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一世

番外 一世

所謂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他有些時候回想，是不是因為自己對巽芳的要求期望太高才導致了最後結局的如此失落。

不是因為巽芳變成寂桐的蒼老，而是因為寂桐在那件事上的背叛。

終歸是不懂。

巽芳終歸是不懂他的真心。

那麽他自己呢？

靜下心來想，他似乎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明白這世間真正的愛。

他以為他對于巽芳的依戀是愛，可是究竟他依戀的是巽芳在讀便洞裏的內容以後給他的毫不嫌棄的擁抱還是巽芳本人。

公主與驸馬的童話終究是太美好了一點，只适合存在于仙境。

他是一個不知道未來會是怎麽樣的人，所以只能緊緊地抓着過去。

歐陽慧說得對，他太耽于過去，而人是要向未來看的。

所以他從頭至尾沒把自己當成一個人來看。

不得不承認他在潛意識裏是有高人一等的想法的，所以執着于找回自己另一半魂魄的另一個原因是希望自己重新成為完整的太子長琴。

作為仙人的那個。

歐陽慧幫他做到了。

他可以感覺到通過鳳來的碎片源源不斷的提供給自己的力量，那是通過自己的元身慢慢的引導回了的在百裏屠蘇身上的屬于自己的另一半。

屬于誰的？

如今他還可以認為自己真的是太子長琴麽？

一個人的存在是要靠記憶來維持的，別人對自己的，自己對自己的。

魂魄歸來的時候他突然轉醒認識到，其實他屬于太子長琴的記憶早已經遺失在漫漫的時間長河中了。

【“少恭，你總道天道無情，正因為天道不能救人，人，才要自救。”】

他曾怨天道無情，卻沒想過她說過的這樣的話。

所以他将自己的不幸歸于天道而更樂于看着別人，但是這樣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自己的問題。

人總要自救。

一語點醒夢中人。

瑾娘曾判定她會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個轉折。

不僅是帶來了生機，也帶來了不一樣的心态。

被尹千觞帶着從蓬萊的廢墟裏慢慢地走出來，他回過頭看着隐隐約約站在火海裏遙望的身影，多多少少是有些惆悵的。

但是時間長了，卻沒有了當初回到蓬萊找不到巽芳時的痛徹心扉。

還有一點點遺憾，不過不是對巽芳的。

有那麽一個紫色的影子總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候閃過他的腦海以提醒他曾經遇見過那麽一個人。

一個使他避免了可能會出現的悲慘命運的人。

他曾經用夢回仙術回到了那個時候的蓬萊，總是想要試試若是她那個時候不在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自己有沒有可能活着走出來。

然後，理所當然的發現目前才是最好的結局。

但是那個人已經不在這了。

那個以大義凜然的姿态舉起劍在他面前揮下的決絕身影，不知道是以怎樣的想法最終選擇留給了自己一條生路呢？

難道就不怕再次面臨天下大亂？

他很想去問問。

帶着這樣的疑問，他請尹千觞用南疆秘術把他送到有那個人的地方。

他清楚的記得與那個人的那些談話，依稀記得有那麽一個地方叫做折劍山莊。抱着玩味的心态踏上這冰雪覆蓋的高山之上他忽然想起她曾經說過的

【“高者寂寞，越高處便越要耐得住寂寞。”】

就如同折劍山莊萬年不化的冰雪。

那樣一個堅毅的背影，如同男子一樣的性格以及利落的短發，與巽芳的溫婉實在是天壤之別，不禁讓人想象着她生活的環境，踏上這裏他忽然有些明白說出這樣的話的人的心情。

所以她能夠坦然說不懂他的想法。

這個世界沒有誰真的了解另一個誰。

【“少恭，若有來世，但願不見。”】

“阿慧還真是狠心……”他看着那個人離去的背影叫了一聲，看見那個人的後輩明顯僵直了，他笑笑走上去。

不必來世，他已經來找了。

音律悠揚，曲子還是那首，少了幽怨多了幾分仙氣，聽起來是有不同韻味。

不遠處有腳步聲，踏着雪碎的聲音。

山莊裏的人都有點根基，不過踏雪的聲音輕到這樣的恐怕整個山莊只此一人。

“阿慧還真是不避嫌。”他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手中的撥弦，低低的笑了笑“大婚前夜按規矩我們是不該相見的不是麽？”

“你在意麽？”對方反問。

“……”他只是笑笑，自然是不太在意這些繁文缛節的。

“……”長久的沉默在背後開始他似乎也是有那麽一些習慣了先開口“阿慧這麽晚了還不休息，有什麽事麽？”

“………………少恭。”

“嗯？”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他有些意外，但是很快恢複了，笑了一下停下手中的音律“明日來賓發現新郎不在了不是會很麻煩？”

“……麻煩我自會解決。”歐陽慧聽着這樣的回答心裏咯噔了一下，嘴上卻還在強硬。

“阿慧。”過了片刻少恭轉過頭看着歐陽慧的眼睛謙謙有禮“你可是還在顧忌尋訪的事情？”

“……”不回答便是默認了。

“我沒想到阿慧不僅慈悲還很自卑。”他嘆口氣。

“……”對方意料之中的沉默了。

他繼續說“我從蓬萊追到這裏，似乎沒給保證的是阿慧你，而應該忐忑的是在下才對？”

雖然月色朦胧，但他相信對方的臉色泛起了微紅。

“我曾聽說阿慧曾在這裏砸碎了一只好笛子。”少恭指了指不遠處那只剩下根部的樹樁嘆了口氣“真是可惜。”

十年以後他們再次站在樹樁之前，少恭指着那個地方笑着提醒歐陽慧婚禮前的晚上她曾有過怎樣的焦慮來這裏問他會不會悔婚的時候，作為妻子的人明顯臉紅了一下。

少恭喜歡這樣的阿慧，抛卻了當家的冰冷外表更有人性。

不遠處，在折劍山莊多年的老管家領着小小的稚兒笨拙的前進着，少恭想，如此為人，卻也是不枉一世。

于是，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