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如果不是出租車一個急剎車,陸鶴然知道自己一定會吻下去。

他是沙漠中獨行的旅人,被眼前海市蜃樓釣着。也是追求胡蘿蔔的笨蛋毛驢。

曾經拴住他的是回憶,現在捆住他的是脖子裏這條細細的,鎖骨鏈。

就像小狗會珍惜主人給的每根骨頭,這條項鏈在他脖頸裏得到了不動産證書。只有洗澡的時候,他會短暫摘下,放在洗手臺前、特意為它準備的一個絲絨盒子裏。

這個行為絕對不誇張。

所以當陶盛來他家玩,看到這條突然出現的項鏈時一點沒覺得奇怪。得知前因後果後,陶盛更釋懷了。比起項鏈,和空氣談四五年戀愛才叫誇張。

他很尊重這位在學術上靈光,但感情上一竅不通的兄弟。

他給這位兄弟一點小小的建議。

人家送他項鏈了,說明對他不是冷血到底。事情有了轉機,不如趁熱打鐵……

趁熱打鐵的含義有很多。

陶盛沒有往深處說,他也不介意陸鶴然想歪。反正陸鶴然在感情這件事上,本來就是棵歪到不能再歪的歪脖子樹。

十一過後,沈檀帶陸鶴然去拍浦城某大牌高爾夫球場的宣傳照。

這就是當時fitting時,客戶二話不說直接拍板要他去的那次。任Vivian怎麽帶人從中攪和,都沒有撼動客戶的決心。

沈檀能夠理解。

畢竟長得好看的臉,再加上挑不出瑕疵的身材,最适合這種運動風的宣傳拍攝了。

Advertisement

地點選在客戶的球場上,需要出外景。

去的路上沈檀在車裏抹了一遍又一遍的防曬,司機問她大約幾點來接,她估了下時間,約好下午四點。和司機說完,沈檀扭頭:“今天的時間都空出來了吧?到四點應該沒問題?”

“嗯,沒問題。”陸鶴然伸手掰開車載化妝鏡,提醒她看,“還有一點沒抹勻。”

沈檀動作一怔,對着鏡子左轉右轉:“哪呢?”

沒被抹勻的白霜在她頸後脊椎的第一二節,很難看見。陸鶴然指了指自己的後頸,“這。”

照着他的動作抹了幾下,沈檀轉身:“這樣呢?”

“還有。”他說。

“陸鶴然,我後面又沒長眼睛。”沈檀背着身,指揮他,“你幫我推開就行了。”

他們之間的關系果然上了很大一層臺階。

之前連說話見面都要避嫌,突然間,就和普通朋友一樣自然了。不對,比普通朋友更甚。陸鶴然想,他是絕不會幫普通的異性朋友抹防曬霜的。

他抻開五指,掌心輕柔地按在她第一節脊椎上,輕輕往外一推,白霜就化了,融進了皮膚。但這個動作他堅持了數次,期間手指不經意插入她的長發,引得她怕癢瑟縮了一下。

“抹勻了嗎?”沈檀又問。

“勻了。”陸鶴然收回手,露出略顯苦惱的神情,“是挺難抹的。”

回過頭,将他的神态看得七七八八。

慢慢蓋上防曬霜的瓶蓋,沈檀只覺自己想得太多。

他們聊了聊接下來的拍攝,很快抵達高爾夫球場。

今天日頭很曬,很頑強地彰顯了秋老虎的實力。剛下車兩人就感受到層層熱浪。拍攝的時候沈檀還能躲在樹蔭底下偷個懶,模特可不行。

她有些擔憂地伸手觸摸陽光,手臂上熱辣辣的,不輸酷暑。

找出一罐便攜的防曬噴霧,她遞到陸鶴然面前,“一會兒記得問妝造老師,沒特殊要求的話,噴點兒防曬。”

陸鶴然露出一點淺淡的笑:“你是怕我曬傷,還是曬黑?”

“怕,我怕死了。”沈檀趕緊把瓶子塞他懷裏,“曬壞了你跟我算工傷不說,下個工作還難接。拿就拿了,話可真多。”

他抱着一罐噴霧站在那,神情乖巧得像一只懵不懂事的小德牧。

“還不去?”沈檀瞪他。

他很耐心地反問:“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沉吟片刻,沈檀明白了:“過來。”

他聽話地把脖子伸過來,低頭,這次自然許多。沈檀兩手繞到後面,咔噠解了鏈條的暗扣。那條曾經屬于她,現在又變成陸鶴然所有物的鎖骨鏈在手心閃閃發光。

沈檀按住想揉眉心的沖動,擺擺手:“行了,幫你保管好。快去。”

做好造型出來,沈檀遠遠看了一眼。

客戶給他準備的是一套标準高爾夫運動裝扮,顏色清新的polo運動衫,和舒适寬松的運動短褲。他的一只手握住球杆,另一只手戴上了純白的手套。因為宣傳需求,帽子被額外加入另一組拍攝。現在這一組碎發被吹出了一個旋兒,清清爽爽地露出額頭。

陽光映在他眼底,整個人熠熠生輝。

彼時她在樹蔭下和客戶聊接下來的合作方向,話沒接上打了個磕巴。

客戶順着她的視線一起望過去,笑意加深:“小孩兒真陽光,宣傳照沒找錯人。”

客戶說得沒錯,好陽光,好年輕,好勾人。

手裏那條項鏈硌到了手心。

沈檀忍不住想,才比她小一級,年齡上撐死小了三歲。她在別人眼裏已經是個成熟的社會人了,而他,居然能被說一句小孩兒。

也不知道是她表現得過于老成,還是陸鶴然欺騙性太強。

中間換第二套衣服時,沈檀找到時間過去。

她看到那瓶防曬霜擺在化妝臺的一角,與旁邊一摞化妝品泾渭分明。拉過椅子,在化妝桌前坐下。鏡子裏的她即便在樹蔭下待着,臉頰也不自然地泛紅。

今天實在酷熱。

看到陸鶴然穿着下一套衣服出來,她拿起防曬朝他晃了晃,“用了沒?”

“還沒。”他老老實實地說。

沈檀又問:“是妝造老師沒允許你用?”

“不是。”陸鶴然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我忘了問了。”

她給的東西都想原封不動保存起來,哪會舍得用。

胳膊都曬紅了,看起來好可憐。

以為他沒好意思跟人家提,這次補妝的時候,沈檀特意留下,親自跟妝造交流了幾句。對方很意外,“今天這麽曬,我以為他提前用過了呢。”

沈檀柔和地說:“我們家模特臉皮比較薄,話又少,您多照顧。”

她說這話的時候瞥見陸鶴然眼皮抖了一下,視線交彙,她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裏的情緒——我們家——他一定是為了這個在偷偷高興。

笨蛋。

把陶盛說的趁熱打鐵牢牢記在心裏,化妝師一走,陸鶴然便從椅子上站起,“你剛剛關心我了?”

沈檀冷靜地答:“我平等地關心每一個帶過的模特。”

呼啦啦的熱風從走廊吹了過來,他和那股風一樣,靠近過來。

“那你有沒有平等地讓每個模特去機場接你一次?”

“有沒有平等地給每個人送一條你戴的項鏈?”

“有沒有平等地——”

沈檀捏住他的臉頰:“陸鶴然,閉嘴。”

“你就是不平等。”他含糊不清地說。

“你就是多嘴。”沈檀反抗道。

從成熟的社會人一秒跌進幼稚園也不過如此。沈檀佯裝嫌棄地松開手,“講個正經事。剛才客戶跟我說第一套拍攝效果挺好的,這家老板在京城還有一家連鎖球場,到時候可能會考慮把宣傳照也放到京城。”

她看着他,“當然,薪酬也會加碼。”

陸鶴然點了下頭:“哦,你看着辦。”

片刻後,沈檀忽然道:“你是不是不大願意?”

“嗯?”

前後兩句話間,他的表情沒發生任何變化,為什麽她會認定自己不願意?

雖然确實……他在心裏猶豫過一瞬。

“你是不想放在京城嗎?”沈檀再次問道。

陸鶴然搖了搖頭:“我沒這麽想。”

“你有什麽想法可以提前跟我溝通。”沈檀在工作上很認真,也很細致。稍稍一想,她提出某種可能性,“如果是怕朋友看見不好意思我覺得也沒什麽,我尊重你的意見,客戶那邊我會再去談。”

“不用了我長那麽帥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陸鶴然懶懶擡了下眼。

他這種時不時流露出的勁兒真的很讓人難以招架,沈檀咬住牙:“……嘚瑟。”

既然與他已經談妥,沈檀重新撈過防曬,“一會兒更曬,記得噴點再去拍。”

瓶蓋在他手裏發出咔噠咔噠的輕微響聲,他玩了一會兒,問:“我沒用過這個,該怎麽用?”

沈檀看他一眼。

他又說:“脖子後面需要嗎?會弄髒他們的衣服嗎?”

瞧瞧,多麽單純無辜的眼神,多麽正常的擔憂。

沈檀不得不重新接了過來,叫他矮身:“行吧,就當我平等地關心每一個模特。”

噴霧很細,呲呲冒着白氣從泵頭上呼出來,呼在皮膚上,涼飕飕的。

從小腿到膝蓋,再從手腕到胳膊,還有脖子,脖子不能遺落,再往上,沈檀用手擋了下他眼睛:“閉眼,屏氣。”

陸鶴然聽話地閉上眼,眼皮在她手掌下一個勁地抖。

呲呲聲環繞在耳旁。

過了一會兒,霧氣消散,沈檀左右檢查了一番,提醒他:“好了,可以睜開了。”

手掌順勢下垂,他的眼皮還緊緊閉阖在一起,睫毛簌簌了數下。

“眼睛有點疼。”他遲疑地說,“是不是進眼睛了?”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從一個人的眼裏可以看到很多情緒,開心的,憂愁的,憤怒的,苦澀的。當然,還有因為說謊而心虛不定的。

可是閉着眼就不一樣了,謊言編織起來變得輕而易舉。

陸鶴然想,這算不算是趁熱打鐵?

他用指背用力蹭了蹭眼皮,靠剩餘的感官來判斷,她好像踮腳靠了過來。他的手被拉開,屬于女人獨有的,柔軟的指腹落在他眼睑上。

太卑鄙了,這是靠謊言換來的接近。

“哪裏痛?”沈檀不無擔憂道。

聽,關心他的時候多麽動聽。

陸鶴然不介意自己因此變得更惡劣。

他想了想,拉着她的手扶在自己被揉紅的眼角上,一本正經地說,“這裏痛,可以吹吹嗎?”

【瞎說文學】

多年後,小陸對孩子說,如果不是當年爸爸綠茶喝得多,怎麽會有你?

孩子:??????

評論區紅包(可惡!我好想每天都碼兩章啊!為什麽我速度這麽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