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前幾天是下了一場大暴雨,早上起來地還沒幹。

可是沈檀知道,他問的絕不是這個。

雨下沒下不重要,重要的是下雨那天她做的事,還記得嗎?

就因為這句話,沈檀幾乎在心裏确定那天一定發生了什麽。

他留在家裏的痕跡是真的,只有那枚吻,還無法下定論。

沈檀決定和上一條消息一樣,工作之外的閑聊她有權利不回。

等她的回複等到黑夜,再等到第二天天明。

陸鶴然是在沙發上睡着的,抱枕底下還放着手機,确保一震動他就會醒。但這一晚手機特別安靜,連條迷惑人的詐騙短信都沒。

長腿屈了一夜,剛醒的那會兒腿部被壓得沒什麽知覺了,只有一陣陣針紮般的疼痛襲來,幾分鐘後才緩緩散去。

他坐起,揉了揉酸痛的小腿,在茶幾的倒影裏看到自己亂得翹起了好幾縷的頭發。倦容明顯,仿佛熬了個大通宵。

神思清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手機。

貓從手機屏幕上踩過,喵了一聲。

陸鶴然啞着聲點點頭:“你怎麽知道我手機壞了?”

貓疑惑地仰着脖子,靜默半晌,好像在看這個人有什麽大病。

陸鶴然沒管,自顧自弓身,在茶幾抽屜裏找到數據線,連上手機。又過了一會兒,他索性曲起一條腿滑坐到地板上,坐穩,手指開始沒目的地敲起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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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篤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裏尤為明顯,是思考的鼓點。

幾分鐘後,陸鶴然點進聯系人。

電話接通的瞬間,胸口湧上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陶盛在那頭喂了好幾聲:“幹嘛啊?這麽大早的什麽事?”

哦,手機沒壞。

陸鶴然面無表情地說:“打錯了。”

“我還以為你良心發現要約我吃飯呢!”陶盛說,“你這次從京城回來之後還沒找過我,到底在忙啥?”

在忙研究所的活,在忙着被培訓,在忙給人當內褲模特的事。

想到這,他臉色黑了幾分:“哪壺不開提哪壺。”

聽他語氣不佳,陶盛小心翼翼地問:“回京城跟你爸媽吵架了?”

“沒有。”陸鶴然揉了把眉心,“人生規劃不同,沒什麽好吵的。”

“那……他們真同意你回浦城發展了?”

陸鶴然淡聲:“我看着像媽寶男嗎?”

“……倒也不是那個意思。”陶盛悻悻道。

他記得剛上大學的那會兒,見過幾次陸鶴然的爸媽。

他爸爸是大學教授,雖然不是他們那所大學的,但因為陸鶴然考到了京城,走了門路調任京城某所大學。媽媽是知名輔導班的老師,專管高三沖刺。沒兩年就成了海澱家長心目中排着隊送禮也要把孩子送過去的金牌輔導老師。

不是因為象征高級知識分子的細邊眼鏡,也不是因為一年到頭板正的着裝,他爸媽天然有種氣質,讓學生敬畏。

所以即便他們很客氣地帶了浦城特産讓他嘗一嘗的時候,陶盛還是恨不得鞠個躬然後跪下雙手接過。

現在他不是學生了,骨子裏對老師的敬畏仍沒消失。

把浦城的房子賣了專心在京城發展,是陸鶴然爸媽對他的期待。

因此拜托了兒子的同學,也就是現在在浦城發展出不少人際關系的陶盛,讓他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适的下家。

沒把這件事辦妥,陶盛心裏總有點惴惴,不免多關心了幾句。

不過他看陸鶴然興致不高,又聊起點別的。

聊他在浦城研究所的新項目,聊帶項目的那個中科院導師,聊專業的發展前景,聊果然投入實際生産比光搞學術要有成就感的多。總之往專業方面聊,陸鶴然的興致就會回來,甚至會耐心改正他說錯的每一點。

陶盛對此很有經驗。

但這次,他都聊過一遍了,還沒察覺到對方情緒回升。

陶盛默了默:“你回浦城之後一直都怪怪的,讓我猜猜,你是不是正在受愛情的苦?上次那個美人姐姐的事?”

一針見血。

“人家不理你了?”陶盛又問。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雖然陸鶴然不說,但陶盛對此一直有個猜測,“你之前說你跟女朋友吵了四年,明明一副狗都覺得深情的樣子。我不信你這麽快移情別戀。難不成美女姐姐就是你那個前任?你倆從前就認識,但她不記得你了,你不想把人吓跑,所以你不敢承認自己是陸鶴然。是這樣不?”

電話那頭終于有了生機,但對他的措辭很不滿:“前任?”

陶盛:“……我的意思是,女朋友。”

陶盛想,他一定是來找情感援助的。

于是情真意切地說:“那我問你,你不敢承認自己是陸鶴然,是因為你年輕時候幹過什麽讓人家害怕的事?”

陸鶴然咬了下後槽牙:“沒。”

“真沒有什麽過不去的坎?”

“沒、有。”

陶盛想了想:“既如此,那就簡單了。”

陸鶴然道:“怎麽簡單?”

“這事兒反正瞞不久,你先找機會道歉!把自己冒充陶盛這件事道個真誠的歉,然後死皮賴臉地往上貼,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難過癞皮狗關。哦對了,別忘了給受害人陶盛轉發個兩千塊紅包——”

嘟嘟幾聲,電話挂了。

陶盛不甘心,追過去一條微信:【講實話啊兄弟,你用我名字這麽久,不要付點冠名費什麽的嗎?不管你同不同意,請我吃烤肉。over】

在請陶盛吃烤肉之前,陸鶴然确定,自己确實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手機留在桌上充電,他轉身開始收拾東西。最初是貓咪的航空箱,然後是貓砂,貓糧,貓罐頭,用來磨爪子的瓦楞紙板,輕輕一碰就會原地搖晃的狗尾巴草不倒翁……各種各樣,滿滿當當收拾了一大箱。

小貓很迷惑,跟着走來走去,偶爾在存滿自己家當的紙箱裏待一會兒,然後又沒心沒肺地去陽臺曬毛。

收拾好這一切的陸鶴然就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小貓來來回回。

他還在等手機,等一個不會有回複的消息。

到夜幕降臨,消息仍然沒來,他開始把東西搬去車上。

航空箱裏裝着小貓,紙箱裏裝着小貓的家當。

車子從江科名邸駛出,抵達江亭苑,前後不超過十分鐘。而後陸鶴然下車,在樓下撥通了沈檀的電話。

第一通她沒接,過了小二十分鐘,她才回電。

“有什麽事嗎?我剛在洗澡。”她的聲音水汽氤氲。

陸鶴然皺了下眉:“想找你幫忙。”

很稀奇,陸鶴然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找她,但從來不會是要她幫忙。沈檀在電話那頭愣了片刻,下意識問:“什麽?”

“你現在在家嗎?”他又問。

剛才自己已經說了在洗澡,不在家還能在哪兒。

“在的。”她答。

“我在樓下。”陸鶴然很自然地接話說,“有點麻煩事。”

夜風依然裹着暑氣,沈檀感覺自己有點感冒征兆,下樓時順手搭了件外套。

她站在門廳往外望,看到路燈下停了輛車,後備箱開着,陸鶴然弓背站在那,好像在從裏面拿什麽東西。

屬于男生的窄腰很有力量,微微躬起,像伏在草叢裏伺機而動的豹子。

沈檀盡量不想用這些想象套用在他身上,因為想得越多,越過軌道的也會更多。

她快步走到車旁,眼睛淡淡掃了過去:“什麽麻煩事?”

聽到聲音,男生才直起腰,他的皮膚在路燈下泛着暖玉般的色澤,微汗,胸膛輕微起伏。擋在額前的短發因為潮熱被他捋開,露出了額頭,顯得烏沉沉的眼睛更深,更沉,也更好看了。

“你可以幫我照顧它幾天嗎?”他指着航空箱裏,眼睛圓溜溜不知所措的小貓,“他叫粒子,三歲八個月。”

沈檀一眼認出,那是他視頻裏的貓。

很漂亮的小布偶,奶油色,明明看起來很幼态,居然已經是只成年貓了。她記得小貓在視頻裏時常迷着眼睛任人捋毛,嗓子會發出呼嚕嚕的舒服腔調,很招人喜歡。

沈檀當然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礙于姚女士鼻炎,家裏從來都不敢養。

小時候她的願望就是擁有一只自己的小貓,或是小狗。這個願望持續到長大,獨立了,自己住了,她卻忙得沒時間了。

有時候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麽去照顧其他。

想到這,沈檀心癢地動了幾下念頭,而後壓住:“你要去哪?”

“京城還有點事沒處理完,我可能要過去一趟。”男生沉着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好像在仔細觀察她的意願,然後添一句:“很快回來。”

畢竟沒有養貓的經驗,沈檀咬住下唇,思考片刻。

陸鶴然點了下頭,又把航空箱塞回後備箱:“不方便也沒關系,我再找找浦城的其他朋友。”

他這句話說得很慢,字字清晰。

在沈檀的耳朵裏聽着,仿佛是在慢慢斟酌離開的這幾年,浦城還有哪些朋友值得托付的。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終于放開咬住的紅唇:“算了,你放這吧。”

陸鶴然看她一眼:“你不用勉強。”

“不會,反正也就幾天。”她安慰地說。

“好。”男生點了下頭,很是鄭重,“謝謝。”

說到底就是幫他照顧幾天小貓,不算什麽大事。他不是還給她當模特呢麽,不是還替她搞定張總了麽,不是還關照喝多了的她麽……

反正。

沈檀側過臉,以防不自在的表情出賣自己。

她聽到窸窸窣窣的響動,應該是他在整理後備箱裏小貓的東西。期間小貓惹人憐愛地叫了幾聲,他沒回應,反而冷不丁地回身問她:“你嗓子怎麽了?”

就當是閑聊。

“可能是出租車空調吹涼了。”沈檀略有些擔心地指了指貓,“應該不傳染他吧?”

當然不傳染了。

沈檀去抱航空箱的時候,看到他嘴角不甚明顯的笑意。

笑什麽笑,沒養過貓,沒經驗不行啊?

折騰了一夜,第二天開完會,沈檀收到他的語音。

Ray:“怎麽樣了?”

她仔細回想了一遍昨晚的狀況,起初小貓有點認生,趴在沙發底下不願意出來。但是只要她路過,小貓就會伸出爪子偷偷撓她一下拖鞋底。

頑皮得可愛。

她跟着趴在地毯上,跟貓玩了半宿。

沈檀按下語音鍵:“粒子很好啊,今天早上從沙發底下出來了,去我房間轉了一圈。早上我走的時候他又回沙發底下去了,但感覺沒昨晚那麽怕。還朝我叫了兩聲呢!好像在送我出門。”

第二條:“我給他倒了罐頭,按照你說的,取一半,加了點水。現在我在公司,但是找出一個以前不用的攝像頭對着客廳。我前腳剛走,他就開始出山巡視地盤了。十點多的時候喝了水,吃了糧,又往陽臺去了一趟,估計是解決生理問題。現在可能在哪裏睡覺,暫時沒看到他。”

看,話這不就多起來了。

長長的一兩條語音,都有二三十秒。

她是個很細膩的人,怕她聽出自己這的環境音不對勁。

陸鶴然又改了文字:【沒問他,問你。】

沈檀也改了回來:【問我什麽?】

他的下一條很快就來了,連關心都是壓抑的。

【你嗓子,好點沒。】

沒有人能拒絕的了一只無家可歸的小貓咪。

粒子,替父從軍。(這不就茶起來了?

評論區紅包。

好煩啊,靈魂都要被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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