色平淡的臉。
沈檀捏了下手指。
看來是吃準了張總那非他不可，她又一下子找不到人頂替。
她盡可能地抛開私人情緒，扭過頭，公事公辦地對他說：“多拍一套原則上需要多占用你半小時左右，時間你有問題嗎？”
這麽說是接受他們在一起工作的可能性了。
陸鶴然仰起頭，喉結很輕地滑了一下：“沒有。”
他其實今天過來準備了很多說辭，包括她當面質問後的解釋和道歉。
可是她卻什麽都沒問。
不問為什麽大費周章要與她捆綁在一起，不問他抱着什麽心思來鋪墊這一切，不問他是否介懷以前的事。
她好像只關心她的工作。
就算一丁點兒帶到過去的話題，也是由他提起的。
現在的處境不知是好還是壞。
陸鶴然想探究更多，弄清她的心意，等到最後也沒見她有更多情緒流露。只是淡淡地開口，與他商量好時間——什麽時候臨時補幾節培訓課，什麽時候去張總的攝影棚。
僅此而已。
對于接下來把他丢給培訓老師的事情，陸鶴然是不高興的。
他低聲：“你不在嗎？”
沈檀正對着電腦屏幕回複郵件，聞言動作都沒頓一下：“合同上可沒說我們要24小時待在一起。”
“那拍攝的時候呢？”男生又問。
“到時候看時間安排吧。”沈檀答。
她的回答冷漠又克制，淬了火的心都會被瞬間冷卻。
陸鶴然垂下手：“好，知道了。”
最後是小河送他出去的。
小河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看他興致并不高，開解道：“我們老大工作起來就是這樣的啦！可能沒平時那麽随意，但她其實人很nice的。”
“嗯。”陸鶴然心不在焉點頭。
“你都不知道，當初為了簽你她研究了多少天你的視頻和直播。而且啊，老大從來沒誇過別人帥，那天破天荒地說你有帥到她耶！”小河拍拍胸脯，“不要灰心，你在她心裏地位很高的！”
腳步頓了頓，陸鶴然問：“哪天？”
“你來面試那天！”小河道，“就是穿襯衣西褲的那天。”
原來她現在喜歡這樣的。
也是，那天在咖啡店，坐她對面的男人也是西裝革履，一股精英範兒。
“她還說過什麽？”陸鶴然問。
“她還說過……”小河想不起來了，但不妨礙她維護二部利益，“她說你得小心隔壁Cathy和Vivian。因為——”
“因為？”
小河驕傲地說：“因為你是她一個人的。”
辦公室裏。
陸鶴然前腳剛走，沈檀就卸了力氣。
她在桌上趴了片刻，冷淡的情緒被抽得精光。
現在的心情屬于是急于想找局外人分析情況，一秒都耽擱不了。
老楊就是個好人選。
撥通老楊的電話，老楊很詫異：“工作時間都有空找我啦？”
“你快替我分析一下。”沈檀開門見山，“如果你多年前渣過的前男友費盡心思找上門來，跟你産生工作上的關聯，你想躲都躲不掉。你覺得他要幹嘛？”
老楊緩緩說：“……報複你？”
“對吧！”沈檀得到共鳴，一拍桌子，“我也這麽覺得。”
想到她這幾天的反常，老楊躊躇片刻：“你說的該不會是陸鶴然吧？”
“感覺他不像是會報複的人呢。”老楊在電話那頭邊思考邊說，“不過人不可貌相，小心一點是對的。”
說完，老楊話鋒一轉：“所以現在什麽情況？他怎麽你了？”
“沒怎麽。我就是還不清楚他要幹嘛，心裏沒底。先找你分析分析。”
老楊又問：“那你怎麽不當面問他？”
“拜托，我都說大費周章找上門了。”沈檀扶了下額頭，“你覺得我直接問他——我說陸鶴然你到底要怎樣，你目的是什麽？他會老老實實說嗎？”
老楊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有道理。”
兩人對着電話沉默數秒，老楊再度開口安慰：“錢難掙屎難吃，工作嘛本來就是那回事。無非是難做跟更難做之間搖擺嘛！萬一人家不是來報複，是來舊情複燃的呢？想開點兒。”
“你這話讓我更想不開了。”沈檀頹然道。
小情小愛調劑生活，但搞進工作，就會變得亂七八糟了。
老楊隔空比了個ok手勢，“行，事業型女強人。晚上約飯不？”
“約吧，我過去找你。”
六點鐘準時下班，沈檀在路上堵了一個多鐘頭，終于到老楊家。
老楊妹妹也在，她又去車裏拿了相冊上來。
相冊一出現，話題自然而然會帶到幾分過去。
妹妹感慨道：“你說也是巧了，上次才說過陸鶴然，這幾天我就看到了他照片。檀檀姐，你還要看不？”
沈檀下午才見過他，搖頭：“不用不用。”
“他好像參加我們同屆誰的婚禮。”老楊妹妹自顧自說道，“現在好帥啊，比上學那會兒更帥了，有點半熟不熟的味道。”
老楊斜眼過來：“你這什麽形容詞？”
妹妹鄙視道：“字面意思，介于成熟男人和青蔥少年之間。形容氣場已經沉下來了，但眼神或者是細微之處仍然很帶勁兒。”
一句話把老楊的心思勾了出來，她湊過去：“照片呢？給我看看。”
妹妹當然樂于分享了，低着頭在手機裏一頓好找。
終于：“在這！”
沈檀坐在餐桌對面慢條斯理地喝着湯，看她們倆姐妹湊在一起。
兩人腦袋越湊越近，越湊越低，小聲嘀嘀咕咕真的挺帥。
忽然，老楊一聲怪叫：“他旁邊那女的是誰啊？”
那天坐他旁邊的明明就是她。
沈檀不動聲色瞥了眼老楊：夠了啊你，別陰陽怪氣。
老楊朝她擠眼睛：我真沒陰陽。
沈檀慢慢放下勺子，品到了一絲異樣。
不會啊，如果照片裏是她的話妹妹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此刻妹妹和老楊一樣，正在歪着頭分析。
“不會是他女朋友吧？”妹妹言之鑿鑿，“你看，他倆說話靠的好近啊！”
沈檀終于把湯勺放平，“我看看。”
照片從妹妹手裏挪到沈檀面前，她垂眸，看到那天熟悉的婚禮布景，還有用鈴蘭紮出的愛心花環下，陸鶴然耐心聽另一個漂亮女孩說話的樣子。
他甚至還紳士地彎了下腰。
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像咬了一口還沒熟透的杏，整個發澀。
妹妹沒察覺有什麽不對，指着男生英俊的側臉：“這就是陸鶴然。”
老楊看傻子一樣看着妹妹。
妹妹又說：“檀檀姐你看，這倆像男女朋友嗎？”
郎才女貌，又突破了社交距離。
沈檀沒什麽表情：“挺像。”
她把手機還了回去，一擡眼，看到老楊探究的眼神。
“幹嗎？”沈檀用口型問。
過了一會兒，等妹妹去廚房丢垃圾，老楊坐到她身邊：“看來排除了第二選項。”
沈檀不明所以：“嗯？”
“你得注意啊，沒事兒離他遠點。”老楊拍拍她的肩，“說不定他還真是來報仇的。”
陸鶴然：有沒有人問一下我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