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吵吵

吵吵

“我覺得你們姐妹,相處有問題。”蘇葉開口說,“榮青黛培養你,和培養榮憐的模式,完全不一樣。在榮憐來看,她就被愛了一點點。”

榮念慈皺眉,“現在什麽時候,談愛不愛做什麽?我在問你正事,有沒有看出蹊跷,榮憐和之前的事到底有沒有關系?”

老狗比神經大條根本不懂任何傷春悲秋的敏感心思,蘇葉嘴角抽了抽,安靜看着榮念慈,“這就是正事。”

她的話音落下,榮念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看樣子就想發表什麽見解,但又自覺不妥,正在努力閉嘴。

“算了,”蘇葉不知想到什麽,搖了搖頭,“我不确定,讓我再去看看榮年和榮運吧。”

榮念慈緊鎖的眉頭松開了一些,還是談正事更好,“行,但你要注意安全。”

讓蘇葉去試探他們,并不是榮念慈的決定,而是蘇葉自己堅持的。

她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她上輩子也許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與兇手有過近距離的接觸。

兇手殺死榮念慈之後,在蘇葉去榮念慈葬禮的路上對蘇葉動手,蘇葉的車撞到路邊的欄杆,然後忽然自焚。

蘇葉總覺得死前在扭曲的火氣裏見到了一雙目光。

悲憫,譏诮,偏執,悵然,種種複雜的情緒從那雙目光裏閃過,蘇葉陷入長久的黑暗中。

與蘇葉有關系的除了榮憐,還有榮年。

蘇葉不确定那雙狼一樣的眼睛到底屬于誰。

“你和你哥哥差別很大。”

蘇葉坐在榮年面前,榮年瞅着她,沒問蘇葉的來意,也沒說別的,開口扯到了蘇奇。

“他像媽媽,我像爺爺,”蘇葉解釋了一句,“我倆長得完全不一樣。”

“我沒說外表。”榮年撐着下巴看她,神情氣定神閑。

蘇葉發現,他們榮家人在某種程度上有很相似的一致性,例如擺出這種防禦姿态時,都是漫不經心且從容優雅的。

榮憐會這樣看她,榮念慈也是。

榮年笑着說,“但外表嘛……不能一杆子打死,我感覺你們嘴巴很像。”

蘇葉抿了一下唇,“我和他一年也見不了一次面,記不清他長什麽樣子。”

榮年嘆氣,“說的也是,他長大後就特別忙,不對,小時候也忙,沒歇過一天假。”

蘇葉不打算和他讨論自己的哥哥,尤其是對方對蘇奇的熟悉度,明顯大過自己這個親生妹妹,便換了個話題。

“剛才你為什麽要潑榮華酒?”

榮年縮在寬大的椅子上,卻不顯局促,聲音平穩道:“下意識吧,他撲到家主面前,我沒多想。”

蘇葉不露聲色道:“那杯酒是榮憐放在你面前的。”

“是嗎,我真沒注意到。”

榮年沒有說出是榮憐在他耳邊小聲指揮,只說是自己下意識的動作。蘇葉回憶了一下榮憐和榮年之間的關系,好像算不上不好,但也沒有過多聯系。

榮年為什麽要幫榮憐隐瞞?

榮年聳聳肩,“有什麽問題嗎,手邊有酒就潑了,不是這一杯就是那一杯,誰的不都一樣?”

蘇葉輕輕眨眼,垂下視線。确定了,他就是在幫榮憐隐瞞。

“好,這件事只是一個插曲,”蘇葉點開自己的光屏,将一些信息投到兩人面前,“那麽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麽要匿名給榮華發郵箱,警告他不要來參加這次家宴嗎?”

舉辦一次家宴,是蘇葉和榮念慈商讨之後拟定的計劃。

一方面,是她們手頭上掌握了榮華作祟的證據,蘇葉厭惡榮華厭惡到了骨子裏,強烈要求要他付出代價、接受懲罰;另一方面,榮念慈也不願意始終敵在暗、我在明,她想借這個機會詐一下,讓幕後黑手跳出來,自己掌握主動權。

所以,發出消息後,管家系統就開始嚴格監控幾人的信號,便發現榮年悄悄給榮華發了一封郵件,內容簡單粗暴,很有震懾力,直接告訴他榮念慈已經報警,會趁這次機會将榮華送進監獄,讓他不想死就別來。

蘇葉望着忽然間被按下靜止鍵的榮年,繼續說,“榮念慈沒有報警,這些都是你杜撰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讓他來,為什麽?你已經猜出他會出現不測嗎?”

榮年的表情凝固了好一會兒,才苦笑着開口。

“你都已經知道了,還來問我做什麽?”榮年低下頭,像是認命,不再為自己解釋。

榮年低聲說:“現在,我是不是嫌疑最大的那個人?”

自從榮念慈生病以來,他被流放到國外,但對國內發生的事情,并不是一無所知。

他有自己的情報網和渠道來源,他甚至比榮念慈更早一步發現大伯的項目有問題,沿海的污染濃度超标,但去打探消息的記者卻有去無回。

榮年找大哥談過,可大哥和他年齡差距太大,從小相處的時間不多,更不可能培養多麽深厚的感情,聽出他在打探這個項目,就言辭憤怒地将他趕了出去。

還有榮憐,家主昏迷後,她執意要讓家主和蘇葉結婚,榮年面上不顯,私下裏也問過榮憐為什麽。

榮憐以照顧姐姐的說法回複他,他盡管知道那是搪塞,卻也不能拆穿。

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腦子還不好使,就算心地善良能照顧榮念慈,也不是非她不可。

他提前将消息洩露給蘇奇,希望蘇家能拒絕,卻沒想到适得其反,蘇家不但不想拒絕,還趁機提了很多條件。

榮年自知他無力再挽回什麽,就沉默地幫榮憐辦好事,然後離開。

再回來,就是得知大伯的項目有問題,和家主已經醒來。

他笨拙地想要阻攔悲劇發生,卻和之前無數次一樣,只能眼睜睜看着,什麽都做不了。

蘇葉搖了搖頭,她的目光澄澈透亮,像是能看透一切人心算計,毫不掩飾地看着榮年,榮年觸及她這樣的目光,不由得輕輕一笑,“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你真的是一個小傻子嗎?為什麽我總覺得你把我們都看透了。”

蘇葉微微蹙眉,語氣認真道:“自己做了虧心事,就會疑神疑鬼,看鬼像神,看神想鬼。”

榮年忽然哈哈大笑,眉眼鮮活明亮,伸出手點了一下蘇葉的額頭,“還說不是,看你這話說得多通透。”

蘇葉摸了摸額頭,扁嘴,她不習慣榮念慈之外的人碰自己。

“我沒有懷疑你,”蘇葉回到正确的話題上,正色道,“但你從現在開始,直到我來喊你,都不能出這個門,這個房間的信號會被屏蔽,你就老實在這裏待着,懂嗎?”

榮年失笑道:“你怎麽把‘讓我回避’這件事說得跟‘囚、禁’似得。”

蘇葉皺眉,提高了音量,“懂嗎?”

榮年嘆道:“懂了。”

蘇葉起身離開,在她推門前,榮年忽然站起來,神色失落,目光裏含着一絲微不可查的悲哀。

“小葉子,”榮年啞聲道,“家主,能不能寬宥……”

蘇葉側過頭,她的臉上總是沒什麽表情,因為反應遲鈍,連面部表情都不甚靈活,總給人呆呆傻傻的感覺。

此時,她不知想到了什麽,表情忽然閃過一絲心疼,像是在心底壓了很久再也壓不住,從眸光閃過的間隙裏洩露出來。

“這話,你應該問榮念慈。”

監控室裏,榮念慈目睹了全程,表情從疑惑、猜疑、警惕變得悵然,身子也不由得坐直了,愣愣地看向門口。

蘇葉推門進來,清了清嗓子,說話太多,嗓子都幹了。

榮念慈連忙把手邊溫好的蜂蜜水遞過去。

榮念慈顧忌着什麽,張了張嘴,滿腔疑惑沒有說出口。

蘇葉一口一口将水全部喝完,思緒整理清楚,擡頭看向榮念慈。

“你想問什麽?”蘇葉說。

榮念慈有很多話想說,但到了嘴邊,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你是怎麽知道的?”榮念慈最終說了這樣一句話。

蘇葉忽地笑了,“知道什麽,知道你已經有了懷疑對象,知道你一直瞞着我嗎?”

榮念慈垂下視線,沒有接話。

蘇葉說,“你從今麥兒開始就瞞着我,後面對我坦誠一切,也不過是為了,穩住我,不讓我離開你身邊。可就算如此,你知道隐瞞,會讓我離心,還是什麽都不肯說。”

榮念慈猛地擡頭,“不,不是這樣的,我沒有瞞着你,我只是有了猜測,還沒有證實。”

蘇葉沒有說話,捧着杯子沉默。

她這副什麽都不說的樣子讓榮念慈有些心慌,急忙開口,“我讓你去問他們,也不是利用你試探,我只是想進一步印證我的猜測。”

蘇葉還是什麽都沒說。

榮念慈慌了,她走到蘇葉面前蹲下,擡起手糾結半天,小心翼翼地放在蘇葉膝頭。

膝蓋傳來的溫度讓蘇葉擡起眼皮,她沒什麽表情地說,“我就是你的,一個寵物。招貓逗狗,喜歡就摸一摸。你喜歡我,跟喜歡寵物,一樣。”

不怪蘇葉這麽想,實在是榮念慈太直,在她強悍蠻橫的世界觀裏,對待別人都是我行我素,她太習慣于做決斷,也當慣了決斷的人,在對待感情上,也下意識遵循自己的習慣。

上輩子,她為了保護蘇葉,故意裝作厭棄她,讓她傷心後黯然離去。

這輩子,她在意識迷糊中又選擇了蘇葉,還知道蘇葉在她之後也死了,就不打算放手。

她醒來的每一天,都在殚精竭慮找出兇手,為的是她們兩人都能活下去。

“我怎麽可能把你當做寵物,”榮念慈差點失聲,強忍着難過,盡力平靜道,“要不是知道你在我死後也活不長,我不會用今麥兒的身份出門。”

“我剛醒,死亡的恐懼還壓着我,我不敢出手,也不敢亂動,是你的存在,讓我願意去逼迫自己快點找到兇手。”

蘇葉聽着聽着,漸漸安靜下來。

榮念慈從來沒對她說過這些。

在蘇葉眼裏,榮念慈是個生活裏只有事業的人,她是榮家家主,強大、神秘、說一不二,是一種經歷過無數洗禮後依然挺立的人,她的強大不僅體現在外表的傲氣,還有一身傲骨。

任何一個人,經歷過無時無刻的凝視、無孔不入的危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背後一刀,精神肯定難以承受,不崩潰也會神經衰弱。

但榮念慈直到死,都沒有示過一次弱。

她只是有點恐懼,但很快就站起來,根據上輩子調查到的線索開始調查,親身上陣,剝絲抽繭,找出兇手。

蘇葉心底那些被壓抑的心疼,再一次細細密密地泛上來。

想辭職……(PS你們好過分,辭職和完結有啥關系!!而且我已經趁國慶好不容易有的假期把全文存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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