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卑劣
卑劣
這樣詭異的三人行不止在車裏,還蔓延到餐廳。
陶夢原本想回家,但顧忱攪渾水,緊跟着她哥哥參與,最後的士拐彎抵達一家餐廳門口。
饒是服務生訓練有秩,乍然撞見這一幕也不由得小小的驚了一把。
穿着純黑百褶裙的女孩抱着兩束綠百合站在兩個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的男人中間,一個戴着金絲邊眼鏡,桃花眼泛情,瞧着風流花心,一個西裝革履大背頭,清隽又不茍言笑,瞧着矜貴禁欲。
兩人的氣質誰也蓋不過誰,擱古代,這怕是哪家公主擡的兩個驸馬。
服務生的腦海裏冒出很多一妻多夫的電視劇片段。
三人乘坐VIC電梯通道直達餐廳頂層,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玻璃窗折出港城璀璨絢麗的霓虹夜景。
陶夢夾在兩人中間,抱着花,面無表情,腦海裏還在回想剛剛那個服務生向她投來的眼神。
羨慕,佩服。
擱網上的話就是——
姐妹我輩楷模!
什麽亂七八糟啊。
陶夢心裏嘆氣,并決定以後盡量避免男朋友和哥哥碰面。
出了電梯,外邊也有服務生。
有人接過陶夢的綠百合,有人奏樂,有人領着他們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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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餐桌,兩側是餐椅。
陶夢趕在他倆開口之前說話:“你兩一起坐吧,我坐這邊。”
她只有一個人,總不能把她分成兩半吧。
先分好,省得到時候又鬧得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陶夢淺淺地為自己的機智點了一個贊,以為這樣就可以避免一場男人之間的戰争。
等到晚餐上齊,她才知道或許當時在車上就該堅定些,不該答應這頓晚飯。
因為她的嘴快塞不下了。
左邊,顧忱切好牛排,一塊接一塊用自己的餐叉喂她。
右邊,言青予淨手拿着銀制的餐剪處理蟹肉,完美的一盤蟹肉,不把盤子遞到她跟前,反而還用叉子順着紋理插着鮮美的肉,蘸料,然後喂她。
陶夢吃完左邊吃右邊,咀嚼的速度都快追不上他們比拼投喂的速度。
她麻木且機械地咽下,受不了,拒了他們,拿起餐巾擦嘴,搖頭,心累道:“我吃飽了,別喂了。”
今天下午,她忐忑答辯,一顆心吊着累。
現在吃飯竟比下午還累。
顧忱笑着切牛排,挑眉,“怎麽回事?肚子小,胃口也小,我記得你那天下午挺能吃的。”
明晃晃的笑意,直白裸,露的暗示。
只屬于他們才懂。
陶夢知道顧忱是在暗指那天下午,他屈着手指,一根又一根的增加試探。
她耳朵微紅,臉燒得慌,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讓他閉嘴不許說了。
顧忱輕笑。
坐在右邊的言青予仿佛沒聽見,又仿佛自動屏蔽,他垂着薄薄的眼皮,一雙溫柔眼如死水般平靜。
他切着牛排,刀鋒在餐盤上劃過一丁點零星的‘茲拉’聲。
很沒有用餐禮儀的一個行為。
陶夢望向他,她的哥哥已經放下刀叉,只手端起左手邊的葡萄酒,抵在薄唇邊,仰頭喝了。
露出左手掌心連着尾指側面的紋身。
半只潦草的蝴蝶,細亂的線條筆觸看起來又像藤曼。
那半截紋身的色調偏沉郁的晦暗,細看會有一點墨綠,與陶夢左邊鎖骨上紋的綠蝴蝶好似一對兒。
一對兒。
顧忱勾着唇,漫不經心地似笑非笑。
“哥哥。”陶夢眼皮一跳,見他放下高腳杯,重新拿起餐叉,而那只被他捏在手中的銀叉子剛剛已經被她用過了。
言青予掀起眼皮看向她,明明心事重重,卻在看見她時露出溫柔的笑,一如從前,一如這二十幾年。
“怎麽了?”
陶夢察覺到他不開心,“那只餐叉我剛剛用過了,哥哥,你怎麽了?”
她很在乎言青予的感受。
“沒事。”也不知道在回答前半句還是後半句。
言青予插上一塊牛排放進口中,就用剛剛陶夢用過的。
陶夢驀然抿唇,不語。
顧忱卻忍不住嗤笑出聲,聽着有些嘲弄。
言青予垂眸,切着牛排平靜道:“小時候,哥哥給你洗過澡、紮過小辮子、穿過漂亮的小裙子,你睡不着的時候不僅跑到哥哥的房間讓哥哥抱着你睡,還要給你講睡前故事,就算長大了,我們也不分你我,怎麽現在BB還與我生分了?是因為有了男朋友嗎?”
陶夢張了張嘴,想開口。
左手邊的顧忱卻冷笑道:“言青予,你們只是兄妹,不是情侶,兄妹就該有兄妹的界限,之前看在夢夢的面子上,我忍着你種種明顯是電燈泡的行為,但不代表你可以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言青予擱下刀叉,拿起白色餐巾慢條斯理地擦嘴,他扭頭看向顧忱,溫柔眼裏淬滿涼意,有那麽一瞬讓人墜入冰窖。
“在你沒出現以前,我們,本就是最親密的存在,顧忱,你又算什麽東西?!不過是一個卑劣的小偷罷了!”
卑劣的小偷潛進莊園,偷了主人最珍愛的玫瑰。
顧忱氣定神閑諷刺他:“如果我是小偷,那你就是一個道德敗壞罔顧人倫的——”
“夠了!”
顧忱辱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陶夢打斷了。
顧忱冷漠地看向陶夢。
言青予卻輕輕笑了。
也不知是今夜的葡萄酒太過醇厚,還是這裏的花香太過馥郁。
她覺得她一個腦袋兩個大。
陶夢看向顧忱,“你別說了。”
對上顧忱一瞬間冷卻下來的臉,以及他那看不透情緒卻更加讓人恐慌的眼睛。
陶夢知道,他生氣了。
顧三公子流連花叢,從來沒在女人堆或者感情上吃癟。
偏偏陶夢就做到了。
陶夢抿着唇,暫時移開目光,又看向她的哥哥。
言青予溫柔地凝視她,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他的BB為了他,兇了那個可恥的小偷。
接下來不管她說什麽,他都不介意。
因為——
她的第一選擇仍然是他,不是嗎?
千言萬語彙聚嘴邊,陶夢也只挑了句無關痛癢的話:“你也別說了。”
言青予溫柔地注視她,溫柔地回答她:“好。”
一頓晚餐吃得硝煙彌漫。
飯後,陶夢明顯感覺顧忱的耐性告罄。
她想安撫他,但他把玩着打火機一幅興致缺缺的樣子,最後也沒說什麽就走了。
陶夢看着他的身影進了那輛高奢豪車,看着他消失在眼前。
她揣着心事和言青予一同回家。
言青予扭頭看向他的BB,“怪哥哥嗎?”
陶夢搖頭,“是我暫時沒有能力處理好你們之間的關系。”
她想要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哥哥和睦相處,想他們各自站在天平兩端。
陶夢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但是她忘了,顧忱和言青予永遠不會心平氣和直視對方。
言青予摸着她的頭,告訴她:“你是哥哥的BB,不需要為任何男人低眉垂眼,也別委屈自己。”
陶夢微笑着點頭,“我知道了。”
回屋後,陶夢去洗漱,從浴室出來,吹幹頭,又做了護膚,她才躺在床上給顧忱發消息。
「顧忱?」
她看着聊天頁面,想着他現在的氣消了嗎?會不會還在生氣?
如果真是這樣,她該說點什麽他才能不那麽生氣?
陶夢嘆了口氣,她承認今晚在餐廳時,對顧忱說話的語氣重了些。
可,可是她的哥哥啊,她,她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一條簡短的消息發過去就像一顆小石頭投進大海,掀不起半點水花,也無人問津。
陶夢一直盯着微信,盯到手機屏幕黯淡好幾次,盯到最後她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顧忱依舊沒有回她。
顧忱離開後就去了新維納。
港城最著名的賭場,每天都在上演驚天豪賭。
在這裏,賭博是允許的。
金燦燦的燈光、贏錢後大笑的神色、賭輸後的捶桌抓頭、美女帥哥荷官發牌後坐莊、被推得嘩啦作響的籌碼、桌機運轉的聲響,這些共同勾勒出紙醉金迷的銷金窟。
頂樓。
燈光璀璨,刺得整個大廳亮如白晝。
藍絲絨長桌上坐了一水兒的世家子弟,個個身邊都跟着女伴。
趙時景調侃:“三哥,怎麽今兒出來浪了?不陪陶妹妹了?”
自顧忱流連花叢起,身邊的女人就沒斷過,他不搞純愛那套,實打實的玩得花。
雖然人不談情愛,但出手闊綽,身邊的每一位女伴都沒有虧待過,奢侈品衣服包包首飾鞋子車子房子闊氣地送。
所以,這些性質更像包養。
用挺搞笑的一句話來說:他确實沒交過女朋友。
因此,陶夢算得上顧忱的第一任女友,甚至可以說初戀了。
能到這步,說明顧忱待她是真的不一樣。
至少,從來不談情愛的顧三公子,對陶夢是有那麽一兩分喜歡的。
當然了也就一兩分,不多,但這一兩分喜歡對常年流連花叢的浪子而言卻分外難得。
顧忱掀牌靠在一邊,推了面前的籌碼,聞言,抽煙,輕笑道:“總不能一直陪着?那多無趣。”
“我道三哥這次是真動了心,原來啊。”有位公子哥笑,“還得是三哥。”
顧忱只是笑笑,又抽了一口煙。
這時,穿着清涼性感的姑娘們由經理領着進來,都是年輕的主兒,一水的大學年紀,嫩得能掐出水來。
經理讓她們去貴人身邊伺候,機靈點,哪怕得一青睐,也夠她們後半輩子吃喝無憂。
顧忱剛結束賭桌上的一局,輸了一堆籌碼,候在旁邊的牌侍機靈,扭頭又送來幾盤。
荷官在發牌。
顧忱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亮了,有消息進來。
他漫不經心掃了眼,看到是陶夢發來的。
「顧忱?」
這會哄完她那寶貝哥哥才想起他來?
顧忱冷笑,關了手機,往後丢給牌侍。
也就在這時,一位穿着抹胸吊帶搭配百褶裙的姑娘怯生生坐在他身邊,見他的煙積了一截灰燼,于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玻璃盅,供這支香煙落腳。
一串的動作都透着青澀緊張,手指還在發抖。
顧忱挑來一眼。
和陶夢一般大的女孩登時緊張得呼吸都紊亂了。
空氣劉海,一雙有幾分相似的眼睛。
模樣也乖,就是整體還差點意思。
顧忱盯着這姑娘瞧。
半晌,輕輕一笑。
楊靈遇呆呆地看着顧忱,被他那抹撩人的笑亂花了眼。
戴着金絲邊眼鏡的男人風流倜傥,冰冷鏡片下的一雙桃花眼深情極了。
“小姑娘叫什麽名字?”
“楊……楊靈遇……”
“詳細點。”
“楊樹的楊,靈氣的靈,相遇的遇。”
并不遙遠的記憶裏,在那場大雪紛飛的寒冬裏,有個女孩子也是憑借一腔孤勇介紹自己的姓名。
「我叫陶夢,陶瓷的陶,美夢的夢」
接下來的長桌,楊靈遇無需像她的那些同伴一樣流連輾轉于衆多公子哥身邊。
她似乎得了特殊待遇,只需靜靜地、安心地坐在顧忱身邊。
楊靈遇從牌桌上得知那些有權有勢有錢的世家公子恭恭敬敬喊他三哥,知道他就是顧家赫赫有名的下一任繼承人。
而顧忱每贏一局,就會送她大額籌碼。
那些籌碼,光是一枚就是她大半輩子打工都掙不了的錢。
她誠惶誠恐。
她逐漸沉淪。
直到這場局散了,她依舊如站雲端,輕飄飄地不知道自己在哪。
顧忱從牌侍那接過自己的手機,垂眸,居高臨下掃了眼楊靈遇,也不知在看她,還是透過她看另一個只給他發了一句話就了無音訊的小混蛋。
素來喜歡玩女人的顧三公子難得大發慈悲點她:“拿着這些錢,過你該過的生活。”
銷金窟,名利場,蝕人心。
不是年輕女孩子該碰的東西。
低磁的嗓音被煙泡過,有些啞,卻沉沉的好聽。
楊靈遇擡頭,眼睫輕顫,心尖不可扼制地加速跳動。
但這時候顧忱已經沒再看她一眼,臂彎搭着西裝外套,轉身走了。
陶夢一覺醒來沒等到顧忱的回信。
沒有意外,接下來幾天也是。
還在生氣。
陶夢偶爾也會在心裏委屈,悄悄罵他真小氣,明明她都主動了好幾天。
最後一次,陶夢上門堵人。
顧忱帶她去過他的很多處居住地。
但陶夢印象最深的還是那棟和晉合公館差不多年紀的老式洋房。
因為那的院子裏有顧忱為她種的綠百合幼苗。
果不其然,顧忱就在這。
且陶夢來得湊巧,他才剛睡醒,穿着灰色的絲質睡衣,頂着微微淩亂的烏黑短發。
一瞬間就有了人間煙火氣。
“你來做什麽?”顧忱的手搭在門沿上,沒什麽神色地看着站在門外的陶夢,甚至還有些諷刺意味的嘲弄:“不繼續哄你那玻璃心的哥哥了?”
顧三公子沒吃過這樣的癟。
記仇。
陶夢什麽都不說,一步跨上短小的臺階,及膝的杏色長裙随風蕩漾,輕輕撞上顧忱的褲腿。
她踮起腳,纖細的手臂一伸,勾着顧忱的脖頸,輕輕摁下他的後腦勺,要他也配合她的動作,一起完成這個突如其來又滿懷愛意的吻。
沒有激進熱烈。
也可以纏綿悱恻。
有的只是春風化雨般的溫柔。
陶夢輕輕阖上眼皮,細嫩的掌心碰着他的臉。
顧忱卻是在整個過程中一直睜着眼。
如果陶夢此時睜眼看他,就會發現流連花叢的浪子,此刻竟也有些錯愕和不易察覺的愣神。
相吻的這短暫幾秒,卻是如此的長,長到似乎也就是一輩子。
陶夢緩緩睜開眼,空氣劉海下的一雙眼睛清淩淩又恹恹,配着這張臉時尚感和高級感撲面而來。
她活該是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
“顧忱。”
“我找了你幾天,你就冷落了我幾天。”
“我不喜歡,我們和好吧?”
“好不好?”
陶夢輕輕凝視他。
顧忱盯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以及那塞壬的嗓音似乎只有她能把他折騰成這樣。
顧忱的額角青筋跳動。
下一秒,他把陶夢抵在吧臺上親。
很用力、很激進、很尖銳、很瘋狂。
他真是前些年造孽,現在才碰到陶夢這個專門來克他的克星。
能怎麽辦?
不舍得分手啊。
女鵝的拿捏小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