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沈星堯提步往外,“走吧。”

荀桑對他們施了法,這時出去,外面守着的一等人果然都還倒在地上。

荀桑看了他們一眼,手上法力再次一動,那些人便紛紛醒過來,有些茫然的相互看了一眼,從地上爬起來。

老城主剛才也沒有走遠,只是在外面等着。

這時一臉茫然的動了動,見到沈星堯,急切的上前,“我兒他……怎麽樣了?”

沈星堯避開他,“他醒不過來了。”

“另外,他讓我幫他說聲抱歉。”

老城主的心瞬間涼了下去。

還沒來得及追問沈星堯,這時,荀桑看到他,怒氣沖沖的沖上來,“你就是他說的那個該死的男人?”

他來得晚,但是有些話還是聽到了一點,此刻見到老城主,只覺得這人格外不是人。

若真如裏面那小子所說這樣,那他确實該死,死一萬次都不夠!

因為他自己也是行醫之人,以前也做過不少這種事,因此對于那個十八年前死去的姑娘特別能感同身受。

他倒不是很能理解百裏惜的行為,只是替那被逼死的姑娘打抱不平,暴脾氣一上來就收不住,“就是你害死了那個姑娘?你确實該死,老夫告訴你,你兒子沒有原諒你,他恨沒能親手殺了你!你以為他道歉是因為放下了嗎,他是為違背天道偷用了禁術道歉,才不是因為後悔想殺你!”

老城主還不知道眼前這老者是何人、什麽時候來的,如今被他指着臉一通罵,愣愣的說不出反駁的話。

他自己也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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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話從旁人口中說出來,就仿佛所有人都在指控他的罪行,指控他如何薄情寡義、沒有良心。

百裏珹這時也站了出來,怯懦的看了一眼兇神惡煞的老者與已經走遠了的沈星堯,往前走了幾步去扶住老城主,“爹?”

荀桑一甩衣袖,風聲唰唰作響,“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氣沖沖的去追上沈星堯。

老城主前所未有的茫然,心中陣陣絞痛。

還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這就是人在做天在看嗎,上天從未忘記過他曾經的罪孽,無論他這些年如何念佛焚香都無法贖清。

“爹,這些都過去了,你耿耿于懷了這麽多年,都忘了吧。”

百裏珹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本來百裏惜死了,他該高興的,以後再也沒有人能跟他搶奪爹的疼愛了。

可是如今事情變成這樣,看着爹痛苦難受,他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當初那件事确實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啊,也不全是爹你的錯,況且,你這些年一直找百裏惜、想跟他說清楚,是他薄情冷漠不願意聽你講。”

十八年前,百裏惜五歲,他九歲。

很多事,他也是記得的。

因此即便百裏惜走了十八年爹仍對他念念不忘,才會讓百裏珹這麽讨厭百裏惜。

他這些年不是一次都沒再見到過百裏惜,只是那個人每次都像瘋子一樣,見了他仿佛有什麽深仇大恨,以至于百裏珹越來越讨厭他。

可是後來百裏珹漸漸發現,爹對百裏惜就是比對他要更在乎。

百裏珹又說了許多百裏惜的不好,說到最後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說了什麽,這時候除了表達對百裏惜的厭惡外,更多的是想讓爹忘掉他,讓爹知道百裏惜也沒那麽好。

卻不知這些話只會放大老城主的痛。

老城主已經沒有力氣指責他,最後虛弱的搖了搖頭,蒼老的雙目望向關着百裏惜的地方,“扶我進去,我要最後再看惜兒一眼。”

百裏珹不情願。

但是見老城主滿目堅定,又不能不照做。

只是,老城主連最後這個願望都落空了。

裏面哪裏還有百裏惜的影子。

在原先關着百裏惜的那間囚牢中,此刻,地上稻草還染着血,卻只剩下一件玄黑色的衣服和一只發冠,不見人。

老城主這時想起,“他把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獻祭給了魔神,引來這場雷劫。”

這是玉清真人走前說的話。

他連最後再看百裏惜一眼的願望都落空了。

百裏珹見到這一幕,也被大大的震撼到。

百裏惜這……死這麽慘,連個全屍都沒留下來?

百裏珹下意識的看向老城主,生怕自己這爹受不住刺激直接暈過去。

卻見到老城主這次格外的冷靜。

老城主什麽都沒說,也沒什麽過激的情緒,只是在這短短時間裏蒼老下去的臉上盡顯疲倦。

百裏珹不知道該說什麽,便什麽都沒說,只是扶着老城主在那囚牢外面站着。

百裏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站了多久,直到感覺雙腿都有些麻木了,老城主才動了動,緩慢的轉過頭,“走吧。”

等出去時,天已經微亮。

守在外面的城衛同樣心急如焚,一點都不比百裏珹好。

十八年前的事,他們也多有耳聞,甚至不少人是親眼目睹了的。

更甚者,他們也算是害死二夫人的兇手之一。

在那之前,城主對二夫人有多用心,他們耳濡目染。

在那之後二夫人以及二公子的事給城主留下了多重的打擊,他們也都看得到。

他們見過、聽過十八年前二夫人被燒死後的無數個日月裏,城主撕心裂肺的樣子。

見到城主出來,紛紛松了口氣,心裏懸着的重擔放下了些。

“把這裏燒了吧。”

這是老城主出來後,說的第一句話。

聲音很輕,有點虛弱,卻幾乎不帶猶豫。

百裏珹愣了一下。

其餘城衛也皆是愣了一下。

百裏珹懷疑自己聽錯了,“爹,你說什麽?”

老城主又重複一遍,“我說,把這裏燒了。”

依舊是極輕極淡的聲音,輕到仿佛從空氣中飄出來的。

百裏珹一喜,“爹,你放下他了?好,燒,聽到我爹的命令沒有,你們快把這裏都燒了!”

百裏珹說着,一股興奮勁兒從腦子裏冒出來,手舞足蹈的指着他們剛走出來的囚牢,朝着一旁的城衛道。

城衛們見老城主不像玩笑,雖不理解,卻照做。

一時之間,火光漫天。

這場火不知道燒了多久,直到眼前徹底化為灰燼,老城主才動了動,臉上被熱氣熏得有些通紅。

已經一夜過去,天完全大亮了,

百裏珹見他要走動,連忙要去扶他,這次卻被老城主伸手擋住。

“昨夜這場火和雷電對城主府的損失不小,珹兒,你帶他們去商讨一下修複事宜吧,另外,如果城外有城民受到驚擾,也去安撫一下。”

百裏珹見老城主不再提百裏惜之事,自然是高興的。

看來這次爹是真打算要放下了。

連忙應是,“爹放心,我這次定不讓爹失望!”

“行了,你們都去忙吧。”

老城主下達完命令獨自站着望天,過了許久,才緩慢的離去。

接下來好幾天的時間裏,沒有任何人見過他們城主。

百裏珹想去找他說說話、彙報關于不夜城的近況,也無一例外沒見到人。

又過去了近十天,有一天夜晚,有人見到城主醉倒在城外山下二夫人的墳前。

墳地很簡陋,是十八年前二公子挖的,邊上放着兩束花,一束已經幹枯、看起來有些時間,一束卻還新鮮着,像不久前剛摘來的。

此花名叫相思,是二夫人從前最喜歡的,據說還是一種藥材,二夫人曾經治好他們一城人怪疫用的,就是這味藥。

自那晚後的第二天,不夜城消失了許久的城主又回來,性格也比從前更好了些,将不夜城打理得更加井然有序。

在城主閉門不出的這段時間,少城主也比從前穩重了不少,經常代替城主打理城內事,再不是從前那個只知道胡作非為的纨绔。

除了當事人,誰都不知道那晚城主府究竟發生了什麽,只當意外雷電走火。城民們感嘆當下安定和諧的生活,卻每每想起十八年前那個姑娘,不由覺得遺憾、惱悔。

從不夜城出去後,荀桑一路上都在罵罵咧咧,一口一個不是東西。

但是知道沈星堯不會搭理他,罵到最後也覺得沒意思,就閉了嘴。

接着,荀桑沉默了好久,突然道:“仙尊,我想去看看長秀丫頭。”

提到長秀,荀桑臉色顯然柔和了很多,竟然也有了些人上了年紀後的慈祥,“她也是個可憐的丫頭,老夫從前在雲夢時就見她挺對眼的,這外面不比雲夢太平,還不知道那丫頭現在怎麽樣了。”

沈星堯經他一提,也想起來。

他當初想着放長秀自由才把她送出來,倒沒想過她一家人離開了雲夢,是否就能過得更好。

又回到當初送回長秀的矮山前,只見四下風景秀麗、一片平和。

沈星堯走着走着,突然感到不對,前面似乎有一道氣力,在抗拒他們的接近。

就在這時,他看到走在前面的荀桑被什麽東西擋了下來。

“哎呦,什麽東西?”

荀桑捂了捂額頭,剛才分明什麽都沒看到,再擡頭時卻見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圓形透明障礙,似乎把裏面的村子籠罩了起來,不讓他們進去。

荀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随即轉頭看向沈星堯,“仙尊,這是……”

沈星堯往前走了幾步跟上他,看着這保護層,也有些疑惑。

看樣子,這層氣體是為了保護裏面的人。

其實裏面村子并不大,從外面看過去零星有兩三處茅草屋子,但論真正能住人的,可能也就一間而已。

其他的都太破舊了,看外表早被風吹毀,屋子的主人估計早搬走了。

這時,裏面有人走出來,是個少女。

姑娘臉上像是帶着恐慌,探出頭朝外面望了望,在看到荀桑與沈星堯時愣了愣,臉色驟然由憂轉喜。

而這時,保護層也已經不見了。

是長秀。

長秀推門出來,“仙尊,藥老,真的是你們嗎?你們是來看我和阿娘阿弟的嗎?”

裏面這時還傳來婦人溫婉的聲音,“阿秀,什麽事呀?”

長秀連忙回過頭,笑着回應屋裏做着針線活的人,“阿娘,是仙尊和藥老來了!”

婦人也是一驚,連忙放下手裏東西,“真的?”

荀桑這時又往前走了走,果然見那層障礙不見了,興沖沖的直奔茅草屋而去,“丫頭,老夫來看你了!在這外面住的可還習慣?如果不好,老夫去跟仙尊說一聲,你們一家人還跟我回雲夢吧?”

荀桑許久沒這麽放縱過自己,也不顧什麽為老為尊的形象,激動的抓起長秀的手,“不過丫頭你放心,老夫想帶你回去是去玩的,可不會再像以前秦嵩那混蛋那樣奴役你!”

長秀被他的熱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搖了搖頭,“不,藥老,我們在這裏挺好的,哪能一直麻煩你和仙尊呀,再說,這裏才是我的家。”

荀桑一想,她說的也是。

只是還是不甚放心,“這深山叢林未必安全,你們真的可以嗎,先不說有沒有壞人,萬一遇到豺狼蟒蛇也不好。”

長秀咧嘴笑了笑,露出兩排白淨的牙齒,看得出來真的很開心,“多謝藥老關心,只是還是不用了,我這裏有個寶貝,不但能防惡狼惡虎,壞人也能防的,我不想讓他們進來的東西,管他費盡腦汁也進不來!”

長秀說着,自脖頸間取出一把銀白色的長命鎖。

這鎖,沈星堯當初在雲夢是見過的。

只是那次他見到、從長秀身上掉下來的,只有一半,如今卻是一把完整的長命鎖。

中間斷裂的地方像是未經縫合自動貼合起來,上面的兇獸也更加傳神、栩栩如生。

荀桑卻沒見過,也不懂,“這是什麽?”

長秀并不隐瞞,知道仙尊與藥老不會貪戀她這寶物,将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這是我們祖上傳下來的寶物,能庇佑平安的,阿娘說這鎖上的神獸,就是守護我們的神。”

長秀将長命鎖交到荀桑手中,讓他細看,說到這兒還有些不好意思,“剛才将仙尊與藥老攔住的,就是這鎖。”

荀桑拿起來左看右看,也看不懂,又還給他,只覺得此物确實不凡。

倒是在聽長秀說起剛才攔住他的東西時,哈哈大笑,“看來确實是個不錯的東西,如此老夫便不用擔心丫頭你被豺狼叼走了。”

長秀被他這一調侃,更加不好意思了,兩頰肉眼可見的泛起了紅。

長秀還想請藥老和仙尊進去喝杯茶,被荀桑拒絕了,他擔心會占用仙尊太多時間,孰不知沈星堯自己也想來看看。

倒是最後,荀桑留了好多好茶和藥材給長秀,走時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說下次還來找她玩,到時候一定留下來喝她泡的茶。

荀桑最後又問了一次,“丫頭,真的不跟老夫去雲夢嗎?這山中,老夫相信沒人能傷得了你們了,只是就你一戶人家,若感到孤獨怎麽辦?”

長秀揚頭笑笑,離開了雲夢的這段時間,倒是多了些屬于少女的爛漫,“不會啊,我跟阿娘阿弟每天很多話能說的,還有這一山的野花小鳥,也都是我們的朋友。再說,藥老你不是剛說,還會來看我們的嗎?”

荀桑一想,确實。

若真說起孤獨,回到雲夢未必不是孤獨的。

出去之後,荀桑又陷入另一沉思中。

荀桑雖惦念着長秀,卻非放不下之人,眼下事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的。

當初仙尊出來後便一直沒有回去,他不知所為何事,卻知道仙尊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只是在仙尊離開後不久,當初仙尊似乎很在乎的楚雉也從雲夢消失了,這讓他不知道該怎麽跟仙尊交代。

荀桑想起這事皺了皺眉,問沈星堯,“仙尊要跟我回雲夢嗎?還是留在這外面有別的事要做?”

沈星堯搖頭,“我不回去。”

荀桑覺得這件事還是該先告訴仙尊,便道:“仙尊走後不久,楚雉也不見了。”

荀桑擔心仙尊聽後會是什麽反應,哪裏知道沈星堯這些天,就是跟楚雉在一起。

想起他們在狐山遇到的場刻,那時候,楚雉好像就是特意來找他的。

沈星堯笑了笑,“我知道,我在修真界見到他了。”

荀桑愣了愣。

“那他現在在何處?”

“忘情宗。”沈星堯道,“就在我叫你來的前一刻,被帶走了。”

荀桑又愣了愣。

關于楚雉在忘情宗的聲譽他多少有耳聞,正因此,當初秦嵩那老狗才想着把楚雉抓來以此脅迫仙尊,以為這樣能讓仙尊對他妥協。

想到這兒,即便秦嵩已經死了,荀桑還是氣得拳頭一硬。

不過後來仙尊的反應以及對楚雉的态度,倒真是他沒想到的。

荀桑又問,“那仙尊現在要做什麽?”

“去一趟忘情宗,我可不能真讓他被人弄死了。”

沈星堯說得随意,好像還是在乎這個人的,又好像沒那麽在乎、真的只是不想他死掉,僅此而已。

沈星堯道:“楚雉那小師弟還在雲夢吧,如果他想離開,也放他走。”

那個啥,這章城主的時間線跟受是不一樣的,城主那裏過去了十幾天,受這邊就只過了一個晚上,後面時間也都以受為準(主要是想趕緊把不夜城的劇情結束掉,不然後面寫着別的地方再來這裏收個尾,怕你們會淩亂,我也會淩亂qwq)

還有就是想起前面沒給長秀一個結局,就一起寫了

一直在寫配角,大家別嫌棄我嗚(嫌棄也沒用,反正買都買了doge)

後面開始寫攻受的感情進展啦,另外攻很快就能洗白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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