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痛當媽
無痛當媽
姜南枝睜眼,近乎一夜未眠。
頭頂是吊着水晶燈的天花板,床邊有一個男人正看着她。
男人似乎剛套了件白襯衫,扣子沒扣,胸口有幾道粉色抓痕。
目測是她昨晚撓的。
西裝褲也沒好好穿,随意挂腰胯間,褲鏈大剌剌敞開,露出清晰的人魚線。
男人肩闊腿長,光是往那一站就是一道奪目的風景。
姜南枝忍着酸痛挪動身體,腦袋往床頭靠,拉高被子蓋住脖頸以下,羞得不敢看他:“早。”
嗓音綿軟。
帶着睡眠不足和含着哭腔的細細沙啞。
宋衍頓了頓,又有點氣血上湧。
“早。”
姜南枝又看他一眼。
半年前,她母親岳光光告訴她:你有一個未婚夫。
對方二十六歲,家中條件屬于難得一見的優渥。
是海城明日傳媒的大老板,在某些圈子裏可謂權勢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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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是家中次子,比兄長足智多謀。
私底下玩得很開,卻不是在女人身上花功夫。
傳言他不近女色,不知為什麽同意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
“有些事說清楚的好。”男人忽然開口。
姜南枝本就看着他走神,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宋衍繼續:“和你結婚不是我本意。三十歲之前我沒有要孩子的打算。昨晚你舒服我滿意,以後每個禮拜二四六,你我都要履行夫妻義務。最後——”
語氣平鋪直敘,甚至有點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好似昨晚沉迷情/欲的不是他一樣。
姜南枝費解擡頭,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房間地毯中央,那裏不知何時蹲條金毛犬,此刻正望着她,垂涎三尺地吐着大舌頭。
“——好好照顧我們的兒子。”宋衍語氣寵溺,喚狗介紹她,“cpu,這是你媽。”
姜南枝:“……”
無痛當媽了,她心想。就見男人已經扣好皮帶,襯衫下擺仔細塞進褲腰,接着從衣櫃裏拿出另一件白襯衫,候在床邊看她。
姜南枝頓時心頭一跳,掃了眼侯着的狗。
荒唐地覺得他在學狗,伸手去抓襯衫。
他卻并未松手,目光專注。和昨晚進入的時候不謀而合。也是這樣什麽話都不說,等她喊疼,他才蹙了下眉頭說抱歉,這是第一次。
姜南枝一下子紅了臉,明白了他的意思,慢吞吞坐起身。
宋衍給她穿襯衫,扣紐扣,拇指撫過她的嘴唇:“會不會下廚?”
溫柔得和方才天差地別。
被極具欺騙性的口吻蠱惑,姜南枝說出一個字:“會。”
宋衍表情秒切慣有的冷淡,低音炮的嗓音很性感。
“我伺候你穿衣,公平起見,你應該給我做早餐。”
姜南枝:“……”
襯衫底下空落落的,姜南枝不自在地扯了扯下擺。
雖然她也寫過男人喜歡女人在事後清晨這麽穿,但落到自己頭上卻覺得羞恥。
早餐做了一半,姜南枝想回房穿褲子,便從廚房偷偷張望,想着要不要征求宋衍同意,畢竟昨晚到最後他明确表現出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行事作風。
今早外面天陰,餐廳沒開燈,手機屏幕瑩白的光亮将男人的面容勾勒清晰,挺鼻薄唇,是真的很帥。
“怎麽了?”他都沒回頭,卻知道她在看他。
準備好的話突然不知道怎麽說。
“沒什麽。”姜南枝只是關上了廚房推拉門。
宋衍微微上揚了嘴角。
對他來說,這場婚姻比他料想中要美妙。
尤其是小妻子,仿佛完全按他口味來長的。
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喜到他想把自己最好的東西統統給她,但為了婚姻長久着想,他卻不能慣着她。
他喜歡放風筝的感覺。
松一松,緊一緊,松緊适度,才能飛得更高更遠。
早餐過後,宋衍穿上西裝外套準備出門。
姜南枝過來的時候,他脖子上挂條領帶,似乎在等她。
一個對視,她就懂了,上前幫男人打領帶,可根本沒經驗,只能像紅領巾那樣系。
好在宋衍不挑剔,低頭給她一個貼面吻:“晚上見。”
他打開鞋櫃上方抽屜,從滿抽屜的眼鏡裏挑了副無框眼鏡戴上。
衣冠楚楚,斯文儒雅。
他生了一雙略微狹長又精致懶散的桃花眼。
不戴眼鏡比較勾人,目之所及深情款款,似乎一眼能望進人內心深處,戴上眼鏡就有一股子冷冰冰的疏離感。
宋衍垂眸看她,眉心微皺,與生俱來的氣質讓他像個高高在上的君王,淡淡說:“穿上褲子,再去照顧我們的兒子。”
姜南枝:“……”
送走這尊大佛,姜南枝火速回房套條長褲,來到陽臺,把蒙在狗狗眼睛上的眼罩取下。
“cpu?”
cpu趴在地上,乖得不像狗。
宋衍不讓摘眼罩,它真的連碰都沒碰眼罩。
姜南枝準備做份早餐,嚴格按宋衍的意思好好照顧它。
電話卻響了。
父親姜乾打來的視頻,每次打電話都要和她聊上好一會兒。
姜南枝想了想,往狗盆裏倒了些狗糧,接通視頻電話。
她父親姜乾今年五十歲,屬于帥而不自知那一類的。那張童顏臉仿佛常年打肉毒杆菌,定期做熱瑪吉,如果不是外在形象太過不修邊幅,封他不老男神不為過。
視頻裏的男人像從古代走出來的,頭發快成了梅超風,胡子長成了關二爺。
不知道剛吃了什麽,咀嚼間連齒縫都是黑的。
可拉倒吧男神?
充其量算個“男妖”。
還是貶義的。
媽認識他的時候,是不是沒戴隐形眼鏡啊。
姜乾一頓噓寒問暖: “南枝你出息了!你可是咱們吉祥鎮十年內唯一的一個大學生,是咱們全鎮的希望!是咱們全鎮的驕傲!”
“爸。”姜南枝納悶,“這話四年前我考上大學的時候,你不是都說過了嗎?”
姜乾瞬間語塞:“其實…是這樣的。我前段時間逛咱們這的小學,好多學習好的學生,他們受原生家庭影響——”
姜南枝頭疼地走去陽臺。
她爸大字不識幾個,哪知道“原生家庭”什麽意思?
十有八九是鎮上領導或者居民去他那兒吹耳旁風了。
她爸向來心軟,在別人眼裏,她嫁了一個有錢的好人家,少不了有人會打主意。
果然姜乾說:“——要不也來個捐助啥的?”
“爸。”姜南枝難得嚴肅,“你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沒事剪剪頭發剃剃胡子,天天操心那麽多,小心變成裘千仞。”
“你這孩子…”姜乾咕哝,自知不占理。
“我知道鄉親們以前幫了我們不少,可我不是為了錢才結婚的,我是為了離夢想更近一步。真有困難我會幫,無病呻吟就省省吧。”姜南枝不講情面。
少見女兒發火,姜乾心裏也慌了神,忙道:“好好好,反正那個啥,你一定要人頭落地啊!”
“……”姜南枝快抓狂,“爸,是出人頭地!”
視頻挂斷,她想了想還是在微信裏給父親轉了幾萬塊備着,轉身準備回屋,卻發現金毛犬已經四仰八叉癱地上翻白眼了。
姜南枝頭皮發麻,汗毛倒豎,沖進屋裏去看狗。
完了完了。
這下真他媽要人頭落地了!
–
六月的天像小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
出門時天還是陰的,這會兒卻放了晴。
昨個兒近乎折騰了整宿,眼下小妻子不在身邊,困意悄然席卷,宋衍摘下眼鏡揉按睛明穴,丢開文件閉目養神。
開車的羅秘書以為男人還在看文件。
“我越琢磨越想不明白,怎麽突然結婚了呢?”
畢竟男人說過,三十歲之前不談戀愛,四十歲之前不結婚,五十歲之前不生孩子。
得了吧。
你五十歲想生孩子的時候,恐怕得問問精/子同不同意。
這下可算是打臉了。
宋衍眼眸未睜,不太想回答,只是腦子裏又閃過小妻子嗚嗚說不要的畫面。
真可愛。
想把她捧在掌心裏疼。
“老爺子和你說了什麽,你父親沒反對這門婚事麽?”羅秘書看了眼後視鏡。
男人浮現笑意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淡。
羅秘書正襟危坐閉了嘴。
“她是我奶奶指腹為婚。”宋衍說。
宋奶奶生前患上癡呆症,意外失蹤半個月後,一位岳姓女士看見遍布全國的尋人啓事,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開車将人送了回來。
宋奶奶指着岳女士肚子,久違地吐字清楚,邏輯清晰:“宋家人要知恩圖報。我決定了,如果是男孩,就和我兩個孫子拜把子。如果是女孩,就把我大孫子許給這姑娘。”
對,是大孫子。
不過是他宋衍“以你大孫子都能當人爸爸了”的誇張理由卑鄙無恥地截了胡而已。
遇見一個合眼緣的,不耍點兒手段怎麽得到?
将就可不是宋衍的作風。
“她人怎麽樣?”羅秘書想起男人方才臉上的笑容。
宋衍唇角微勾:“很好。”
“看來太太為人不錯。”羅秘書識趣地改變對她的稱呼,“非常合你心意。”
雖然暗中見過她不止一次,但羅秘書沒和她說過話。
對她并不了解。
城郊去往城中心需要通過一架橫跨“往安江”的數百米長的大橋。
這個時間是上班高峰期。
車輛多得離譜,還有不少罐車從城中心開出來。
外面車輛陷入混亂的時候,車裏說話的兩人并沒有聽見。
等羅秘書從後視鏡發現,已經在車尾猛烈的撞擊下,伴随嘭地巨響,和其他車輛一樣失去自控能力,齊刷刷沖向橋欄。
短短幾秒橋上慘烈成片。
橋欄斷裂,車頭冒煙,半個車身卡在橋邊,随着羅秘書的一舉一動正往下懸懸欲墜。
“別動。”後座宋衍沉聲。
羅秘書腦瓜子嗡嗡的,幾秒後看清處境,倒吸一口涼氣:“老板!”
宋衍說:“打電話。”
羅秘書白着臉瞄後視鏡,視角問題只看見男人低着背,單手撐膝按住額頭:“沒事吧老板?”
怎麽可能沒事。
剛那一下險些讓他早飯吐出來,不過也僅僅如此了。
沒有外傷疼痛,只是…頭很疼。
宋衍沉聲重複:“打電話。”
後座手機不知被撞去了哪裏,他不能動,稍微動一下腦子裏像有水在晃蕩。
外面已經有人在打120。
羅秘書從車內藍牙撥號,問:“打給誰?”
宋衍:“江辭。”
羅秘書一愣,不确定問:“這時候打給江律師?”
不是應該打給老爺子、或者父親和母親才對嗎?
再不濟…太太也是第一人選。
按着額的修長指節下,宋衍因頭疼而擰緊了眉:“立遺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