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溫素!!”老夫人震怒,不敢相信,溫七居然敢當着她的面打溫瑤。
可溫二太太比老夫人還要怒:“溫瑤!你哪來的膽子!敢編排浮羅公主與顧國師!!你是想把我們一家子都害死嗎!!”
一句話,将老夫人的怒火硬生生給打斷了。
溫瑤被吓得跪在了地上。溫七不緊不慢,也在溫瑤身邊跪下。
老夫人喘着粗氣,胸口起伏劇烈,大太太在一旁又是順氣又是端茶,好容易才緩過氣來。
三太太立時往地上一跪:“老夫人明鑒啊!瑤兒不過是一時口快,她與那長公主家的青陽縣主只一塊玩過幾回,哪就能記得住什麽香味,不過是年紀小不懂事,瞎說的!”
“弟妹這是什麽話?”二太太低頭看着自己的镯子,語氣不輕不重:“就是這般什麽都不清楚就一時口快才可怕呢,還好這是在家裏,若是在外面也這般‘一時口快’有幾個溫府都不夠她陪葬的。”
“好了!”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
三太太和二太太一塊閉了嘴。
老夫人雖然知道是溫瑤先說錯了話,可看着被吓得渾身顫抖泫然欲泣的溫瑤,還有溫瑤那張被打得腫起的半張臉,不免心疼,便偏袒道:“今日之事,誰敢出去亂說半個字,直接亂棍打死!”
在場伺候的幾個丫鬟嬷嬷跪了一地,一個個噤若寒蟬。
老夫人又看向溫瑤和溫七:“瑤兒言語有失,罰一個月禁閉,待會就回去,不必同我們一塊用飯了。”
溫瑤低着頭,含在眼眶裏的淚水一滴滴往下掉,她哽咽着,“是、嘶——”
溫瑤一開口就牽扯到了被打腫的側臉,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老夫人越加心疼,對着溫七開口時語氣就生硬了不少:“七丫頭畢竟是做妹妹的,瑤兒縱然有錯,七丫頭也不該出手這般狠毒。罰跪祠堂,現在就去!”
溫七起身,行禮離開前還給了自己母親一個安撫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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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家祠堂,溫七跪下後不久,煮雨并溫二太太身邊的一個丫鬟就拿着食盒偷偷進來了。
“七姑娘。”煮雨打開食盒,從裏面拿出還燙的酥餅。
溫七中午沒怎麽吃別苑的飯菜,此刻真是餓狠了,三口一塊酥餅,不過片刻就吃掉了半碟子,後又喝了半碗熱湯,這才舒坦起來。
溫七擦完嘴,在煮雨手心寫到:“桂嬷嬷呢?”
桂嬷嬷就是溫七身邊的嬷嬷。
平日裏不聲不響,雖也做事,可只管外頭的院子,從來沒往屋子裏管過,就是先頭被溫七打發走的知書,都比她像個嬷嬷。
煮雨沒好氣道:“姑娘管她做什麽?平日裏不見人也就罷了,我剛剛回院裏找銀錢,好讓廚房另外做些好帶過來的吃食,屋裏屋外都沒見着她。”
不在她院裏,那應該就在飯廳了。
溫七笑笑,推了推煮雨她們,讓她們快些離開。
溫府早飯和午飯都是各吃各的,晚飯就看老夫人老太爺的意思,要去飯廳就是所有人一塊吃飯,不去就是各自在自己的院裏吃。
今天早早就說好了一塊用晚飯,就連總是在外瞎晃蕩的溫竹都準時回來了。
可等上菜了,衆人才發現,桌上少了兩個人。
溫棠最先問了一句,得到的回答是溫瑤和溫七兩個今天從公主別苑回來,可能是吹了風,身子不适,就沒出來。
事情到這本就該完了,畢竟是兩個姑娘,便是作為兄長,也不好多問什麽。
溫棠是這樣,就更別說是溫老太爺了,就在溫老太爺準備動筷的時候,他看到了桂嬷嬷。
那個被人借着他的手安排進溫府後院,又被他借着自己兒媳的手,安排到溫七身邊的嬷嬷。
溫老太爺眼皮一跳,稍微思索了片刻,便啪地就把筷子放下了。
衆人皆是一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麽了。
最後還是溫七的大伯問了句:“父親,怎麽了?”
溫老太爺不答,反問溫老夫人:“什麽身體不适,說清楚,到底怎麽了?是去公主別苑被欺負了,還是與人起了争執?”
溫老夫人笑着:“哪就這麽嬌氣了。瑤兒真的是身子不适在屋裏歇着呢。”
“七丫頭呢?”老太爺問。
老夫人:“她當然也是在… …”
“回老太爺的話。”一直站在角落的桂嬷嬷走出來,語氣四平八穩地回了一句:“七姑娘在祠堂罰跪。”
“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老夫人身邊的嬷嬷開口訓斥。
桂嬷嬷不見懼怕,依舊是低着頭站着。
反而是老太爺,扶着拐杖站了起來。
“父親?”“祖父?”
衆人皆是茫然,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
“都給我坐着。”溫老太爺發話,然後就在身邊小厮的攙扶下,拄着拐杖,離開了飯廳。
衆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溫七的大伯朝着老夫人問了一句:“母親,這到底是怎麽了?”
溫老太爺出了飯廳,桂嬷嬷在一旁跟着,将之前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溫老太爺聽完,抓着黃楊木拐杖的手收緊了幾分,前往祠堂的腳步也快了不少。
溫七被國師收作弟子,常年不是在隐山就是在摘星樓。
可她終究是溫府的小姐,她不在莊子上的事情,若沒個人擔着,不可能隐瞞到現在。
而這個擔負秘密,不讓別人知道溫七不在莊子上住的,正是溫老太爺。
溫老太爺最先知道此事,那感覺不亞于走在街上被幾箱子黃金砸中。
那可是國師弟子的身份!
陛下派來的人不僅告訴了他這件事,還要求他替溫七隐瞞,這很正常,自從國師前幾個弟子名聲大噪之後,國師再收徒,就沒有往外透露過半分有關弟子的消息。
可誰知溫七突然就被送回了溫府,皇帝還往他們溫府安排了一個桂嬷嬷看着溫七。
老太爺不知道是不是溫七犯了錯,只是怕溫七連累溫家,就不曾與回來的溫七親近過,可他也沒有想到,溫瑤會如此大膽編排浮羅公主和顧國師,還被溫七這個國師弟子給聽到了。
如今連桂嬷嬷都出面來找他… …
溫老太爺有些慌,他摸不透溫七如今的情況,不好擺出明确的态度,可如今這件事,卻是絕不能放置不理的。
就這麽一路思緒紛雜地到了祠堂,溫老太爺沒讓其他人跟他一塊進去。
溫七聽到聲音回頭,看到是溫老太爺,便搖擺了一下身子,看了看老太爺身後還有沒有跟着別人。
沒有,來的只有老太爺一個。
且下人都站在很遠的地方。
溫七笑着,開口喚了對方一聲:“祖父。”
沒人知道溫老太爺去祠堂和溫七說了什麽,只知道沒多久,溫七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反倒是溫瑤,以口無遮攔冒犯長輩為由,被罰跪祠堂。
整個情形竟是反轉了過來。
夜間溫七梳洗完,直接遣退了丫鬟們,自己坐到了窗戶邊。
本是想開窗子吹吹冷風,不知怎麽想起了君晨曾經抱怨她老愛夜間吹冷風的話,就沒開窗子。
于是等君晨出現,溫七也就只能看到對方映在窗子上的影子。
“聽說你被罰跪了?”
溫七低頭擦拭自己從摘星樓拿出的短劍,随口就反問了一句:“聽誰說的?”
“你猜?”輕佻的語氣,含着笑意,怎麽聽怎麽不正經。
溫七:“陛下。”
“猜對了。”君晨上趕着:“想要什麽獎勵?”
溫七輕嘆一口氣,将擦拭幹淨的短劍收入劍鞘,又開始擦拭劍鞘,并問君晨:“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君晨一愣,随即臉上便揚起了一抹醉人的笑意:“是啊,想起來了?”
溫七:“多少想起來了些。”
大概是在她十二歲的那年夏天。
溫七坐在堆滿了花的花籃子前,從裏面拿出好看的花來,裝飾自己新做的帷帽。
剛裝飾好,便有人來,說師父叫她過去。
她戴好帷帽,垂下的輕紗遮住了她半身,晃動的串珠輕輕碰撞,發出聲響。
可随着她一步步踏上階梯,帷帽上的串珠雖還在晃動,可卻再也沒有碰撞到一起了,變得安安靜靜,悄無聲息。
她來到國師所在的摘星樓頂層,因日頭毒辣,頂層的窗戶都挂了簾子,中心房間的牆壁也只在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推開了幾扇。
溫七順着走廊走向牆壁被推開的地方,正好就聽見了師父和皇帝在說話——
“這孩子是将星轉世,你可別把他寵廢了。”這是師父。
“什麽将星,你說魔星我還信,他自己不願意上進,我總不能把他丢到戰場上讓他自生自滅吧?”這是皇帝。
至于他們說的将星——溫七停下腳步,順手就掀起了一扇窗戶前的簾子。
她探出頭去看了看,果然發現下頭的一棵大樹邊,候着不少人,至于被伺候的人是誰,樹葉擋着,溫七看不見。
“小七來了?”
溫七放下簾子,走進房間內,朝皇帝和國師行禮。
“小王爺與陛下一塊來了,小七,你下去陪他玩一會兒。”說完還微笑着補充了一句:“不必有所顧忌。”
有傳言說,國師和皇帝最寵愛的弟弟,關系并不好。
溫七也是從那時起,信了這話。
溫七記得師父說的,不能在皇帝面前亂說話,便沒有多嘴,只應了聲“是”。
溫七又踩着梯子慢悠悠往下走,祈禱着那位小小年紀便得了親王封號的小王爺能因為不耐煩趕緊滾蛋,這樣她就不用浪費時間去陪客了。
可惜事與願違。
他不僅還在,而且還坐在之前溫七在樓上看到的那顆大樹上。
夏風悶熱,這貨就坐在高處,晃着腿。
那年的君晨,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