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萬字章
萬字章
我是真的單純,單純到真的以為他就輸了一兩萬,單純到只要還了這一兩萬日子就會重新變好。當我打開他的手機時,好幾處的貸款平臺APP,随便一翻就是五萬的金額,當時我很想将手機甩在他臉上,可我還是忍住了。
他求着我不要在家裏鬧,有事情出去解決,不要讓父母知道。
我什麽都不想多說,直接穿鞋跑了出去,他一再的求着我原諒抱着我不松手,可我當時哪裏能聽得進去,我只知道他騙了我,我只知道原本說好兩個人一起努力,這一刻什麽都沒有了,我們從一無所有一步步走到現在,雙方父母并沒有幫過我們。
雖然他的父母幫忙帶孩子,但也是我們每個月拿錢哄着人家,錢沒給夠或者多說了幾句,她母親劈頭就是一句,“有本事自己回家帶!”
我甩開他的手一個人走在馬路上,像是沒了靈魂的軀殼,我整個人越發的寒冷,四肢開始僵硬,僵硬到走不了路,可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我只能往前走,只能往前走!
這時胳膊生地被扯着疼,丈夫将我拉了回來,他抱着我哭了,他說讓我別想不開,他以後不賭了,保證不賭了,會好好賺錢,好好過日子!他是太想賺錢了,想給我一個家,才會走上歪路。
其實他說的這些我都能明白,可我唯獨恨賭,從小到大的恨,恨到骨子裏去!
再加上這些年在他們家所承受的不幸也好,委屈也罷,當時一股腦子全沖了出來,我對着他跪了下去,我說,“我求你,放過我,我們離婚吧!”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鬧離婚,但這絕對是我離婚的源頭,就像之前可能吵架也提過,但心裏也沒這麽想,只是這一次,就像是在心裏埋下一枚定時炸彈,我遲早會炸得粉身碎骨。
他看着我,問道,“你是認真的?”
“認真的!”我回答很誠懇,那一瞬,我是真的看不到希望了,我唯一的希望變成了絕望,我不敢再将未來賭在這樣的一個人身上。
“那你先起來,你要是真的想離婚,我們就去離婚,我們去拿結婚證!”
我聽話的随他回了家,當時她母親喊了幾個阿姨在家裏打麻将,我進門後也沒多說一句,而是直接回到嫂子她們給我們準備的客房裏,我坐在床上一直默默的流眼淚。
我翻出手機想給母親打電話,但我也深深地明白,母親說過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跪着也要走完,母親總說我個子不高又一身的病,如今算是有個家庭也有個孩子,不要輕易離婚,倘若離了,再嫁就會很難!
而我的父親深受傳統思想的影響,是不可能會贊成我離婚的,一旦被他知道,估計我一條腿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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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床上,腦子一團亂,除了哭似乎也什麽都做不了,而外頭又是搓麻将的聲音,聽得心頭更加焦慮,最後是公公發了火,那群打麻将的阿姨才散場。
當然婆婆也與公公鬧了起來,公公的意思很明顯,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婆婆怎麽有心情喊人來家裏打麻将?
而婆婆的說法則是她事先就跟小姐妹約好了的,哪裏知道家裏會出事?再說人家都到了門口總不好辭掉。
他們各有各的理,他們越吵,我就心頭越窩火,礙于他們是長輩我一忍再忍,丈夫一直在哄着我,各種保證。
回想過去種種,抛開生氣吵架時不算,這幾年他确實對我不錯,再加上我自小原生家庭的影響,很想給安麟一個完整的家,希望他能生活在一個有愛的家庭裏,所以只要我在家每天早上都會對剛起床的安麟說一句,“愛你!”,想讓他時刻記得母親是愛他的!
我沒有跟家裏多說什麽,我與丈夫語重心長的談了兩個晚上後,我決定原諒他一次,但以後不準再犯,同時将好不容易攢的幾萬塊錢也都拿出來給他還了賭博債,還了五萬的賭博債後,我已經身無分文了,連去杭州的車票都是從花呗裏購買的,等着發工資來還。
可賭博啊,就像是一條生長在臭水溝裏的蛆,一旦黏上,很難甩掉!
我就在家待了兩天左右,身無分文的我開始對生活恐懼了,馬上就要還房貸,還要給婆婆帶娃的錢,而娃娃上幼兒園馬上又要交夥食費,如此大的經濟壓力讓我覺得在家多待一天都是罪惡。
回到公司後,我沒日沒夜的加班,我一顆心全在工作上了,有的時候甚至連孩子都顧不上,當我投入工作時,家裏又說我對孩子不上心,對自己的丈夫不關心,可我那會兒不知道該如何關心,我只知道馬上就要還貸款,孩子的夥食費馬上就要交,如果我付不了,孩子在學校怎麽辦,我的房貸要怎麽辦!
十天過後,丈夫又沒怎麽跟我聯系,甚至打電話都不接,我直接逼問他是不是賭博了,到底輸了多少錢?
他一天後才回複我,他說之前輸掉的不止五萬,而是七萬,還有兩萬沒還掉。于是他又想去翻本,這一次直接又加了四萬下去,不僅所有能借錢的工具全部都借錢了,包含借呗,還有跟他同事也借了!
他同事是從借呗裏套現給他的,他要馬上還錢給他同事,他讓我去跟我玩的好的,我的小姐妹我的同事借錢,讓我救救他,他已經沒有出路了,如果我不幫他,他就去跳河,他說不是想到他死後我跟孩子孤苦無依,他早就跳河裏。
母親曾經也因着賭博跳了一次河,當她被人從河裏撈起來時,渾身淌着水,雙眼無神,瞳孔放大。
我聽到這跳河二字,更是火大,忍不住破開大罵,罵着罵着我自己哭得不成樣,馬上就要還貸款,生活已經舉步維艱了,他是如何做到繼續去賭博的?
我跟婆婆打了電話,說明丈夫還在繼續賭博的事兒,婆婆先是非常生氣,然後罵了我一頓。她說自從我嫁入門,她的兒子就變得不聽話,而我作為一個妻子并沒有帶過孩子也沒有管教好自己的丈夫,她讓我馬上辭職回家,自己去帶孩子管自己的男人。
當時我被氣得渾身發抖,一口血從嘴裏吐了出來,被同事送去了市第一人民醫院搶救。
躺在搶救室裏,我的心髒跳動的很輕,生命體征是如此的弱小,我閉上眼睛默默地流淚,随後一堆的儀器在我身上進行檢測,給我注射鎮靜劑,初步判定為中度抑郁。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的人生似乎都是錯亂的,女人改變一生的有三個階段,要麽生得好,要麽嫁餓餓好,要麽自己争得好!
投錯胎已是不幸,嫁錯人更是不幸,而自己努力的同時,卻總有無數只手扯着你,讓你沒辦法前進,不管怎麽努力,生活依舊在原地停留。
我是在拼命,卻也差點拼掉了命!
終于,我再次決定離婚,而這一次,我也與母親坦了心聲。
只是我沒想到,母親竟然什麽都沒問就同意了。
後來我才知道,母親自己當時正在不擇手段争取與父親離婚。
在醫院折騰一晚上,第二日早基本上也沒有什麽多大的問題,醫生便開了些穩定情緒的藥,讓我回來好生養着,可我一回來也不敢養着,馬上就開始上班。
我并沒有将我去醫院的事兒告訴其他人,可丈夫依舊不屈不撓的精神讓我欽佩,他仍然死纏爛打的要我給他錢,他要去還債,但那一次我一分錢都沒有給,一旦沾上賭博,人的心智可能也會變得邪惡,不給錢的日子他天天罵我,讓我去死,我不去死,那麽就是要逼死他。
我仍然不為所動,反而将與他所有的聯系方式全部拉黑或删除,我開始給婆婆打電話,是希望婆婆能好好的教訓下自己的的兒子,誰知婆婆竟然那樣将我說一通。
我終于狠下心來,決定跟他們家徹底斷裂關系,所有這一切,我在努力的去遺忘,丈夫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堅決,于是我們達成了協議,我幫他一起還債,等債還了,他還我自由!
而我的公公婆婆那段時間沒事就讓安麟跟我開視頻,每天安麟會跟我講很多幼兒園有趣的事兒,喊我的次數也越來越多,說話也越來越利索了,安麟開口晚,三歲左右才能說很長的句子,三歲前老是被婆婆笑,還當着我的面說我生了個啞巴!
從那以後丈夫對我的關心也比之前要多很多,他每個月自己還房貸,多餘的錢就拿去還網貸,母親也隔三差五的來問我情況,而我始終是那個骨子裏很柔和的人,終是沒狠着心。
2019年10月底我們拿到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雖然交房的錢都是從別人處借的,可仍然幸福感爆棚。
拿到房子後,就開始籌劃着裝修的事兒,安麟一直住在嫂子家,總讓我心裏不是滋味。
于是在交房後,我與丈夫便去看了看裝修的材料。
最開始看的是瓷磚,丈夫說我喜歡什麽樣的都可以定下來,一切我說了算,當時是在兩家店猶豫不定。
公公是做房子的,像貼瓷磚刷膩子粉這些他都懂,我們問他意見他不開口,最後當我定下來并交了定金後,他就開始以他專業人士的姿态狠狠地訓了我一通,說我們什麽都不懂,也不聽他的,說我們不該那麽早定下來,總之都是些攻擊性比較強的話,而我也倍感委屈,被他罵哭了。
當時母親打電話過來問我交房的情況,我終是沒忍住,讓母親聽到我顫抖的哭聲。
我是請假回家的,在家窩了兩天後,又要出去上班了,臨走的頭一晚,公公讓我們給出一萬塊錢,不然他沒辦法裝修,我與丈夫的意思是錢直接轉賬給婆婆銀行卡裏,這樣就不需要去銀行取錢,讓他直接問婆婆拿錢就行。
可誰知,公公不同意,當晚對我與丈夫破口大罵,說他是不會求着婆婆給錢,還說如果我們不給錢,他就不幫我們裝修,交房的錢都是借的,哪裏還有多餘的錢給他?
我與丈夫沒轍了,我就只能從借呗裏整了一萬出來,第二天臨走時去銀行取了交給了公公。
可誰知,裝修不到一個月,公公将我給他的一萬花光了,婆婆那的一萬也花光了。
我對裝修這一塊委實也不懂,只是覺得這錢也花的太快了點,就多了句嘴讓公公緊手點,錢确實難賺。
公公在電話裏狠狠的訓了我,說了一通裝修本就需要多少多少錢,最後扔給我一句沒錢就不要裝修的話。
我與丈夫就結婚時,花了點家裏的錢,我整個孕期基本上在娘家過的,安麟出生時婆婆花了三千,在我剛出院就把錢要回去了,安麟小的時候我基本上在娘家帶,而身為阿公阿婆的他們從未給安麟買過一鞋半襪。就算是買了,也會找我報銷。
買房時讓他們幫忙借借錢,一句借不到就把我打發了,記得當時給兄長買房子,他們二老半夜還在給人家打電話,來給我上思想政治課,說讓我們先努力幫兄長他們,等我們買房時再讓兄長幫我們。
可到了真正需要幫忙的時候,他們家裏無一人肯幫。
我當晚愁得睡不着,便想到了父親,父親當年那場車禍案子也落實了,開庭後理賠了一筆錢,還掉醫院一些,自己應該還有十多萬。
我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還沒交房時也曾跟父親提了一嘴,當時他不同意,想着如今我确實也沒別的法子了,看看能不能說服他,先借一兩萬給我周璇一下。
父親接到我電話時,還是很高興的,噓寒問暖了一番,可得知我來電之意,馬上變卦了。
他說他的錢放了十六萬在大堂姐那,借了一萬給楊坤,還給我表弟(也就是我小姨的兒子)借了五千,他沒有錢借給我。
當時這筆錢下來時,大家都是各懷心思,母親也不例外,好幾次找父親要錢,而她那會兒跟父親鬧離婚,母親養大我們不易,也為這個家辛辛苦苦付出過,這筆錢給了母親本是應當,但一想到如果母親拿了錢,父親沒有任何保障時,我便讓父親把錢緊緊攥在自己手中,誰也別給!
可這才半年功夫,他就這樣将錢全部放在別人那,我在交房時也跟他懇談過,希望他到時候能援助我一下,他當時把我看作毒蛇猛獸吸人血的怪物一般,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他住院,我陪了整整一個月,他後來也因着那場車禍染上了癫痫,每次發病去醫院,我雖不能及時趕回來陪他,可我都是在需要錢的時候給了他。
我若不是毫無辦法,又怎麽舍得去動這份心思?這筆錢可是他用了大半條命一身傷痕一個殘破的軀殼換來的。
可他又怎麽能将這筆錢随意的給借出去?且沒有任何借款憑證,錢是父親自己從銀行卡取出直接給了堂姐十六萬的現金,無證人,無錄音,無監控,無借條。也就是說将來若是父親出了什麽意外,這筆錢我們完全拿不回來。
先不說別的,楊坤只是我的堂哥,我還有自己的親弟,這筆錢放在楊威身上,我也不至于那麽生氣。
我當時氣得渾身冒煙,最後沒辦法我只能厚着臉皮去跟舒旭借錢。
舒旭是我大學實習期間認識的客戶,熟悉後一直喊他兄長,他比我大将近十歲左右,他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他對我極好,就像阿婆對我那般。
我不管工作上,生活中,感情裏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他傾訴。
興許是上蒼覺得我的前半生像是踩在刀尖火海中度日,所以給了我生命中除了阿婆之外的另一道光。
交房子的錢我就是找他借的,可這才過去幾個月我又要跟人家借錢,實在不知怎麽開口,當時我也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畢竟半年前他母親才做過一次手術,花了不少的錢。
誰知,他沒多說什麽,只是問我什麽時候需要,是不是像之前一樣轉我卡裏?
錦上添花的朋友固然可好,可雪中送炭的朋友更是可貴。
我問他為什麽要幫我?他回答得很是溫暖,他說他若再不幫我一把,我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因着這一句,我趴在辦公室裏不顧周圍嚎啕大哭。
像是一個在冰天雪地裏毫無方向的孤獨者,突然被人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給了你一點光和熱……
借到錢後,房子又可以順利裝修,日子開始好起來,只是我對這好起來的日子,也沒報多大的希冀。
現在看着挺好,那也只是看着而已!
我的人生一直都是颠簸流離居無定所,說不定好起來之後,又會陷入一輪新的困境。
房子也在順利裝修,當然錢身上肯定是沒有的,而那個年又過得非常不一般。
那年七月嫂子他們又在市裏買了一套房,是一套湖景房,也是市裏的高檔小區。市裏的房價比小縣城要貴很多,幾萬一平方,當我還在為第一套房東奔西走時,她已經擁有了第二套房。
其實我年初就打算拿房後就開始裝修的,也記得婆婆他們當時說等我們買房時讓嫂子幫一下,雖然買房時嫂子他們說沒錢幫,就想着等我裝修時說不定他們能稍微幫幫忙,所以年初就跟嫂子表明過自己的想法,嫂子當時馬上拒絕了說了一堆她欠了多少債的事兒。
可半年不到,她竟又在市裏買了一套價值不菲的三居室。
能在市裏買房,且還是高檔小區,一時間讓婆婆風光無限,逢人就誇她大兒子如何有出息,一輛車兩套房,縣城一套市裏一套,而至于她這個幺兒,只是輕描淡寫一句,“也還不錯!只是娶了個不怎麽樣的老婆!”
講真,嫂子這樣都兒媳婦确實很讨家裏人歡心,娘家有錢,她自己又肯吃苦,在家裏幹活是一把手,力氣比男人還大。
她甚至比兄長高出半個頭,兄長幹不了的活兒,她都搶着幹,至于人前人後的兩幅嘴臉,自然也沒人信。
兄長買房,我們裝修,那個年又過得非常艱難。
公公婆婆兩人在家帶三個娃,說好聽是一起帶,說得不好聽就是婆婆帶嫂子兩個,公公帶我家安麟。只是住在一起而已!公公帶娃一向是不上心的,全憑自己心情。
今日心情好,抱一抱,親一親,騎個電動車帶出去溜一圈。今日心情不好,小孩子吵吵鬧鬧的,他能直接上手揍人。
當時我與丈夫非常不希望公公帶,所以也想婆婆幫忙帶安麟,誰知婆婆竟然說,“安麟是男孩,她帶着不方便,而且嫂子娘家有錢,她不幫着帶,嫂子娘家就不幫兄長這邊了,說是怕娘家人生氣。我家安麟喜歡能公公帶。”
我跟丈夫忙着賺錢,一直都在存錢還債,如果我在家帶娃,丈夫一分錢都存不到。我上班的話最起碼我能顧好家裏一切開銷。
沒辦法,就只能讓公公帶着!
公公淩晨四點就會起床,然後客廳走一圈,吵得安麟沒辦法睡覺,在幼兒園經常打瞌睡。安麟小時候身體很弱,時不時生病住院,公公又喜歡騎車帶着他出閑逛,不論是酷暑還是寒冬,每次安麟随他出去一趟回來就會生病。
我與丈夫溝通數次,仍是沒有任何效果,每溝通他就會跟我們吵。
更可惡的是有次我中途回家,不喜歡告狀甚至不太與我親近的安麟突然走到我跟前,用他的小胳膊緊緊的抱着我,“母親,我有個秘密想跟您說,您聽一下好不好?”
安麟與我一樣是個典型的雙魚座的小男孩,講話很溫柔也很容易害羞,将頭埋在我的腿上,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蹲下來捧着他的小圓臉親了一口,“安麟,我是你母親,你想說什麽秘密都可以。”
安麟遲疑了一下,紅着臉湊到我耳邊,“母親,你不在家阿公他打了我。”
其實公公放着我的面也會罵安麟會打他,我一點也不奇怪,安麟在細膩溫柔也是個男孩,總有調皮的一面。
我耐着性子問安麟為什麽要打他?
安麟又不太敢跟我說原因,我一開始以為安麟又調皮了,可是安麟堅持說他很乖沒有調皮,他說是因為咳嗽吵到阿公睡覺,阿公就揍了他,揍得他鼻子都流血了,衣服上枕頭上被子裏都是血。
說這話時,安麟将小手握成小拳頭,整個身子在瑟瑟發抖,我的心為之一顫,心疼得抱緊安麟,那一刻不知是男人還是憤怒,我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一直誠懇地跟安麟道歉。
心裏卻發了狠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快點把房子裝修好,然後自己回來帶他!彌補他多年缺失的母愛!
那滴隐忍在眼眶的眼淚,頃刻滑落,如同黃河之水決堤,再也止不住。
安麟伸手給我擦掉眼淚,“母親,您別哭,別難過,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的鼻子一點也不疼,一點也不疼,我已經好了。”
他這一舉措,讓我哭得更猛,我恨自己沒用,責怪自己無能。那晚,住在兄長給我安排的客房裏,透過窗看着滿天的繁星,我失眠了。不知何時,我能住進自己的房子裏,給安麟做一頓早飯,陪他打一天游戲,給他布置房間,喊他起床哄他入睡?
那年的冬天來的比較晚,都快過年了,也不見怎麽冷。
按照我們公司一貫的習俗,外地人可以提前一個星期回家,而我會把自己當月的休息調到一塊兒,争取早日回家,多陪陪安麟。
誰知,剛上火車就聽到武漢的新聞,當時武漢的情況還算可觀,但心中始終有一絲不祥的預感,一下火車我就直接去了藥店買了幾盒口罩,果然回到家沒幾天就看到各方面關于新冠的報道。
在我沒回家之前婆婆他們就帶了孩子去了鄉下,我雖然不想去鄉下,可也沒別的法子,只好當日又趕班車去了。
過年對于很多人來說是大事,很多出外打工的都會趕回來,陪父母吃年飯,陪着孩子。
可我,其實并沒有那麽想回家,也并沒有期待過年,甚至潛意識裏害怕過年。
以往過年會因為錢而大吵,不過這次卻有點反常,不僅沒有吵架,反而一大家子整整九個人反而相處融洽讓我有點不适應。
當然好事不經誇,回到家沒幾天又因為小孩的一場鬧劇讓兄弟二人當場對罵。
新冠蔓延,村裏也都封路了,不過對我而言也不是什麽壞事,今年還是身無分文,因着這場疫情,也就沒辦法回娘家拜年了。
在那個身無分文的時候,能省一點是一點,畢竟回娘家一次就等同于少賺了一套沙發跟一臺電視機了。
村裏封路,自然也不能聚衆打打牌麻将啥的,對于很多人來說日子又開始變得枯燥而無聊,不過我倒還好我性子淡然,正好可以寫寫文看看書,倒也很是雅致。
誰知突然有一天早上婆婆說家裏沒柴燒了,于是嫂子馬上提議去山上砍柴,一聽到砍柴我整個人都慌了。
早些年住在大山上,還會跟着阿婆去山上砍柴,後來上學後基本上都是以學業為重,再加上自己的病情,這幾年雖然一直有控制,但不能負重,所以當下聽到砍柴,心裏閃過不祥之感。
嫂子他們吃過早飯就去了山上,連同三個孩子都帶了去,丈夫是知道我身體的情況,我本來不打算去的,可丈夫說我只需要陪着他就行,我不用搬柴就帶着幾個孩子便好。
有時候人就是如此不得不順勢而為。
我以為我真的只是去帶幾個孩子的,殊不知 ......
我家幾個娃子非常争氣,可能也是第一次集體去山上砍柴,也很是興奮,包括媛媛那麽小的一只也都抱着柴往家裏趕,我沒轍只能一起搬了。
我才搬了兩大根木柴回家,就已經累得全身酸疼,腰都直不起來,婆婆跟兄長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我連幾個孩子都不如!”
丈夫馬上來了一句“一沐不也在做事啊,她不僅幫忙帶了三個孩子,還在搬柴。”
婆婆不可置否輕蔑一笑,便不再多言。
那幾個孩子感覺不到任何疲倦,依舊将木柴往家運,不過孩子總歸是孩子,多運了幾趟就開始累了,然後把木柴扔路邊,自己撒了歡的一邊玩去了。
我又只好拖着疲倦的身子将孩子們丢下的木柴往家裏運,一大家子人整整砍了一天的柴,到晚上個個累得精疲力盡,而我連晚飯都不想吃。
從查出自己有慢性腎功能衰竭開始,我就有很多東西不能吃,也不能負重,所以這麽多年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照顧着自己。
誰知嫂子家最小的孩子媛媛當着我家安麟的面說,“安麟哥哥,你看看你媽媽好懶啊,我媽媽在上面砍柴,你媽媽就在一邊玩手機”,講真我心裏頭很不是滋味,安麟忙急着說,“我母親并不懶,她不也在看着我們三個,怕我們出事呀!”
有安麟這句話,我很欣慰,可我也想向他證明,他的母親并不是昏庸無能,也是很能幹的,所以我當時并沒有顧及到自己的病情,只想着別讓任何人看低安麟。
吃晚飯的時候,婆婆一直表揚着幾個孩子,以及嫂子她們,卻唯獨漏了我的名字,丈夫急眼了說了一句;“一沐今天也很厲害啊,運回來那麽多木柴!”
丈夫此舉在我看來有些稚嫩,就像是一個急于表現想讓母親誇贊的小朋友,婆婆只是看了我一眼,說着,“都辛苦了,大家先吃飯!”
眼神裏流露出的是鄙夷!
當晚我腰疼難忍,一晚上沒睡,用熱水袋一直敷着腰,第二天都起不來。
新年的鐘聲即将敲響,這一年因着疫情也暫時不能走親訪友,家家戶戶閉不出戶,只能自己在家玩,就在我以為這個年能順利度過不會像以往一樣吵架時,沒想到在大年初五這一日,發生了争吵。
2019年我簽約了半夏小說,成了一名正式的作者,我對古言文學這一塊也很是熱衷,所以就拍了一套古風寫真,并成功加入會員,而店家送了一個十分精致的玉墜,尤其是玉墜上天藍色的穗子,讓我很喜歡。
大年初四的晚上,安麟要看我的相片,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與自己最愛的小王子分享是一件很樂意的很幸福的事兒,于是我便與安麟一同看照片。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穗子,非要我送他,安麟是我生命的延續,區區一個穗子,我自然會給他。可就在我準備将穗子取下來給他時,他又去玩別的去了,我以為他只是小孩子說說罷了,倒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那塊玉墜沒了穗子也不太好看。
那晚安麟讀了一會兒書就睡了,可沒想到第二天上午當我正在廚房洗一大堆碗筷時,安麟來問我要那個穗子,我随口說了句,就在床頭櫃裏自己去取。
于是安麟高高興興去了樓上卧房,片刻卧房裏傳來一波又一波的哭聲,安麟一邊跑一邊哭,說是子晗将他的穗子給取走了。
其實小孩子就是如此,自己心愛的物什被人搶走後,自然要鬧上一陣,我開始也未做他想,小孩子鬧一鬧也就過去了,可哪知安麟是真心實意的喜歡那穗子,竟鬧了大半天,一直哭一直哭,非要我找他姐姐當面對質。
我自己也是從這麽小長大的,所以我挺能理解安麟的感受,我蹲下與安麟平視,可能是我神情過于嚴肅的緣故,小小的安麟很是緊張,小身板往後退了兩步。
我的眼神是如此嚴肅,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安麟,如果你要母親去質問姐姐,母親帶你一起去,母親不想你受委屈,如果姐姐真的拿了你的東西,那麽姐姐要跟你道歉并把東西交出來,你也要原諒姐姐,不可以再無理取鬧。但如果姐姐沒有拿你的東西,你這樣冤枉姐姐,那你也要跟姐姐道歉,你明白了嗎?”
“母親,我真的看到了姐姐從我們卧室拿了東西,就是那個穗子,母親為什麽你不信我?”
此言一出我的心透着涼意,失去心愛之物很難過,可我的不信任更讓他難過吧?
當下握緊他微微顫抖的小手,“走,安麟,母親帶你去找姐姐。”
當我走到嫂子卧室門口,子晗“啪”的一聲将門給反鎖了,随後裏頭傳來陣陣哭聲。
一邊哭一邊嚎着說是我逼她。
那一瞬,我挺慌的,生怕自己進一步詢問,會傷到一個孩子的自尊心,于是我繼而哄着安麟,“安麟乖,許是母親自己弄丢了,回頭母親買一個新的好不好?”
我急忙拿起手機在各種購物平臺上搜同款,可沒想到那竟是定制款,怎麽都找不到一模一樣的。找了款相似的給安麟看,他只是別過頭去,口中嘟囔着,“母親,明明就是姐姐拿的,你為什麽信她不信我?”
其實安麟是什麽性子的小孩,我心裏有底,他與我都是溫柔而善良的雙魚,內心敏感而脆弱。
我不是不信他,我只是不想将事兒鬧大。
“母親,我是不是你從垃圾桶裏撿來的?不然你怎麽會護着姐姐呢?”
此話讓我心猛然一驚,在我年幼時我的母親總跟我說,我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
當時我并不覺得有多難過,竟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因着是撿來的所以不被待見也是常事。
我甚至荒唐的覺得我可能是阿婆生的,可能她是怕別人會嘲笑她才不敢承認,要不然,她怎麽将一顆心全都給了我?
我把安麟攬入懷中,緊緊的抱着她,終于舉起手輕扣上了那扇門。
卻也發生了一件讓我不可思議之事。這件事,過于讓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