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它是誰
它是誰
青山腳下,我等在酒店裏,已經過去一天一夜,搜尋毫無效果。
打開手機,板面推送時下最熱的新聞。
《因設備問題,無人生還?》
封面圖是雙子山俯拍。
這駭人聽聞的标題,看得我眼痛。
連點開的欲望都沒有,手一滑消失不見。
“咚咚。”
門被敲響,我立馬起身,近乎跑過去的打開門,眼神驚喜,“有消息了?”
門外是陸因,她的臉色凝重。
我驚喜的心情一寸寸落下去,沉到深淵。
“你,你先進來。”我讓開位置。
進到屋裏,誰都沒有開口。
陸因站着,看着我,還是沒忍住,“秦臻,人找到了,無一生還。”
無一生還。
呵,原來新聞寫的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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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屍體呢?”我努力發聲。
“在運回來的途中。”
“好。”我僵直着身子坐下來,“我等他。”
“你走吧。”我對她說。
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離開。
确認身份後,我們離開了青山。
只有時生,永遠留在那裏。
大家都在關心我。
我卻笑着,安慰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
媽媽也聽說這個事,她抱着我,“一切都會過去的,不是你的錯。”
這一刻,我淚流滿面。
不,這就是我的錯。
要不是我,他不會去青山,是我,害了他。
夜間,卧室裏。
我鼓起勇氣打開那個唯一留下的相機,圖庫裏顯示三百張圖片。
我點開,頓住。
一排排照片,幾乎每一張都是我。
而鏡頭裏的我,每一張都興致不高,臉上藏着顯而易見的心事。
只有一張,有他的存在,他閉着眼,我在他身邊笑的開懷。
假期後,我回到學校。
學校除了少了一個人,沒什麽變化,該怎樣還是怎樣。
除了我們,一同去青山的我們,心情低迷了好一陣。
半個月後,大家漸漸走了出來。
一個月後,陸因勸我,“秦臻,往前看吧。”
我偏不往前看,不理她。
我坐在當初和他照看橘貓的亭子裏,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
這裏有我喜歡的人,和貓。
我這一趟旅途挺失敗的,最想留下的都不在了。
“夠了!”她突然爆發。
我睫毛一顫,固執地偏着頭。
一只手用力把我掰過來,粗暴地捏住我的下颚,往上用力使我的視線放在她身上。
她硬氣,“秦臻,你做這副樣子給誰看啊!”
我吐出幾個字,“別管我了好嗎。”
“我就要管!”
“你誰啊你。”我拿開下颚的手,“陸因,你真的很煩。”
我難受,在這種針鋒相對的情況下,說出來的話也好不到哪裏去。
“就算時生不在了,我也不可能喜歡你的。”我認真地看着她,“你知道嗎。”
她“張牙舞爪”的模樣瞬間枯萎,眼眶一瞬間紅了一圈,深深看了我一眼,哽咽,“秦臻,當時在青山,我說的沒錯,你就是一個混蛋。”
話落,她轉身跑了。
對不起。
我看着她的背影,我知道,我侮辱了她。
我只是,想要一個人安安靜靜的。
我這樣的人,有什麽好喜歡的。
我從來都沒真正融入過這個世界,我只是把這裏的一切都當做是一場游戲,對他們好,也只不過是建立完善我這個角色的手段罷了。
連我投入這麽多心血的時生,我也只不過當他是我曾經玩過的游戲裏的一個游戲人物罷了。
我可以為他做很多,卻做不到将他當做現實中一個獨立的人來看待,無法投入別的情感,因為這裏的所有人都是一個個被設定好的角色。
他們是虛假的,而我是真實的,哪怕我身處其中,覺得這一切有多麽真實,也口口聲聲的勸時生,內心深處仍然有一個聲音提醒我,這是假的,這只是一本書。
是的,這只是一本書,時生在這本書裏,連個配角都不是。
可是,我好像分不清現實虛幻了。
真的?假的?
真假界限在我心裏已經不知不覺模糊掉。
随着他的離去,又迅速清晰起來。
多麽無常啊,這個世界。
連雪山上那只蝴蝶都那麽荒誕。
“宿主,你确定要回去了嗎?”
是xx的聲音。
兩天前,它回來了,也帶回來一個消息。
它說,因為我消極怠工,不能令它升級,于它無用,強行留下來也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因此它決定把我送回原世界。
我當時是什麽反應呢,一邊翻看着那些照片,一邊無所謂的笑,“好啊,反正我早就想回去了。”
有什麽好思考的呢,我本就不屬于這裏,回去也是應該的。
“确定。”我說。
“好,世界通道将在明晚子時開啓。”
留下這句話,它走了。
我愣愣地坐着,沒有任何能夠回去的快樂,不想離開這裏分毫,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看一眼少一眼。
傍晚,宿舍。
陸言突然道:“秦臻,往好處想,他可能沒死呢?”
我只想笑,多麽蒼白的安慰。
他難道忘了嗎,當初,我們一起看了時生的遺體。
他見我不語,嘆了口氣,搬着椅子坐過來,苦口婆心,“你想啊,沒找到人就證明有一半的生還可能啊,人總不可能憑空消失吧?”
等等,他在說什麽?
憑空消失?
我大腦混亂,“你說什麽?怎麽可能有生還的可能?”
他一臉奇怪,“你怎麽了,我們不是一起看的新聞嗎,當時失事地方少了一個人,我們還一起确認了啊,只有時生不在,你不是還慶幸來着嗎,這麽久沒消息也是最好的消息啊,我相信他一定好好活着的。”
聽完他的話,我意識到一個可能。
匆忙打開手機查找過往的新聞。
基本都是失事纜車憑空少了一人,生死未知。
我不可置信,明明今天之前還不是這樣的。
為何一夜之間,全部都變了。
我想不通,可是,他還活着是嗎?!
我忙呼喚系統。
“xx,他還活着是不是?!”
“是的哦,宿主。”
得知他真的活着,我空洞的心忽然充實起來。
喜極而泣。
又哭又笑的模樣吓到陸言。
“你沒事吧?”
我抹了一把眼淚,沖他笑,“沒事。”
“我先睡了。”我打了招呼就上床拉過被子把自己藏進去。
第二日,子時。
“宿主,再見。”xx說。
“等等。”我打斷它,平靜地敘述,“我不回去了。”
“啊?”
“我要留下來。”我很堅定。
“好吧。”它說,“既然你自願留下來,那我就不多說什麽了,我打算去尋找其他合适的宿主了。”
“好。”我說。
冬去春來,一場銀裝素裹後,萬物回春,會是重逢的時節嗎?
我決定留下來後,這一等便是半年。
以前,我總覺得這日子有誰沒誰都一樣過,從來沒覺得少了誰會少了點什麽,那種心裏空落落的感覺,第一次感受。
無數次側首,面對空蕩的座位,剛起的話頭就無聲無息落了下去,課堂上的快樂也再無人分享。
周末的傍晚,我夜跑回來,如尋常一樣慢慢爬着樓梯,又想起他了。
他受傷那會兒,我們經常一起上樓下樓,說點平常的趣事,有一次,我講的興起,沒注意腳下,一頭嗑在他後背。
他當時笑了,說我怎麽暈乎乎的。
我哈哈一笑,推着他,讓他快點走,手裏買的冰凍西瓜及時吃才好吃。
想到這,我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走上最後一階臺階,驀然發現家門口站着一個人。
很高的人影,大約同我一般高,看身形是個男人。
我心下警惕,又隐隐期待。
随着我走動的聲音,走廊聲控燈噔一下亮起來,男人的臉顯現出來。
首先注意到的是他濃黑的瞳眸,此外,再無其他。
我愣在原地,不敢上前。
彼此之間靜默着,頭頂的聲控燈閃了一下陷入黑暗。
半晌,黑暗中響起男人溫和的問好。
“秦臻。”我胸腔的心跳随着他的聲音“砰砰砰”跳起來。
他說,“好久不見。”
走廊又亮了起來。
我立在原地,呆愣啓唇,“……好久不見。”
他動了動身子,一步一步朝我走過來,面容在我眼中越來越清晰。
一步遠處,停住。
仔細端詳我,道:“你似乎瘦了不少。”
我歪了歪頭,“有嗎?”
“有。”他微點頭。
“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嗎?”關心的語氣。
我突然就吸了一口氣,搖頭,“你才是,怎麽瘦了這麽多?”
這半年,他看起來好似長高了不少,但我們相對站着卻和從前般一樣高,是他消瘦了,使得身型越加高挑,臉部線條更加鋒利,撲面而來的冷冽感。
他牽了牽唇,安撫我,“還好。”
“叮咚。”
一旁電梯響了一下,打開,一位女士出來,驟然看到門口氣氛莫名的我們,疑惑地看了一眼,走到一邊打開門進去,門一點點關上。
前後也不過才幾十秒,我意識到這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輸入指紋打開門,“進來說吧。”
時生在他身後進去,順手把門關上。
“你這半年在哪裏?”我急迫地想要知道這半年來他所經歷的點點滴滴,“當初,纜車出事,其餘人都沒回來。”
“只有你,下落不明。”
時生:“我當時失去意識,睜開眼睛時已經不在纜車上。”
“我進入了一個空間,那裏一個人都沒有,四周是無邊的白色。”
“那裏有一道聲音告訴我,我還沒到下線的時候,我需要留在那裏,等時間一到,就将我送回來。”
我:“你知道和你說話的是誰嗎?”
他:“一開始不知道,後來猜出來一點。”
我心裏一緊,“它是誰?”
不會是xx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