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城主府小藥堂。

給人看病的老醫修喝醉了酒,躺在搖椅上,睡得鼾聲如雷。

他邊上,藥童剛收拾完自家師父的酒葫蘆,現在,正坐在矮凳上搗藥。

“嘎吱——”

被師父踹得搖搖欲墜的木門傳來聲響。

藥童停下手裏搗藥的杵臼,擡頭,看向背對着光、走進藥堂的人。

“誰?”他問。

“城主的客人。”帶喻緣來的妖仆答。

他身後,緊跟着進來的喻緣掃了圈黑咕隆咚的小藥堂,有些不放心這裏醫療水平。

“秦老呢?”妖仆沒找見老醫修的影子,問藥童。

藥童看了眼藥櫃後邊不知和周公談論了多久藥理的秦老,正想說:“這兒呢。”

結果,秦老的鼾聲就搶在他前面,先一步回答了妖仆的問題。

妖仆:……

喻緣:……

好了,這下她是非常不放心這裏的醫療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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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童也被自家師父搞得有點尴尬,他從矮凳上起來,向喻緣行禮,“仙子若是不介意,我可以幫你看看。”

他說得懇切,喻緣看了眼妖仆,見對方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這才放心把手遞給藥童,道:“我的手被茶盞劃傷了。”

藥童借着門外透進來的日光,細細打量了下喻緣的傷,很快有了結果。

“是冷玉割傷的。”

話音落下,他拉着喻緣走到藥堂外,讓對方在外邊的矮凳上坐好。

然後,他自己又返回藥堂,捧了一堆瓶瓶罐罐出來。

藥童給喻緣上藥。

他告訴喻緣,老醫修在上年歲後,就不常給人看診了。

好在,師父的一身本事,他也學了大半,所以,只要不碰上什麽疑難雜症,他自己就能幫師父解決。

第二種藥塗完後,帶喻緣來的妖仆就被人喊走了。

一時,藥堂所在的小院裏,就只剩下二人。

藥童是個小話痨,妖仆走後,他就開始和一直默不作聲的喻緣搭話。

“仙子,你是不是妙音宗的弟子?”

他聽聞城主把妙音宗整個外門的弟子都請過來給少城主的婚事添彩。

因此,他今天一見喻緣,就多少猜到了點。

喻緣颔首回他:“是。”

藥童若有所思,又好奇問:“仙子,妙音宗是個怎樣的地方?大不大?我聽師父說,宗門裏的人都住在仙境裏,可是真的?”

喻緣想說假的。

但她接不上話,藥童根本不給她插嘴的機會,一連又問了好些個問題。

喻緣聽了小半刻,最後,直到藥童停下來,她才回了對方幾個她還記得的問題。

說完答案,喻緣的話匣子也多少被藥童打開了些。

她看着藥童背後黑黢黢的藥堂,問對方:“這藥堂的窗扇為何都糊了紙?黑乎乎的,你們看病不麻煩嗎?”

中醫講究望聞問切。

喻緣瞧這地方,“聞問切”是做得到,但首要的“望”,她不知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藥童:“這個我也不大清楚。聽師父說,是城主糊的,好像種了什麽見不得光的靈植。”

見不得光的靈植?

喻緣不記得原着裏提過城主還有搞夜光植物園的愛好。

于是,她戳戳懷裏正躺平曬日光浴的玄貓,打算問問原着細節。

但她還沒來得及和系統心靈感應,一個刺耳的女聲就從院外傳來。

“秦老頭,救人!”

那人喊,語氣裏沒有焦急,沒有擔憂,只有濃濃的一股不耐煩。

喻緣聽這聲音有點耳熟,看向院門,然後,她就和先前撞見的老媪對上了眼。

喻緣:……

老媪:……

她們誰都沒想到還能在這又撞見對方。

老媪:“沒想到在這又遇見了少宗主。小的方才若有沖撞之處,還望您莫怪。”

她擠眉弄眼笑着,面上的皺紋像一條條扭曲的長蟲。

喻緣沉默,沒去回應老媪,而是看向對方肩上扛着的人,心情複雜。

那人已經昏迷了過去,身上的血與粗布衫粘在一起,凝固了。

老媪也注意到了喻緣的眼神。

她眉頭微挑,故意側了側身體,擋住些肩上的人後,快步走進藥堂裏,還順手帶上了木門。

喻緣見狀,面色不由沉下。

藥童坐在她對面,察覺到不對勁,小聲與喻緣道:“仙子,這事你管不了,就當沒看見吧。”

喻緣聞言,看向藥童,差點忘了眼前這小毛孩是個百事通。

“為何不能管?”喻緣試探問他。

藥童上藥的動作一頓,琢磨了下,心想這事在府裏也算不得什麽秘密。

于是,他壓低聲音解釋:“因為虞婆婆身上扛的那人是府裏的小姐。”

虞婆婆肯定是那老媪,那這小姐……

喻緣皺眉:“城主的女兒?”

藥童點頭:“城主和一個丫鬟生的。”

喻緣抿唇不言。

藥童繼續道:“十來年前,城主夫人回娘家辦事,城主強要了一個丫鬟。後來,那丫鬟有了孩子,就是裏面這位小姐。”

“夫人回府後,曉得了這事,氣得不輕……”

喻緣耳邊藥童的聲音逐漸模糊起來。

她盯着那扇緊閉的木門,一段原着的描寫在腦海裏鋪開。

【琴釀跪在床邊,床上她娘咳嗽個不停,像漏了氣的破風箱。】

【秦老站在她邊上,向她搖搖頭,告訴她:“沒救了。”】

【沒救了?什麽沒救了?琴釀問自己。】

【她心裏有答案,但不敢相信,直到城主夫人用一卷破草席,把她娘裹了,丢去了城外的亂葬崗。】

【琴釀的世界很小,小到世界裏只住得下一個她,和那個總是打罵她的城主夫人。】

【但有一天,一個人跟她說:“別怕,我救你。”】

那個說要救她的人是危皓然。

他撞見城主夫人命令妖仆毆打琴釀,看不過去,于是,他就攔住了城主夫人,勸城主夫人善良。

結果,城主夫人表面上答應,但背地裏,她卻直接把琴釀丢進湖裏,差點把人給活活淹死。

琴釀的劇情線到這裏,其實已經夠慘了。

但真正慘的,還是她的結局。

她是為危皓然擋刀死的。

就在她從冰冷的湖水裏逃生的第二天。

喻緣這二十年來,一直感慨自己穿書運好,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拿了原着裏頂級好的劇本。

雖然是個路人甲,但她既沒有渣爹,也沒有惡毒後娘。

甚至,還有一個不錯的家世背景,供她随心所欲生活。

當然,如果最後能躲過做炮灰的結局,喻緣就更高興了。

*

藥童上好藥後,太陽也往西邊偏了大半。

先前給喻緣帶路的那個妖仆像是算準了時間,過來領喻緣去住處。

喻緣走時,看了眼那扇緊閉的門,垂眸有些猶豫。

看書時,琴釀于她而言,就是個有記憶點的炮灰路人甲。

但現在,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向她求救過……

如果不幫她,她幾乎百分百會走向原着結局。

但幫她,她又該如何幫,又該以什麽身份去幫?

喻緣心緒亂飛,躊躇之際,藥堂的門被人打開了。

不,應該說是撞開的。

琴釀從藥堂裏飛奔了出來,直直沖向了喻緣。

“少宗主,求你,求你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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