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溫七… …不是特別想收。
但此刻溫七已經被四周若有若無的目光打量着了,要是拒絕,只怕會被這些目光淩遲。
溫七不喜這般引人注目,更不想自己被人記住,只好福了福身,接過了君晨送給她的貓臉面具。
面具很輕,邊角打磨得也很圓潤,通體上了白色的漆,眼眶镂空的邊緣塗了和穗子一樣的紫色,額心位置畫了紅色的花钿。
用色鮮豔,有種說不出妖冶。
溫七低頭看着面具,君晨也沒有纏着溫七,而是轉向浮羅公主,問她要去哪裏。
浮羅公主就像每一個圍觀了浪漫場景後有些八卦又有些興奮的姑娘一樣,笑靥如花:“溫陽去了那邊,我和七姑娘過去看看。”
“那邊人多,我和你們一塊過去吧?”君晨說。
一邊的顧謹言也附和道:“是啊,這麽多人,可別出什麽意外。”
浮羅公主也沒有直接答應,而是轉頭去問溫七:“可以嗎?”
溫七看了看四周越來越擁擠的人群,點了點頭。
浮羅公主笑着對君晨和顧謹言道:“那就麻煩九哥和顧公子了。”
一行人走在丫鬟護衛之中,只是兌換彩頭的地方被人圍得水洩不通,他們才靠近一些,就被突然發生的沖撞給擠散了。
“姑娘!姑娘你在哪!”
溫七能聽到煮雨驚慌的呼喊聲,可她裝着啞巴,也沒辦法開口回應,只能一邊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一邊随着人群的擁擠,不受控制地往外走。
就這麽跟着走了一會兒,溫七慢慢遠離了他們原先要去的地方,人也稍微少了些,溫七這才有機會走到邊上,鑽進一條沒什麽人的小巷子裏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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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花燈真是個辛苦活——溫七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溫七所在的小巷子另一頭似乎也是很熱鬧的街道,能看到許多人圍在街邊,一輛輛裝飾花朵薄紗,挂着各色燈籠的花車從街上緩緩行過。
花車有大有小,形狀各異,還有足足兩人高的巨大蓮花模樣的花車,上面或站或坐或側躺着衣着暴露臉戴輕紗的姑娘,她們招着手跳着舞,姿态妍麗。
溫七看了一眼就猜出了隔壁街是什麽地方,便打算收回視線,可就在她轉過頭的瞬間,眼角餘光掃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
溫七又猛地把頭轉了回去,甚至朝着巷子另一邊的出口走了幾步。
只見蓮花花車最高的位置上,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正慵懶地倚靠在斜榻上。輕薄的衣裳隐約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被面紗遮住的半張臉上一雙明眸濃妝勾勒,雖被掩飾得很巧妙,距離也遠,可依舊擋不住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溫七慢慢走到了巷子口,眼睛盯着那個女子,正準備踏出巷子,就被人從後面隔着衣袖拉住了手腕。
身後的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一手掌心覆上她的眼睛,并對她輕聲說道:“別亂看。”
溫七掙開了那兩只手,指着遠去的蓮花車問身後的君晨:“你知道那是誰嗎?”
君晨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說:“不知道,沒見過,不認識。”
他,從不,去,那種地方!
君晨覺得自己有必要申明這點。
因為溫七問他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了,就好像他就應該知道一樣。
溫七有些意外。
君晨不知道嗎?
能在京城有名的花柳巷內游花車的,必然是那幾家有資歷的青樓,而能在花車上占據重要位置的青樓女子,也必然是花魁頭牌。
君晨年紀輕輕又位高權重,他沒來過這種地方,溫七反而覺得有些奇怪。
畢竟君晨給她的印象,是有些随便的。
随随便便就闖了她的閨房,随随便便就對浮羅公主說想娶她。
溫七也從來沒自戀到覺得,對方僅僅只是對自己這樣。
君晨要是知道溫七是怎麽想的,估計能找人學一曲窦娥冤原地唱給溫七聽。
溫七意外過後也沒多大反應,只想着随花車過去,看看那女子是哪家青樓的人,打探一下對方的來歷。
可是就像君晨剛剛第一反應是攔住她不讓她過去那樣,一個姑娘家,踏進這種地方,簡直就是在作死邊緣瘋狂試探。
于是她把對方剛剛送給自己的面具扣到了臉上,然後一躍上了屋頂。
君晨也不阻攔溫七,只是跟上。
溫七目不轉睛地盯着蓮花車上的女子,君晨就目不轉睛地盯着溫七,生怕這位會直接跳下去。
然而也就君晨會因為關心則亂産生這樣的錯覺。
溫七又不傻,她僅僅只是跟着花車在屋頂上走,屋頂之下多的是圍觀花車的人,溫七把他們對花車上那位青樓女子的議論評價收入耳中,很快就弄清楚了那個女子是什麽來歷。
那個女子名叫聞遙,是百花軒的清倌,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從來都是以輕紗遮面,不曾有人見過她的模樣,可就算是這樣,也多的是人願以千金換取于她同處一室談論詩詞樂曲下棋品茶的機會。
溫七又不是瞎的,可學不來話本上那套明明是朝夕相對的人,卻只用輕紗遮住半張臉就認不出對方來的戲路。
聞遙,溫瑤。
難怪她在家裏從來都說自己不擅長琴棋書畫,原來是怕被人看出她與花柳巷的清倌聞遙是同一個人。
但她怎麽敢!
溫七突然就想幹脆把人殺了算了,什麽慢慢磨搓,再磨下去,溫家的臉面就不用要了,不止溫五的名聲要受連累,就連已經出嫁的溫三都有可能遭牽連。
要再被有心之人做文章,拿她出來做榜樣,說女子懂得太多就是這般下場,要複辟前朝對女子的嚴苛約束,那京城各家的貴女一人一口都能把他們溫家咬死!
溫七看着下頭對各色目光淡定自若的溫瑤,一顆殺心蠢蠢欲動。
就連她都能通過身形儀态和那雙眼睛猜出這個女子是溫瑤,那別人呢?
除她這個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妹妹,還有別的人能看出來嗎?
溫七緊抿雙唇,轉向君晨,問他:“你能認出她是誰嗎?”
溫七記得,君晨在聚仙樓見過男裝的溫瑤。
君晨聞言看向溫七剛剛一直盯着的青樓女子,然後搖了搖頭:“認不出來,你認識?”
溫七想也不想:“不認識。”
君晨提議:“既然不認識,就別這樣盯着她了吧?”
溫七總覺得這話哪裏不對,但也沒細想。蓮花車巡游過一遍之後就停下了,蓮花花車上的女子們都是百花軒的,她們一一下來,身姿袅袅,步伐婀娜,引着衆人的視線,回了百花軒。
身着白衣的溫瑤算是其中最特別的,她既不故作妩媚,也不會三步一搖五步一晃勾得人心癢難耐,而是身姿筆挺,拿出了平日裏做大家閨秀的氣勢,端端正正走了過去。在一片柔媚中,反倒顯得她獨樹一幟清新脫俗了起來。
也和平日裏的溫家六姑娘越發得像了。
溫七掰下一塊瓦礫,朝着溫瑤的膝蓋窩就砸了過去。
溫瑤腳下踉跄,要不是身邊的小丫鬟手快扶住了她,她就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跪到地上了。
這痛楚來得太過突然,溫瑤一想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拿東西砸她,但也只以為是百花軒裏哪個姑娘嫉妒她,才找了人躲在人群裏使這樣的下作手段,完全沒想到剛剛這一下,是蹲在屋頂的溫七幹的。
溫瑤眉頭微蹙,想要重新站直,只是膝蓋窩被砸的地方留下的痛感一時半會兒散不去,只能在小丫鬟的攙扶下,慢慢回了百花軒,全無最開始的優雅從容。
“浮羅該找我們了,我們先回去吧?”過了一會兒,一旁的君晨說。
溫七也知道自己不好消失太久,就點了點頭。
離開之前,她還讓躲在暗處的夏束留在了花柳巷,并叮囑他,溫瑤若是做出自報家門的舉動,直接殺了帶走,無需手下留情。
夏束點頭記下。
回到隔壁街,街上的人還是多,君晨就帶着她去了一處人沒這麽多的地方,等着浮羅公主或是他們的護衛丫鬟找到他們。
中途君晨等得無聊,還去買了一盞兔子花燈給溫七。
溫七心裏記挂着溫瑤的事情,沒有拒絕就收下了。
君晨看出溫七的心不在焉,眯了眯眼,小聲問道:“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可以不要想着別人嗎?”
溫七看着手裏的兔子燈籠,頭也不擡直接回了一句:“別說的我好像是負心漢一樣。”
君晨口吻哀怨:“難道不是,你明明答應了會把我放在心上的。”
溫七終于看向君晨,“我記得我答應的是,‘會盡量相信你’。”
君晨歪了歪頭,故作無辜:“是嗎?”
溫七:“… …”這人真的是在北境待了四年的旭王君東羲嗎?怎麽這麽像個養在庇護下,愛玩胡鬧心性幼稚的少年郎?
被君晨這麽一打岔,溫七終于不再滿心思記着溫瑤。
待君晨的侍衛找到他們後,浮羅公主和顧謹言也帶着溫陽縣主過來了。
看到溫七,浮羅公主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這要是在鬧市裏被人擄走,可不是鬧着玩的。
一邊的溫陽縣主雖然拿到了她想要的那對手镯,但也因為随意跑進人多的地方,在找到溫七之前被自己姑姑罵了一頓,此刻正有些蔫蔫的,不肯說話,直到看見溫七臉上的面具,才提起興致問了一聲:“這個好看,哪買的?”
溫七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把面具摘下。
她摘了面具,又給溫陽縣主指了指原先君晨買面具的攤子所在的方向。
溫陽縣主這回可不敢随便亂跑了,直接叫個丫鬟,讓丫鬟去那邊替她買和溫七一樣的面具。
他們幾人則是在人少的地方又逛了逛,買了些新鮮的小玩意兒小零嘴,後又去了一家茶樓坐着。
茶樓裏挂了不少的花燈,特制的元宵節菜單上也都是各種口味的湯圓和解膩的茶水。
除了溫陽縣主想要嘗鮮,幾乎每種都點了一份,其他人都是一人點了一碗。
溫陽縣主嘗到第三種湯圓的時候,被叫去買面具的丫鬟回來了,說那家店鋪雖然還有面具賣,可溫七那樣的貓臉面具卻只有溫七手上那一個了。
溫陽縣主頓時就看向了溫七,溫七側頭,正對上溫陽縣主那雙寫滿了“讓給我吧,讓給我吧”的眼。
溫七笑了笑,拉起了溫陽縣主的手。
一邊的君晨動作一頓,安安靜靜看着溫七接下來的舉動。
顧謹言也看着,他好奇這位溫家七姑娘會怎樣應對溫陽縣主,是拒絕,還是答應?
他可是聽溫瑤說過的,這位溫陽縣主任性得很,拒絕了容易被記恨,可要是答應了… …顧謹言覺得也不奇怪,畢竟像溫瑤那般不畏權貴堅持本心的姑娘并不多。
卻見溫七拿起溫陽縣主的手之後,并沒有把面具放到溫陽縣主手上,而是用指尖在溫陽縣主手心寫下——
不——行——
溫陽縣主遠沒有顧謹言想的那樣刁蠻任性,被拒絕了也只是不高興地抽回手,繼續吃湯圓。
等把各種湯圓吃遍,她也就忘了這個小插曲,還要了一杯溫七另點的茶,并沒有要記恨溫七的樣子。
君晨則是比任何人都開心,因為溫七沒有把他的東西讓出去。
就是… …君晨想了想溫七剛剛在溫陽縣主手心寫字的場景。
溫七裝啞巴的時候,偶爾會在別的姑娘手心裏寫字,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太方便?
作者有話要說:
君晨:并沒有很羨慕她們能和小七拉小手:)
終于找着機會給溫七送裝備了(搓小手補番差點補到忘了碼字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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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喵的小天使的兩顆地雷!
謝謝shanshanmaya小天使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