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前塵情動

前塵 情動

為了拜見皇上,林湘香特意為自己挑了一件幹淨的衣衫,用一根白綢将烏黑的長發簡單的打了一個結,幾束劉海順着額頭流至耳邊,隐約透着幾分婉約清爽。她沖着鏡子看了又看,恨不得将自己糅進鏡子裏似的。直到公公等的不耐,前來催促,才不情願的慌張步出房門。随着幾名侍女穿過彎彎曲曲的長廊,緩慢前進。她極力的控制自己激動的心情,默默地低喃:就當皇上是一棵白菜好了,莫要緊張,莫要緊張……他,不過是一棵白菜。>o<

孤獨晨霭坐在天王殿的大堂之上,垂眸掃了一眼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白衣女子,似乎是比記憶裏多了一絲賢淑,但是他對她的印象始終是那個清晨的頑皮少女,為了給他調制出滋補身體又符合口味的茶水,那個總是忙碌的背影……嗯,是的,是為了他……想到這裏,不由得心口一暖,對眼前女子多了幾分好感,淺淺一笑,說:“平身吧……”

林湘香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一雙清澈有神的大眼睛停在了孤獨晨霭棱角分明的臉龐上,貪婪的看了又看,忍不住心中暗道,即便皇上是一棵白菜,也絕對是最新鮮好吃,菜葉最茂盛的白菜……= =

“咳咳!”陳公公低聲咳湊了兩下,也沒有喚回她的知覺,心驚膽顫的凝視着主子的神情,還好,沒有發怒。

孤獨晨霭索性停下筆墨,做正任由她觀賞,倒也多了幾分玩心,他不讨厭眼前的女子,似乎是因為她是他的茶師,兢兢業業地為他奉了兩年茶水,并且十分用心,所以本能的,他消除了自己淡淡的設防,接納這位有些脫線的茶水師傅的仰慕眼神,即使,這是他曾經很厭惡的事情。

天王殿陷入了一場匪夷所思的沉默之中,整個大堂久久無人言語,門外的士兵忍不住向裏面望了兩眼,不過依舊是那三個人。一個滿面春風的皇上位于正座淺淺微笑,一個嚴肅正色的公公安靜的矗立在一旁侯着,另外還有一個跪在地上,仰着小臉,眼睛未曾眨過的女子而已。但是為何,他卻覺得氣氛如此詭異?

“你……嗯,可看夠?”最後倒是由孤獨晨藹率先打破沉默。

陳公公忽的跪倒在地,心中念道,完了完了!居然讓皇帝把這話說了出來,自己甚是失責!

林湘香瞬間回過神來,臉色好像一個熟透了的蘋果,紅紅的,支吾着,喃喃道:“林湘香拜見皇上,祝萬歲萬歲萬萬歲……”

孤獨晨霭淡淡一笑,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斟起茶杯,放至嘴邊,聞了一聞,說:“木瓜?”

林湘香一怔,點點頭,說:“嗯,還有蜂蜜……是我親自養的……”後半句是小聲咕哝的。陳公公偷偷瞥頭瞪了她一眼,提心吊膽的,這個丫頭說話怎麽如此直接,若是讓皇上知道了自己授意她調制易于潤燥滑腸的茶水,會不會要了他的腦袋啊……

“喜歡嗎?”林湘香滿足的看着晨藹喝了一口,明亮的眼眸充滿期待。

孤獨晨藹微微一怔,仿佛自己即将脫口的評價十分重要,真的有那麽重要嗎?他有些猶豫,雖然對于木瓜不是十分喜歡,也始終不太想打擊那份迫切的神情,點點頭,說:“嗯。”

林湘香頓時揚起嘴唇,總算笑了起來,心裏開心極了,曾幾何時,自己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可是親眼看到皇上,喝下自己為他烹煮的茶水,然後……嗯,然後靜靜轉身離開,繼續守着自己的職責,在這宮中一角,做着唯一可以為他做的事情。她深知自己身份的卑微,也不曾妄想得到什麽,只是希望做一個對他稍微還算有用的人,然後默默的等待,等待他偶爾的一句稱贊,等待他時不時的一次召見,直到他不再需要她的茶水。這是一種看起來最容易,做起來卻最辛苦的喜歡人的方式。但是她卻覺得十分快樂,就好像一朵為了主人而開放的蓮花,靜靜悄悄的地在水塘一角開放,給觀賞自己的人帶去溫暖,然後結篷生子,枯敗凋謝,以一種平淡的姿态完成一朵花應盡的花事,這便已經足以,因為他的主人喜歡看花開花謝的過程。這個故事有些殘忍,但是湘香卻覺得很有深意,世人又怎麽知道水蓮不是在享受這種被觀望的幸福呢?即便花期短暫,只要擁有過,總比不曾相見要好過許多吧。

孤獨晨藹凝望着莫名其妙卻笑得很開心的湘香,心中湧上一股說不清楚的情緒。夕陽西下,紅暈的光輝透過窗紗照到了她的身上,映襯着那張年輕的容顏,笑得是那麽的……真誠,那麽的……讓人心動,令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再次嘆道,到底是人間的女子比較奇怪,還是林湘香,太過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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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林湘香成為了孤獨晨藹的禦用廚師,不僅負責茶水,還打理起了甜點,陳公公見皇上喜歡她做的東西,便配給了她單獨的廚房,下手,嬷嬷,師傅,短短一年裏,她倒也成為了後宮紅人,就連想把女兒嫁給皇上的高官大臣們都愛與她走動,打聽皇上的口味!

但是這卻為難了湘香,她本身就對皇上心存愛慕,又怎麽能夠心無疙瘩的幫助別人接近皇上呢?索性全部拒絕,還因此得罪了幾名大臣,不久後,便傳出了林湘香企圖勾引皇上的緋聞,說的極其難聽,她本着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原則,一概不理,再說,她确實也是覺得心虛,雖然并未行什麽勾引之事,倒是滿腦子都是皇上冷漠的俊顏……

四月後,大土城進入了多雨的季節,整個都城沉浸在潮濕之中,弄得人心浮躁。湘香舉着一把荷葉繡花傘跑到後院的菜地裏仔細挑選,琢磨着做個什麽甜點才好,不遠處,幾名身着宮裝的女子緩緩走近,他們是此次皇宮挑選的秀女,倒不是為了填補後宮,而是便于給即将及第的皇家男子指婚。林湘香懶得與他們照面,還要客套一番,索性躲進了花叢之中,凝望着遠方的耀華池水發起呆來。

“我父親說,林宮人定是在茶水了下了什麽藥物,才會令皇上如此離不開她做的食物。”

咦,似乎是在說我,林湘香不由得豎起了耳朵,回過神來。

“呵呵,你們現在才懷疑嗎?我父親官拜宰相,曾經托人低三下四的詢問他皇上的口味,她竟然推脫說不知道,其心思該是如何狡詐。定是怕別人學了去。”一名粉色衣衫的女子符合着,眼中滿是鄙夷。

“可是我剛入宮因為水土不服病了兩日,她很好心的給我做了幾味補食,還滿管用的,應該不是你們說的那麽壞吧!”一個唯諾的聲音小聲的啓口,卻遭來一陣反對,道:“你懂什麽,知人知面不知心,她若是表面就是壞的,又怎麽能得到皇上的恩寵呢?如今大土定國四百多年了,也不見後宮有一妃一後,該不會是她自己無能,也給皇上下了什麽無能的藥了吧。”

“撲哧!”有人輕笑出聲,急忙按住了那女子的嘴角,斥責道:“你也不怕被別人聽到!林湘香入宮已有四年,都個滿二十歲的老姑娘了,還賴在宮裏不走,倒是有可能自己有什麽問題。但是皇上那麽英俊潇灑,玉樹臨風,怎麽可能……”她臉色微紅,捂着嘴不再出聲。幾個人打打鬧鬧的向遠處跑去,林湘香整個人好像被什麽掏空了一般,麻木的站在黏黏的細雨中一動不動。雨傘順着胳臂的滑落掉到了地上,二十歲?老姑娘?給皇上下藥?其心狡詐?這些都是在形容自己嗎?說不出的委屈湧上心頭,她莫名的覺得哪裏都是難過的,心口很酸很酸,曾經,在江南,她也是個被爹娘疼愛的小姐,如今,在這裏,她等的又是什麽……

四年了,其實對于自己來說并不太久,但是不知道為何,當親耳聽到這種閑言碎語,林湘香竟然有些承受不住了,原來在她的心底,是不是也期望着孤獨晨藹的一點回應,哪怕是一個溫暖的眼神,都足以給自己很多的力量。時間對于她來說是無情的,折磨着她,折磨着自己的感情,讓她的感覺在等待中一點點耗盡,讓她的心在等待後支離破碎,那一刻,林湘香有跑到天王殿的沖突,告訴他,自己,其實一直是喜歡着他,也許這種喜歡早已經轉化成愛,也許這種喜歡對于他來說一文不值,但是,她還是希望他能知道,他能夠懂得……她所沏的每一道茶,她努力做出的每一道菜,都是自己的心啊……

回到屋內,已經傍晚,她知道自己錯過了奉茶的時間,她也明白,陳公公會打點好一切,她更清楚,沒了自己,也有人會立刻奉上不同的十餘種茶水供他消遣,原來,自己在這裏真的十分多餘,或許即便是等了一生,對于一個不懂情的神子來說,也只以為是理所應當的吧。

呵呵,她忽的很累,很累,蜷着身子躺到了床上躲了起來,渾身很冷,腦子很沉,好想家……好想疼愛她的娘親……大土國法規規定,入宮秀女服役期三年足以,往往二十後便可以離宮嫁娶,但是,她到底舍不得的是什麽呢……

孤獨晨藹近來的心情十分不好,江南接連撤了許多高官,這群人子真是糊塗,十八年苦讀考取功名利祿,如今卻為了金錢弄得身敗名裂,到底值不值得?并且,玉帝近來很是煩他,整日裏催他迎娶仙女,昨日還蹦出了個錦葵仙子,說是他曾經在天庭上種植的一束葵花,如今幻化成型,非他不嫁,鬧的他頭都快大了。男女之事他也知道一些,只是神仙本就清心寡欲,一想到還要同陌生的女子行同床之好,便會覺得十分不耐,他雖然不講究什麽情愛,但至少也要看的舒心吧?只是這世間女子,即便是看的順眼的也還沒有遇到。手掌本能的去左邊取杯子,卻發現空空如也,頓時更怒上三分,嚷道:“陳孜謙,怎麽無人奉茶!”

陳孜謙慌慌張張的跪到地上,結巴說:“林……林宮人貌似是病了……所以……”

“貌似?病了?該奉茶的不知道跑到何處,該确認的又連個消息都說不準,要你們到底是做什麽用的?”孤獨晨藹心情不爽,言語上難免苛責一些。

陳公公咬着舌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一直認定了林湘香是個妥當之人,皇上又不愛喝其他人做的奉茶,便對此有些疏忽,不想竟然釀成大錯!

小太監見狀,急忙轉身跑去膳房傳喚林宮人,衆人一聽皇上大怒,都有些幸災樂禍的模樣,等着處置的結果。林湘香迷迷糊糊的被人拖了起來,聽是皇上召見,大腦清醒了幾分,強忍着難受的頭痛,連傘都沒有打就跑了出去。

天王殿上,寂靜的連根針掉到地上都清晰可聞,除了彼此的呼吸聲音,便是皇上批改奏章時淩厲的筆鋒了,那筆鋒唰唰作響,可見孤獨晨藹今日心情确實不佳。對于林湘香的茶點,孤獨晨藹有一種嚴重的習慣,習慣到即便林宮人是個女子,他也似乎并不十分讨厭,反而比較喜歡她若隐若現的迷糊。但是,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允許屬下犯錯,幾百年來,他嚴于律己,在這樣的人手下做事,受到賞識固然是好,也多了幾分風險。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林湘香此時算是深刻的明白了其中道理。心口很疼,難以言喻的疼,疼的自己只能将兩手交叉使勁握着,狠狠的掐着,方能借助指尖的疼痛減緩心口的難耐。她默不做聲,渾身發熱,不知是哪種執念支撐着自己有膽子去凝視那張平日裏只敢偷偷的打量的容顏。或許……這将是她最後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凝望他了吧。

“林宮人,你可知你現在的行徑叫做以下犯上!”孤獨晨藹不冷不熱的沉聲啓口,很奇怪的,他并不讨厭林湘香偷偷觀望自己,但是,他無法允許屬下在犯錯後還能一副理所應當的言辭,對于任何人,不管是誰,他都一視同仁,或許是因為自己平日裏對林宮人有些偏愛,才導致了她的大膽妄為!從而生出種種流言,那些傳聞他也時有聽說,不管眼前女子心思如何,第一個需要反省的或許應該是自己的态度。嗯,一視同仁,他必須做到。

林湘香的臉像是被什麽打了一下,忽然覺得羞憤難忍,他如此言明難道是在提醒自己什麽嗎?她垂下腦袋,淚水在眼眶裏滾滾流動,忍住,湘香,你要忍住啊,湘香……

孤獨晨藹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雙肩顫抖,竟然有些說不下去,但是若是此時便算過了,豈不是會讓留言更加逼真?錯了便是要罰,有功便是要賞,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原則,所以,想了想,還是沉着聲,說:“禦膳房林宮人,尚書房陳孜謙,皆罰三個月俸祿,面壁思過一周。”

陳孜謙急忙謝恩,深知這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看來皇上對他,或者林宮人還是十分喜歡的。

林湘香大腦越來越沉,她只是知道,孤獨晨藹提點她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下犯上!

好吧,她記得了,永遠的記得了!林湘香麻木的垂下腦袋,再也沒有擡起過,直到陳公公起了身,她也依舊是垂眸而行,不看就不看,這四年,就算是一個夢罷了,她曾以為,至少曾經擁有過便是好的,現在卻覺得,做那水蓮也太過寂寞,永遠隔着一塘池水,他們永遠是兩個世界的男女,噼裏啪啦,聽到心碎的聲音,她這一生,做過最錯的一件事情便是偷偷的仰慕了這個男子,而且,還付之于行動!

孤獨晨藹望着門口怔了好久,他是怎麽了,竟然會覺得林宮人的背影很是單薄,整個人無精打采的像是空氣中的花絮,吹一下,便會散了,然後,哪裏也找不到了。這種感覺很是不好,好像,嗯,是要失去了什麽似的。

面壁一周,這一周林湘香幾乎就是在養病中度過,孤獨晨藹也深刻的知道了她确實是病了,而且病的不輕,連續發了幾天高燒,幾次想去探望的打算都被臨時撤銷,若是他去了,別人會如何做想?不行,他不能去,他是皇上,這個宮裏有太多雙眼睛盯着他呢,對于一個宮女太過上心,終究是有違禮教!可是不知為何,他又是莫名的挂心,最終,他想來想去,歸咎在茶水身上。他太習慣了那味淡淡的甜茶,平日喝着不覺得有什麽好處,但是若是斷了,卻覺得什麽都比不上它的味道。這一周過的,孤獨晨藹比林湘香還難熬幾分。仔細想想,正巧面壁一周,也放足了她的假期,等到一周後,她便會再次神采奕奕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像曾經一般,仔細的為他準備茶點,那一刻,孤獨晨藹的嘴角不由得揚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五日後,林湘香方大病初愈,整個人瘦了一圈,憔悴極了,衆人見林宮人的地位依舊沒有動搖,再次巴結似的努力讨好着。林湘香突然覺得很累,厭惡死了眼前人們的嘴臉,想起了家鄉的小溪,流水,木橋,忽的歸心似箭似的想回到父母身邊。她本已經過了三年服役期,随時可以走人,滿一周後,她急忙打點好行囊便去文部申請回家。文部的官吏也一時閑散,沒想過這個林湘香便是那個林宮人,二話沒說的便放行了,當皇上還在期待着林湘香的奉茶時,她已經走到了回家的路上。

林湘香的離開,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天王殿上,孤獨晨藹不敢置信的抿着嘴,咬牙道:“你再說一邊!”

陳公公身子一僵,他從未見過如此動怒的皇上,小心翼翼,一字一字說的清楚,道:“林宮人服役已滿,報備了文部,已經回家了!”

啪!孤獨晨藹手中的毛筆生生折成兩半,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生氣,從未有過的氣焰遍布全身!好一個林湘香,我不過罰了你三個月俸祿便甩手走人,只是你躲得了初一,可躲不了十五?

目前計劃:

前塵 牽手

前塵 兩世 (可能會多一個生子。沒想好呢。)

然後便是回歸正文 從無名用劍頂着孜鑒的脖子寫起,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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