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水
海水
榮念慈憋了幾秒，伸出一根手指，按住蘇葉額角的小翹毛。
“頭發亂了。”
蘇葉把幹果放在大腿上，用肚子和大腿夾住，騰出手扒拉頭發。
榮念慈捏住她的手腕，表情一言難盡，“更亂了。”
蘇葉抿了抿唇，“哦。”
榮念慈在她旁邊轉悠幾步，“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海邊挺危險的，無論是海水還是沙灘，恐怕污染物的含量都得超标。
可留她在臺上，和那什麽老楊在一起，榮念慈心裏更膈應。
蘇葉站起來，幹果滾到地上，她跑去追，在榮念慈身邊追了兩圈半，整個人撲倒地上，按住幹果。
她頂着一頭散開的頭發，擡頭沖着榮念慈笑：“好呀！”
榮念慈嘆氣，将人提起來，抽出濕巾，展開蘇葉的掌心給人擦手，然後用擦完手的濕巾把幹果包住，抱到自己懷裏，認命道：“走吧。”
蘇葉聽話地跟在後面，沒走幾步，聽見前面的人自言自語道：“小朋友天天不看路，沒我可怎麽辦。”
蘇葉的刷地側頭，盯着榮念慈的背影。
榮念慈回頭，就見蘇葉腳步放緩，似乎沉浸在什麽回憶裏，目光都變得柔和了。
榮念慈打了個響指：“醒醒。”
蘇葉的目光還有點怔，呆呆地看着她。
榮念慈仿佛對她經常走神這件事習以為常，并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神色，“走啦。”
蘇葉默了兩秒，緊緊跟上去。
榮念慈走下樓梯，來到海邊。
南城臨海廣闊，蔚藍深邃，淺灘的水透明清澈，從肉眼來看，幾乎可以算得上“水質極佳”。
迎面吹了會兒海風，榮念慈插着兜四處走，最後繞回蘇葉面前。
“喜歡這裏嗎？”
蘇葉從剛開始就在好奇張望，但是沒一小會兒就停下逡巡的目光，安靜等在原地。
出乎意料，蘇葉搖頭說，“不喜歡。”
榮念慈好奇問：“說來聽聽。”
蘇葉眺望海平面，平靜說，“沒有魚。”
榮念慈怔了一下，回過神來，忍不住笑道：“聰明。”
看一個地方的水質幹不幹淨，除了肉眼可見的清澈度，還有是否有生物存在。
生物是一個圈，沒有魚的海，又怎麽能稱得上是海？
蘇葉雖然心思單純，但看得很清。
“為什麽。”蘇葉說。
榮念慈蹲下來，笑眯眯地招手，“來，幫我打開行李箱，把裏面漏鬥樣子的東西拿出來。”
蘇葉照做。
那是一個水質檢測儀，很基礎的款式。
榮念慈給蘇葉戴上一次性隔離手套，指揮她，“盛一點水放上去。”
蘇葉用手捧了點水回來，放到裏面。
沒一會兒，檢測儀就閃了光，光屏上顯示一長串字符。
榮念慈說，“能看懂嗎？”
蘇葉點頭，“一點點。”
榮念慈就用手指着念給她聽。
“重金屬超标，藻類孢子的數量極低，”榮念慈說，“這片海域已經不适合魚類生存了。”
蘇葉眼眉間浮現一抹明顯的擔憂，“為什麽。”
榮念慈老神在在地想了一會兒，“這就不知道了。”
蘇葉垂下目光，手指焦急地揪在一起。
榮念慈說，“想看見海豚嗎？”
蘇葉，“嗯。"
日頭向西落，海面由蔚藍色向斑駁的橘黃過渡，在海灘上撒下濃淡不一的陰影。
“那咱們就去找找，看到底是什麽原因。”榮念慈将掌心的沙子拍掉，看向觀潮臺，那裏正被夕陽分割成明暗兩個光影，“要一起嗎？”
蘇葉跟着站起來，去拽榮念慈的衣角。她頓了一下，手掌向上合攏，揪住更多布料攥緊，“一起。”
榮念慈兩人速戰速決，等她們上臺的時候，男人似乎剛結束一個通話，面色有點難看。
他走過來，态度依然算不上差，“今教授，您的晚飯會有專人送過來，漲潮會在晚上九點開始，十一點到達高峰，您想在什麽時候用晚飯呢？”
話說得漂亮，實則在諷刺榮念慈不肯賞臉去吃酒席，他們還得把飯送過來。
榮念慈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興致恹恹道：“都行。”
說完她就和蘇葉找了個地方坐下，智能行李箱一直跟着她們。
男人瞥了眼她們的行李，樣式普通又簡單，沒怎麽上心。
知道榮念慈不願意他跟着，男人也沒再上前，選了個能有點距離但看見她們的地方坐下。
蘇葉低頭鼓搗自己的手腕，聲音壓得很低，只有榮念慈她們兩人能聽見。
“釘釘，照片。”
手腕上彈出一個虛拟屏，半個巴掌大小，上面有幾十張照片，都是蘇葉沿途讓釘釘拍的。
釘釘的攝像技術很好，本來就是高标準人工智能，動态捕捉素質非常不錯，照片的構圖和清晰度都沒話說。
蘇葉從最開始往後翻，一張一張看得非常仔細。
“啪”，額頭被拍了一下，蘇葉捂着頭看肇事者。
榮念慈沒收手，掌心屈起，剩下一根手指，抵住蘇葉的額頭，“離遠點，臉都快埋進去了。”
蘇葉聽話遠離，又湊近，“看不清。”
榮念慈直接上手給她放大，手腕被蘇葉攥住。
“會被看見。”蘇葉神神秘秘地捏緊榮念慈的手。
手腕的觸感很細膩，來自少女柔嫩的肌膚。
蘇葉是個小火爐，常年體溫高，掌心幹燥溫暖，像是一塊包裹嚴密的暖貼敷在手腕上。
榮念慈貪戀這點溫度，一時沒有動作。
蘇葉說話後會等別人反應，榮念慈沒回複，她就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半晌，榮念慈才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好。”
蘇葉松開她的手。
榮念慈嘴角的笑意便沒那麽明顯了。
幾分鐘後，蘇葉的聲音響起，有幾分雀躍。
“魚，變少了。”
榮念慈睜開眼，前面按照順序排列一長串照片，上面的魚都被标出來了。
“一群，六個，兩個，沒了。”蘇葉在說躍出海面的魚的數量。
“真聰明，”榮念慈擡手，頓住，收回來按在後腦勺，“說明越往南，水質越差。”
“一下子沒了。”蘇葉又說。
榮念慈淡笑道：“對，進入填海造田項目地之後，一下子就沒了。”
蘇葉臉色嚴肅：“這樣不好。”
榮念慈樂得逗她，“怎麽不好？”
“人會喝水，”蘇葉皺眉，“魚死了，我們也會死。”
榮念慈樂不可支，“都知道我們是命運共同體啦。”
笑了一會兒，榮念慈漸漸收斂，正經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來這裏嗎？”
蘇葉想了想，“合同？”
榮念慈點頭又搖頭，“還有一則新聞。”
她說，南邊海域有人得了怪病，具體怎麽個怪法，一發出來就被屏蔽。
“消息被壓下去，來調查的記者一無所獲，誰也不知道裏面到底有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