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過道的燈在玄關地墊上投下一片斜影。
沈檀進屋後彎腰找了一會兒,家裏沒有男生穿的鞋,她拆了雙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擺在地上,眼神隐在黑暗中,看不大清,但不難猜到她的意思。
——可能有點小,你自便。
男生彎腰,将自己的鞋朝外擺好,順手拾掇了她的。
黑色棉襪幹淨得不染一絲雜色,踩在她家地板上。
沈檀瞥了一眼,看到恰到好處包裹到腳踝位置的襪邊,也看到了被棉質布料包裹的踝骨,有微微凸起的弧度,線條利落流暢,讓人聯想到禁欲這個詞。
要不是他們之前的關系,說不定她現在正在踏入步步淪陷的陷阱。
陸鶴然身上真是每一點都讓人覺得完美到無可挑剔。
讓人心猿意馬。
屋裏的燈一盞接一盞打開,客廳驟亮時,粒子從沙發底下鑽了出來,圓溜溜的眼睛掃視一圈,迎上來,先弓背蹭蹭沈檀,蹭完繼續踮着腳去蹭下一個。
“喵——”
看到主人出現,粒子并沒有表現出久別重逢的喜悅,打完招呼後便像渣男似的轉身就走。
幾個貓步開外,粒子被叫住。
“粒子,回家了。”陸鶴然半蹲在地,朝它伸手。
粒子喵了一聲回頭,表示不解。它看看沈檀,似乎在等她挽留。
Advertisement
原本這幾天和粒子相處得就很愉快,突然說要接走它,沈檀也不舍。
但這是他的貓,她沒有理由霸占不讓人走。
臨告別前,她想蹲下摸一摸粒子的小腦袋。
但在她做出相應的動作之前,就被妨礙住了。
陸鶴然從後拎起小貓,揣進懷裏,離她遠了幾步。
“別摸它。”他謹慎提醒,“在沒排除對它過敏的可能性之前,先別碰。”
沈檀心情不佳地垂下手。
今晚因為小孟的事她比任何一天都覺得疲憊,仿佛只有摸一摸粒子才能讓胸口的堵塞下去一些。但她和粒子,就像牛郎織女,此刻戀戀不舍地隔空對望。
沈檀想,那就先把陸鶴然支開。
于是她指指粒子的盆子和玩具,在那,你去收拾吧。
她不懷疑陸鶴然的理解能力,反正在醫院也是。
她瞎比劃,他總能猜中意思。
果然,陸鶴然讀懂了。他把貓放進安全的角落,先去了陽臺。
沈檀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突然發覺當陸鶴然熟門熟路地出現在她家時,她居然一點不覺得違和。甚至在想,這扇法式玻璃移門什麽時候這麽好看了?怎麽他走過去時顯得如此高貴?陽臺的燈是這個色澤嗎?燈底下的人皮膚怎麽照得那麽好?戴森吸塵器的顏值果然值得信賴,在他手裏簡直是簡約和時尚的完美融合——
可是,他拿吸塵器做什麽?
沈檀直勾勾地看着他,暫且忘了要和粒子私會。
直到他開始吸地,将飄落在地板上的貓毛一絲不茍全吸進垃圾箱,沈檀才明白他的意圖。
怕她真的過敏,于是将粒子生活過的痕跡一一消除。
和記憶裏的陸鶴然一樣,周到細致的這一點至今沒變。
可是今晚,她寧願空氣裏多殘留一點粒子存在的痕跡。
小貓要回家,她只能靠念想度過。
天知道她有多喜歡粒子,粒子治愈了她多少個疲憊回家的夜晚。
她不動聲色地坐在沙發上,将桌上屬于粒子的玩具歸攏到一起。小玩具丁零當啷,發出的響聲實在吸引貓。小貓探出頭,蠢蠢欲動。
那頭吸塵器的聲音逐漸蓋沒其他,小貓覺得安全了,擠進沙發縫隙。
小爪子還沒碰到沈檀,後頸忽得一緊,再度被人無情地提溜了起來。
陸鶴然面無表情地指責起這只漂亮的小布偶:“不準去姐姐那。”
小貓委屈,嗚嗚兩聲。
沈檀也委屈,但她什麽都不能表現。
“姐姐過敏。”男生再次嚴肅地說。
是啦,我是過敏。
沈檀想,身體的過敏可以吃氯雷他定,但心理上的過敏,她真的好想要粒子撫慰一下。
今晚的事她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不适。
傻逼職場,傻逼同事。
一想到自己身處其中,就更覺得煩悶了。
吸塵器的聲音再度響起,沈檀興致恹恹地回了房間。
門關上,她靠在門背上,聽到外面收拾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期間夾雜着寥寥幾句,和粒子說話的聲音,每一樁每一件都有條不紊。
大約半個多小時,有敲門聲。
沈檀拉開一條縫,看到原本放在客廳裏的貓糧盆已經收走了,散落在地上的毛球玩具也不見了,地板幹幹淨淨,在夜燈下泛着靜谧的光。
那麽小貓呢?小貓安穩地待在航空箱裏,眼巴巴地望向她。
沈檀收回目光:走的時候帶上門,不用喊我。
她臉上閉門謝客的表情很明顯,男生透過門縫居高臨下看她半晌,微微嘆氣,妥協似的遞過來一副幹淨的一次性手套和口罩。
沈檀不解,他便開口:“去摸吧。”
這不情不願的态度和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摸他。
隔着手套撸貓會少很多樂趣,沈檀光想象那個畫面就覺得意興闌珊,但最終還是妥協在了粒子期期艾艾的瞳仁中。
塑料手套一下下捋過貓毛,靜電把掉落的貓毛吸附在手心底。粒子大概也不喜歡手套發出的窸窣響聲,每一下,小貓耳朵都會緊張地立起來。
一人一貓都不盡興。
即便如此,拆散她和粒子的大惡人沒有絲毫動容:“摸完記得洗手。”
沈檀抽動嘴角。
他又說:“或者我現在帶它回家。”
粒子是只很有眼力見兒的貓,為了讓姐姐摸,立馬躺平露出軟乎乎的肚子。
整只貓四仰八叉,能多蹭一下是一下。
沈檀心都化了,掏出手機。
Ksenia:【粒子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嗎?】
字打完,手機遞過去,碰碰端蹲在航空箱另一邊的男生,示意他看。
陸鶴然一眼看透她的想法,淡聲道:“你過敏,有也養不了。”
被他毫無情趣的表達打擊到,沈檀激起一陣反骨。
Ksenia:【醫生都說了只是有過敏的可能性,別說的板上釘釘似的。再說,我吃藥了,吃了藥可以撸貓。】
“嗯。”陸鶴然不反駁,修長的手指攆走地板上新落下的一簇貓毛,“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稀碎也無所謂。”
腫脹的喉嚨在藥物作用下好受許多,沈檀覺得自己有一戰之力了。
她張嘴,打算反駁。
然而嘴唇剛動,陸鶴然忽得想到其他:“約好時間我陪你去做過敏原測試。”
“不用。”她搖頭,忙不疊做了個口型。
陸鶴然很堅持:“我的貓,我負責到底。”
沈檀沒什麽心情地擺擺手。
粒子馬上回去了,過敏原做了也沒什麽意義。
看她心情實在不算好,陸鶴然默默鎖上航空箱,“那我帶它先走了。”
小貓在箱子裏唔得一聲,可憐巴巴。
沈檀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倏地伸手。
兩人均是一震。
上次在這間屋裏,雷雨交加,他嘗到了她口腔裏軟爛的果香味,不疾不徐去汲取,像浸透在了暴雨裏,濕漉漉的花朵。而今晚月明星稀,明明夜色和人都格外清朗,他還是察覺到了噼裏啪啦的業火在體內直竄。
原來不是雷雨天強烈的視覺刺激才讓自己記那麽久,是只要她主動碰他,即便肌膚的短暫相觸,也會身不由己,神思恍惚。
陸鶴然摸了摸被她碰過的手腕,那一塊皮膚滾燙。
他即将說出口的話也被熱度蒸發了水分,變得無比幹燥。
“……還有什麽事?”
室內的光攏在她的臉側,讓她精致的鼻梁,濕潤的嘴唇都覆上了一層微光,連帶着眼底也星星點點地閃爍。好似難以啓齒,她躊躇許久才打字:【可以把粒子留下嗎?】
陸鶴然對她心硬不了太久,尤其此刻。
幾乎是同時,他放軟了态度,語氣還在假裝不經意:“你很喜歡它?”
沈檀點頭。
他又悶聲說:“我以為你今天不開心是因為粒子。”
雖然當初的目的就是靠粒子來打親情牌,可真正打上了,她上鈎了,陸鶴然心裏居然彌漫出一絲不爽。剛才替粒子收拾東西時就發現了,來時滿滿當當一箱,走的時候還餘出大半箱。新玩具,新罐頭,都是她給買的。
再結合這幾天她提及粒子時話不自覺地變多,她因為粒子不開心的可能性很小。
可是能怎麽辦?她不會說,陸鶴然只能靠猜。
“所以是因為工作上的事?”陸鶴然繼續問。
沈檀揉了揉眉心:嗯。
“我……能幫忙嗎?”
沈檀搖頭,這種事她的态度是避而遠之,更不可能把陸鶴然牽扯進來。
卸了力道坐在地板上,她頹然:【今天心情不好,能讓粒子多陪我一天嗎?就一天。】
這次陸鶴然沒能拒絕,“好。”
小貓的東西放進紙箱,又從紙箱裏拿出來。
他不放心地說:“可是你過敏原還是要去測。”
沈檀懷裏抱一枚抱枕,聞言眼巴巴地眨了下眼,仿佛在說,做了粒子就能長住?
陸鶴然不語,找出一根長長的逗貓棒遞給她,讓她盡量保持遠距離地逗貓。逗貓棒叮鈴鈴一個勁地抖,粒子開心地滾了一圈,發出綿長的叫聲。
他又拿給她一個小球跟貓玩抛接。
這一次小貓折返跑回來時,陸鶴然終于開口:“玩的時候像現在這樣,別離它太近。不是吃了抗組胺藥就萬無一失的。”
沈檀有意替粒子開脫,低頭打字。
Ksenia:【萬一過敏原不是粒子呢?】
“我給它道歉。”陸鶴然毫不猶豫。
Ksenia:【那你有沒有要和我道歉的?】
陸鶴然不明,将她的表情都看在眼裏,他也沒得出所以然來。
沈檀繼續低頭敲字:【剛剛我突然想起,今晚飯局出來好像碰到你朋友了。叫陸家嘴的那個。】
陸鶴然頓了下,眉心微微蹙起。
而後他低頭,看她一字一句地寫道:【由此還突然想到另一件事。之前你去京城的時候,粒子都是怎麽辦的?不是說沒人照顧麽,所以,你诓我的?】
小陸:又是你小子陸家嘴,壞我好事。
評論區紅包,我站起來了!
嗚嗚嗚嗚嗚天知道我這幾天有多慘,超級超級超級水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