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野花

第39章 野花

梁姍安靜的在客廳坐了許久, 期間張媽說了許多話,她都不怎麽上心,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腦海中卻是想,在找不到她的時候, 沈卿譯真的哭了嗎?

她甚少見到沈卿譯哭。

他少年時身上仿佛有傲骨, 即便是生活那樣艱辛, 也不輕易向人吐露, 更別提是哭泣;如今他長大,整個人冷漠暴戾的像一根紮人的刺。

可是卻會因為她而哭。

這種感知太過于沉重,梁姍心裏像是被人刻意揉亂了的毛線團,亂哄哄的理不清。

她無法分辨在聽到張媽這番說辭時, 心頭湧起的究竟是震驚、質疑、譏诮亦或者是單純的疼惜。

可她也并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些。她不了解如今的沈卿譯,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她執着至今,時隔十年仍不肯放手。

梁姍閉上眼,徹底厭煩了這種什麽都看不清的感覺。

她很想能夠恢複記憶, 很想能将自己從這種茫然混沌的狀态中解救出來。

站在二樓的卧室門口, 梁姍沒走進去, 而是用手掌撫着走廊上的木質欄杆,感受着掌心的粗粝紋理,她忽然問張媽:“宋小姐呢?”

“啊?”聞得她提起宋小姐,張媽以為她要翻舊賬, 計較起宋小姐騙她的事。可宋栖詞畢竟也是宋家的小姐, 如今宋家還沒倒臺, 借張媽十個膽子, 她也不敢真讓梁姍和宋栖詞正面對上。她含糊道:“宋小姐回家了,你要見她嗎?”

“我有點事情想要問宋小姐。”梁姍面色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尋常小事。

“那……等會兒先生回來了, 您和先生說說?我做不了主的。”張媽打着馬虎眼,試圖和稀泥:“梁小姐,您困不困?睡會兒吧?”

梁姍看了她一眼:“這種事情都要問沈卿譯嗎?”

“先生說了,不讓您見生人的。”張媽露出糾結的神色,眉毛都揪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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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姍明了的點點頭,神色清淡。

沈卿譯其實還是沒有變,他承諾的那些話也不能作數——一回到這座小別墅,她便仍變成了被沈卿譯關起來的小情人。

只不過最初是用鏈子,現在獲準了更大的自由活動空間。

她驀地覺得疲倦,實在是很累。

最初答應沈卿譯跟他好好在一起時,她是真覺得,他們或許會有未來,哪怕不是特別的美好,然而卻是真實可以觸見的。

此刻她站在這座華美的牢籠中,得知自己連見一個人的自由都沒有,才猛地發覺,和這樣的一個人,能有什麽未來呢?

昨晚見了那位自稱是她男友的李墨啓,今天早上就離開了井原市。

沈卿譯雖沒說什麽,可卻借着別的事偷偷沖她發脾氣。甚至在車上時,他提到了結婚,逼她嫁給他。

她試着站在沈卿譯的角度去理解這件事情,她嘗試着去相信沈卿譯很愛她,愛到不願意承擔一點失去她的風險。

她拼盡了全力想要去相信他,只是因着窺見了沈卿譯柔軟脆弱的那一面,于是梁姍妄圖說服自己這個人本性并不壞。

可是,她此刻才發覺自己愚蠢的可笑。

竟然妄圖去相信沈卿譯。

沈卿譯從頭到尾,沒有給過她一絲絲的信任。他從來都不相信梁姍對他說的話,在一起也好,不想跑也好,他都不信。

她少有的煩躁起來。

如果是二十六歲的自己,一定能很成熟的處理好這件事情。不論是她心底懵懂的情窦初開,又或是因為沈卿譯不信任自己而産生的失落。如果她沒失憶,她不會陷在這種困境中。

她痛恨自己只能記得十六歲的事情。

晚上沈卿譯回來,她如往常一樣與他同桌吃飯,吃完飯之後,沈卿譯帶她出去散步,繞着石子路一圈一圈的走。

她安靜乖巧,不會拒絕他,柔軟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一步一步跟着他的腳步。

沈卿譯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他忽的頓住步伐,梁姍也跟着停下來,嗓音軟軟的問:“怎麽了?”

大約是因為她心智才十六歲,杏眸看人時有種稚嫩的天真純粹,像個少女。可她樣貌卻足夠成熟勾人,能引起人心底的欲.念。

他竟像個青澀的毛頭小子一樣,愣頭愣腦的說了句:“三三,你真好。”

她青黑鴉羽般的眼睫緩緩眨了下,看着他,竟然笑了,她臉上又不太明顯的嬰兒肥,笑起來沒什麽攻擊性,像春水被陽光烘烤成熾熱的溫度。她攥緊沈卿譯的一根手指,下巴揚了揚,有點驕傲卻又很溫柔的說:“當然了,我本來就很好。”

他也笑,頭發被夕陽染成淺淺的金色,好似卸下了防備一般,像個大男孩一樣,問:“我明天出差,你會想我嗎?”

梁姍不知道。

她朦胧意識到自己有些喜歡沈卿譯,可是沈卿譯這樣限制她自由、不給她信任的做法,卻也讓她不願意再多付出一絲一毫。

她掙開沈卿譯的手,彎腰摘了一朵野花,放在沈卿譯手中。

“臨別禮物。”她說。

那朵小野花是白色的,橢圓形的六瓣花瓣毫無保留的綻開,花蕊是黃色的,風吹過,花瓣輕輕顫抖,看着楚楚可憐。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沈卿譯将花捏在手心,勾唇笑了一下,到底還是說:“謝謝。”

梁姍或許自己都忘了,初見那一年早春,她也曾摘下一朵梨花放在他掌心,告訴他是見面禮物。

他一面想着誰送這麽廉價的見面禮,另一面卻又忍不住沉淪在她眼眸中。

她眼睛比滿街雪白的梨花還漂亮,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星星與太陽碰撞在了一起,發出刺眼的光,卻又讓人想要毀滅。

後來他不去找她,卻每年都去給梁玉菁掃墓。

他不是梁玉菁兒子,卻年年給她做孝子。

每年春天,梨花開滿街時,他便會想起梁姍。直到現在他都會想,梁姍實在是個懂得勾人奪魄的妖精。

她第一次見面就送了他這樣尋常的花,以後每一次,他見到梨花,就會想起她。經此十年,念念不能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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