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沈檀喜歡人的經驗很多,可以一個月接一個月的換。

但真要論起來,讓她心口飽滿的這種感覺卻很少。她千萬次告誡自己回頭草不好吃,最後還不是這樣?

意識到自己不過凡夫俗子之後,沈檀反而豁然了。

她用指腹擦幹淨殘留在他唇角的口紅印跡,睫毛撲簌簌地低垂,“如果,我現在邀請你下了班再見,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功利。”

功利,代表有目的的去做一件事。

以他們目前的關系,在工作之餘約見,目的性确實明顯。

想要和他做的時候哄一哄,不想要的時候幾天不見。

陸鶴然握住她的手腕,“我家。”

無所謂誰家,今天只想好好擁抱他,就算什麽都不做也沒關系。

沈檀點頭,“好。”

怕她不來,臨走前,陸鶴然手搭在門把上突然回頭:“粒子想你了。”

夜晚的江科名邸燈火通明。

因為約好見面,陸鶴然提前跟實驗室那邊打了招呼,今晚不去通宵。

師兄在電話裏寬慰地嘆息,“連搞幾天,你終于想到愛惜自己了。我都怕你在實驗室暈過去不好跟老師交代。明天也休息,好好給自己放一天假!”

謝過師兄,陸鶴然去了趟超市,買了新鮮的蔬菜水果。去往收銀臺的路上,看到洋牡丹含苞待放,又買了一捧。可惜浦城冬季太冷,商店都不願意從亞熱帶運睡蓮過來。他記得沈檀喜歡睡蓮,回家剪開花枝底部,将花莖灌滿清水,去除包衣,再用滿滿一大桶水醒着,第二天早上她醒過來的時候,就可以聞到綻開的睡蓮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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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退而求其次,沒有睡蓮只能找其他她喜歡的花。

回家後煮上飯菜,将花插上,敲門聲響了。

陸鶴然大步流星,甚至可以說是丢了克制與自持,最後幾步用的是跑。

門拉開,沈檀就站在門口,手裏抱了一大捧紫色睡蓮。大半張臉被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遮住了,她偏了下頭,露出漂亮的眼睛:“SKP在搞促銷,路過看到很漂亮,就買了幾支。”

确實,只有那樣日入鬥金的地方才會不計損失地運來随時可能在路上蔫壞的嬌貴花朵兒。

陸鶴然接過花,替她拿拖鞋。

彎腰的時候随口問,“回來的路上會路過SKP?”

“這麽細節都被你發現了呀?”難得在說話時帶了點嬌俏的尾音,沈檀換好鞋踢踢踏踏地進屋,又把藏在背後的另一個購物袋拿出來,“買了點東西。”

“什麽?”男生在身後問。

“買了個……你大概會喜歡的生日禮物。”

購物袋上有明顯的logo,不用打開就可以猜到,應該是雙價格不菲的球鞋。陸鶴然經常打球,比起她喜歡、并強加在他頭上的項鏈,顯然球鞋更受喜愛。

即便從價格上講,可能不足上一件禮物的幾分之一。

陸鶴然不敢表現得太過驚喜,烏沉沉的眼睛掃過她,道:“你已經送過了。”

“那就當去年的。”沈檀想了想,“去年我肯定沒送你禮物吧?”

“為什麽不是明年?”他又問。

沈檀緩緩眨了下眼,好像在聽一個蠢問題。

“明年?明年我還會再送的呀。”

說不清為什麽,胸口缺失的那部分就因為這句話被填滿了。

沈檀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她知道自己沒個定性,所以很少允諾未來。

當年他再怎麽癡纏,都沒讓她說出過會一直在一起之類、這些随意就能哄騙出口的話。

眼下允諾了,便是她決心做到。

他們之間,最悲觀地想,也會持續到明年。

是一整年,春夏秋冬四季。

覺得鼻腔酸脹,想了很多話,最後到嘴邊只剩一個“嗯”字。

把她帶來的睡蓮好好醒在水桶裏,放在客廳。客廳地暖溫度高,在濕冷的浦城不容易将花凍死,就是這麽一桶水一放,粒子發癫似的不要自己的高級流動水盆,噸噸噸喝起了醒花水。沈檀顯然沒見過粒子這麽村的一面,一驚一乍地問:“它怎麽喝自來水?”

“它會不會喝壞肚子啊?”

“這麽漂亮的貓它居然不喝露水!它不是仙女嗎!它在喝自來水!”

聽到她喋喋不休,陸鶴然從廚房探出頭:“它是公的。”

沈檀指着粒子:“重點難道不是?高貴的布偶,它在喝自來水嗎!!!”

“如果你知道它還喝洗腳水,你會不會幻滅?”

沈檀幽幽怨怨地說:“我還親過它呢。”

忍不住牽動嘴角,陸鶴然道:“騙你的。”

湯炖得久了,在鍋裏卟嚕卟嚕冒泡。陸鶴然回身,把鍋子揭開一小條縫,用一根筷子架在鍋沿上,這才回過頭繼續跟她說話:“帶妝不難受嗎?臺盆上有洗面奶。”

頓了頓,他補充:“新買的。”

這分明是邀請她住下的意思。沈檀心如明鏡,不過沒立馬回頭,反倒問:“為什麽要把筷子架在鍋上?”

“這樣湯不會潽出來。”

他說的是浦城話,沈檀覺得親切,長長哦了一聲:“難怪我老潽鍋。”

“你家不像開火的樣子。”陸鶴然笑。

“是我在倫敦的時候。”沈檀頓了幾秒,向他解釋,“就是大三後面……我去倫敦上了一段時間學。”

男生神色平靜,點點頭:“聽過。”

沈檀扒着門框挑了下眉:“又是聽誰說的?”

“校友會上別人在講。”

“我這麽火嗎?”她若有所思,“怎麽到哪都有人講我。”

其實不是的,只是想要知道一個人消息的時候,會在看似無關的話裏拼命找她的存在。陸鶴然沒打算跟她說,擡腕看了下表,提醒:“再等十五分鐘,炒個菜就可以吃飯了。”

見他扯開話題,沈檀不勉強,乖乖退出油煙地:“那我去洗臉。”

如他所說,洗手間的臺面上有一支新的洗面奶。

應該是在她家注意到過,他買了同樣的牌子。除此之外,還有卸妝油,頭繩,軟綿綿的布朗熊可妮兔發箍。有的标簽還沒拆,俨然是新準備的。

洗完臉出去,送他的那雙球鞋已經擺到了鞋架上,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購物袋按折痕疊成方方正正一塊,整齊地堆疊在一起。

餐桌上,是熱得冒氣的砂鍋,精致的骨瓷盤,撅屁股小貓的陶瓷筷架……

習慣一個人居住的沈檀已經很久沒體驗過這麽有生活氣的場面了。

她用面巾紙擦完臉,跟粒子一起,這裏摸摸,那裏看看,閑人似的在這個家游蕩。

前面幾次到他家,都沒來得及好好參觀一下。

胡桃木的沙發套件擺在客廳正中央,往後是一片開放區域的書房。到底是學霸,整整一面牆的圖書,跟圖書館擺放一樣,居然還有首字母索引。

手指點在書脊上一冊冊摸過去,粒子在腳下有模有樣也用爪子來蹭。

沈檀彎腰伏低,看到最底層的書脊有許多新鮮的劃痕,估計都是粒子的傑作。把卷曲的書頁撫平,目光忽然落在某本相冊上——浦城外國語畢業紀念……

沒來得及抽出,身後有人叫她。

“在看什麽?”

偷看別人的東西總歸不好,沈檀悄無聲息收回手:“看到我們高中的相冊了。”

陸鶴然看她一眼,“嗯。”

“你是不是沒拍上畢業照?”

“對。”

“這算不算殺人誅心?”沈檀好笑地問,“沒拍上還要被發一本。”

“所以沒怎麽翻過。”陸鶴然進出一趟陽臺,将身上沾了油煙的毛衣換掉,再過來時只穿了件薄絨衛衣。修長的手指點在書脊上,抽出,翻開在她面前。

這本相冊沈檀在老楊妹妹那看過,內容一模一樣。

上面沒有他,她意興闌珊:“不看了不看了,吃飯。”

如果再仔細一點或許可以發現,書架上空出的那個位置再往裏,橫向放着另一本浦城外國語的畢業紀念冊。那本封面嶄新,內側卻有時常被翻動的痕跡。連塑封好的頁邊也卷了,某幾頁尤甚。

陸鶴然将書架整理好,很自然地握住她手腕往餐桌帶。

“今天炖了鲫魚豆腐湯,豆幹拌水芹,油焖竹筍……我記得你愛吃松鼠鳜魚,但今天去得晚了,沒買到鳜魚。下次——”

“沒關系的。”沈檀心裏柔軟起來。

她突然想起在京城的大學時光,她一個浦城人突然念一口松鼠鳜魚,于是拉着他到處找本幫菜館試菜。一個周末四頓正餐,連換了四家浦城菜館,都沒吃到像樣的一口。

這件事他居然現在還記得。

要不是他提醒,沈檀早就不知道忘到哪裏去了。

陸鶴然很會做菜,所有的菜都是地地道道的浦城口味。

而且知道她現在管理身材,注重健康,特地減了油鹽。

飯後沈檀想幫他一起收拾桌子,被按住了手。

“你幫我把睡蓮插到花瓶裏去吧。”陸鶴然這樣說。

于是她只好點頭,“好。”

“記得多放點水。”他提醒。

睡蓮插在寬口玻璃瓶裏,買回來時就有一兩枝吐出花苞了,湊近聞,可以嗅到清淡的香氣。沈檀對着一瓶睡蓮擺來擺去,聽到廚房傳來水聲心念動得不行。

去到洗手間漱口,刷牙,摸出包裏一袋香體軟糖。

漿果玫瑰在口腔裏慢慢泛濫開,她用舌尖抵着,慢條斯理地咀嚼。

十分鐘後,待她離開洗手間,便見到粒子噠噠噠邁動短腿跑了過來,仰頭,小狗似的嗅來嗅去。毛茸茸的小腦袋轉啊轉的,好像在分辨這個人是誰。

沈檀蹲下身,用氣音問它,“怎麽樣,是不是很香?”

小貓喵嗚了一聲,爪子搭在她膝蓋上,表示贊同。

淺淡的玫瑰味像潛藏在夜晚的信息素,自周圍慢慢散開。

佯裝還在弄那瓶睡蓮,她抱着花瓶踱到廚房門口,探了下頭:“陸鶴然。”

陸鶴然回頭。

她問:“要放在哪?”

“都行。”

沈檀認真地說:“都行和随便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伺候的兩個詞。”

男生想了想,“餐桌?”

“好。”她乖乖地回答,“知道啦。”

幾分鐘後,陸鶴然洗過手從廚房出來。

他隐約聞到空氣裏淺淡的香氣,像軟爛的漿果,但沒那麽濃郁,更像被熱氣熏蒸的玫瑰花瓣,清甜沁鼻。餐廳的聚光燈打在女人纖細的後頸上,她正伏低腰身,專注地玩一片睡蓮包衣。香芋色的開衫,線條緊致的高腰牛仔褲,她沒個正形地站在那,比睡蓮要好看上許多。

壓住幾番起伏的毛躁,他徐徐開口:“包衣要去掉,花才會開得早。”

“啊,是這樣嗎?”沈檀回頭,語調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我用手撕?”

說罷,她素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起來。

陸鶴然捏住她的手,無奈,“我來吧。”

玫瑰香更濃郁了,仿佛由她身上散發。

陸鶴然垂下眼,一只手按住她,一只手去夠花瓶。

也不知道是湊得太近,還是沈檀原本打算和他說什麽。在彎腰的時候沈檀突然扭頭,嘴唇擦着他的耳根而過,最後停留在距離唇角不到一寸的地方。她頓了頓,驚慌錯開。

這種感覺不亞于近在咫尺的軟爛漿果快要被吞之入腹時,口腔裏突然探進一根手指,攪了攪,将殘留在嘴裏的甜香都奪了出去。

從飽滿到空虛,從雲端到墜落,一秒之間,一步之遙。

胸口轟隆隆,仿佛有列車呼嘯而過。

抵住她千鈞一發之際,也沒有眼下被隔靴搔癢時更難耐。

他聞着若有似無的漿果玫瑰味,咬牙才将目光克制地從她唇上挪開。

心裏有萬千只螞蟻在爬,明明氣氛恰到好處了,為什麽不親他?

【檀子戀愛小課堂】

親不是重點,重點是讓對方想起這個吻就想到那種求而不得,心癢難耐的感覺。

在這個感覺上加億點點生活中熟悉的嗅覺記憶,保證純情男高頻繁想起,想得要命。

ps:上一章買的早的記得回頭刷一下,多了幾百字。

評論區紅包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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