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溫七上去的同時,還有不少愛湊熱鬧的嫖客往打起來的屋子跑。
溫七到的時候,之前那兩個确定了身份的勳貴子弟正護着臉帶面紗的溫瑤,剩下一個則和夏束打了起來。
夏束打架不講規矩,時不時就會翻起屋裏的東西擾亂對手的視線,而夏束的對手卻是個有些呆板的,看身手也算不錯,卻硬是被夏束出其不意的做法打個措手不及,眼睜睜看着夏束往溫瑤所在的方向逼近。
長公主之子與刑部尚書之子護着溫瑤往外走,就在這時,一個過來看熱鬧的嫖客瞧準時機手賤要去摘溫瑤臉上的輕紗。
溫瑤睜大了眼睛躲閃不及,眼看着就要被摘下輕紗,一條泛着冷光的細線在她眼前略過,随着噗通一聲重物墜落的悶響,溫熱的猩紅濺到了她的面紗上。
“啊——!”被砍掉了手的嫖客發出慘叫,面目扭曲。
溫瑤近距離看到一只手就被人這麽砍下,整個人都被吓傻了,待到耳邊傳來別人的尖叫,她才回過神來,又一次被人護到了身後。
溫七掠進屋內,寬大的衣袖在空中飛揚而起,色澤妖冶的貓臉面具下是小巧的鼻尖與唇角帶着不悅的淡色唇瓣。
面具旁的深紫色穗子微微晃動,雖看不清,但溫瑤總覺得這人看了自己一眼。
下一刻,帶血的弦刃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度,一聲铿锵,替夏束擋了一擊。
“走。”
溫七說完,夏束沒有絲毫遲疑,跟着溫七從窗戶跳了出去。
和夏束交手的人沒有追上來,因此他們跑開沒多遠就停了下來。
“發生什麽事了?”溫七靠在樹幹上,一邊擦着弦刃上的血,一邊問夏束。
夏束盯着溫七的弦刃,說道:“他們本來還在聊天,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就吵了起來,最後你姐姐說要給他們看她的樣子,我就進去了。”
溫七之前說過,溫瑤若是要暴露身份,直接殺了帶走,夏束一直記得,只是夏束沒想到屋內的三個男子裏面,有一個武功不錯,拖住了他。
Advertisement
做情報豁出自己去也就算了,自曝身份又是個什麽操作?
溫七沉默了,她已經徹底不願去猜溫瑤的想法了。
她猜不透。
但溫七也沒有就這麽走掉,她怕溫瑤還會想不開讓別人知道她是誰,就和夏束一塊折回去盯着。
百花軒出了這樣的事情,少不得要請捕頭上門,可溫瑤是叫人打點過的,且讓百花軒掌事的賠了不少錢財給斷手之人,所以不過片刻,百花軒內就恢複了原先的紙醉金迷。
溫瑤和那三位公子,也只是換了個房間。
護着溫瑤的那兩個公子對溫瑤很是一陣噓寒問暖,唯獨和夏束交手那個,問了溫瑤一句:“有人要揭你面紗的時候,那個帶着面具的人替你把那人的手給砍。”
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長公主之子也說:“是啊,她和那個異邦少年像是一夥的,可那少年看起來是要殺你,她卻幫了你,太矛盾了。”
溫瑤自然也不知道,但這并不妨礙她借此把自己樹立成一個來歷神秘的女子,于是她搖了搖頭,只說不知道,可話語之間的無奈,又給人一種她明明什麽都知道,只是不肯說罷了的感覺。
于是那三人都沒再問,只是心裏越發對溫瑤好奇起來。
最後溫瑤送走了那三人,三人離開後沒多久就分道揚镳各自回家,與夏束交過手的那個突然對自己身邊的小厮說了一句:“也許并不矛盾。”
“公子 ?”
他自顧自:“那個少年沖進來之前,聞遙姑娘正要摘面紗,戴面具之人出手也是因為有人要摘聞遙姑娘的面紗。對啊,我剛剛怎麽沒想到。”
他一邊說着,一邊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心裏躍躍欲試地想着明日必要再去一次百花軒,說不定摘聞遙的面紗能引出那兩個武功高強的人,還能再和他們打上一架。
那三人走後,溫瑤從百花軒後門坐上雇來的馬車回溫府,溫七才帶着夏束,回了自己院子。
換掉衣服放好面具,溫七又用水盆裏早就冷掉的水洗了洗臉和手,這才坐到了窗邊。
溫七這些天裝病,總要在床上躺着沒事做,只好睡覺,白天睡飽了晚上也就精神了,如今已經習慣了日夜颠倒。
也就在溫七看書打發時間的時候,溫瑤的馬車停在了距離溫家還有一條街的地方,溫瑤下了馬車繞小路,最後翻牆進了家。
溫瑤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對此熟練非常。
她這次也和以往一樣,翻牆進去後往自己小院走,等進了院門,推開自己的房門,那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就這麽出現在溫瑤眼前,吓得她差點就尖叫出了聲。
她後退一步跌坐在地,身後傳來了明顯人數不少的腳步聲。
溫瑤連忙爬起身,回頭看見自己的父母和二伯二嬸,臉上刷地就褪去了血色。
直到老夫人被攙扶着出現,她才放松下來,搶在長輩問責前認了錯:“祖母!孫女只是貪玩,下、下次不敢了。”
姑娘家大半夜偷偷出門玩,聽起來是有些出格了,但是溫瑤覺得只要她認錯誠懇,且咬死了這是第一次,向來疼愛她的老夫人不會因為這件事重罰她。
溫瑤慢慢穩住了自己被吓破的膽子,卻因為這次跟在幾位老爺夫人身邊的丫鬟不多,打得燈籠也少,光線昏暗看不清人臉上的表情,所以沒發現,老夫人臉上的陰沉。
老夫人多疼愛溫瑤,便是自己二兒子二兒媳拿了溫七寫的字和她送給溫瑤的發簪過來,就算溫瑤确實瞞着他們偷跑了出去,老夫人也沒有立馬就信了。
雖然那張紙上寫了旭王爺也知道此事,可不說她有沒有能耐問到人王爺府上,就算有,她也沒那個臉。
所以她只是派了身邊最信得過的馬嬷嬷家的兩個小子,讓他們換了衣裳,在溫府附近候着,等看到溫瑤下了馬車,那兩個小子立馬上前攔下馬車,問出了他們是從花柳巷百花軒來的。
這下可真想不信都不行了。
老夫人聽後差點厥過去。
等緩過氣了,她眼都看不清了,簡直不敢想象,若是這件事情傳出去,他們溫家的名聲,該髒成什麽樣。
到時候,只怕是個人都會以為他們溫家是座娼館,溫家女眷都是娼婦,不然怎麽會有上趕着去青樓出風頭的女兒?
這樣的可能,光是想想便叫她這把老骨頭渾身發寒。
而将溫家名聲懸在那肮髒泥潭之上的不是別人,居然是她一直以來最最疼愛的溫瑤!
老夫人一口氣堵在胸口,看着直到此刻仍舊不肯認錯,企圖蒙混過去的溫瑤,再想想她讓馬嬷嬷拐了好幾道關系問來的有關百花軒藝妓聞遙的事情。
最後,她轉身,不再去看溫瑤。
如今除了老二老三家和她身邊的馬嬷嬷,其他所有跟來的下人都以為溫六姑娘犯的錯只是半夜偷偷外出。
所以她不能罵,但凡罵漏了嘴,被人聽出分毫,他們溫家就完了。
老夫人被人攙扶着的背影看上去竟有些佝偻,溫瑤沒等來預想中雷聲大雨點小的責罵,心裏突然就有些不安了起來,她看看與老夫人一樣沒說什麽就走掉的二伯二嬸,又看看含着淚的母親,最後,她看向自己的父親。
直到此刻,她才發現空氣中隐含着的壓抑,她才發現自己父親氣得扭曲的五官。
不對……這不對……到底是,怎麽了?
溫瑤顫抖起來,她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父親拿起一根粗棍,朝着她就打了下來。
溫瑤的慘叫伴随着三太太的哭嚎同時響起,三老爺倒是罵了,只是來來去去,罵得都是“不孝”“孽畜”這類不明緣由的話語。
過了一會兒,馬嬷嬷折回來,讓人攔下三老爺。
溫瑤被打得趴在地上,從未受過的責罰讓她哭得渾身都在抽搐,她聽到馬嬷嬷的聲音,知道是祖母來救她了,湧起的委屈幾乎将她淹沒。
她擡起頭,想看看祖母在哪,想哭着喊着讓祖母為她說句公道話。
可她看到的只有被下人攔下的父親和馬嬷嬷,馬嬷嬷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得老夫人倚重,平日對她也是輕聲柔氣恭敬有加,便是早已出嫁的大房嫡女溫三都沒她有臉面。
但是此時此刻,馬嬷嬷臉上竟是她從未見過的冰冷。
比馬嬷嬷的表情更冷的,是馬嬷嬷的聲音——
“老夫人說了,六姑娘此次犯錯,是三老爺三太太平日管教不嚴,也是她溺愛太過,從今日起,六姑娘禁足盎然閣,好好學規矩。”
禁、禁足?
溫瑤沒想到,自己被打了一頓非但沒得來老夫人的安慰,反而被禁足了!
發生了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
溫瑤想要爬起來,可渾身痛苦不堪,她只能就這麽仰着頭,眼淚不停溢出眼眶,嗓音沙啞地問馬嬷嬷:“祖母呢?祖母呢?!我、我好疼,祖母為什麽不來看看我,還要、還要将我禁足,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溫瑤哭得聲嘶力竭,委屈至極,好不容易被攔下的三老爺聽了又要去打溫瑤,好幾個下人攔都攔不住。
溫瑤被打怕了,掙紮着往後退,渾身痛得要死也顧不上。
最後三老爺被勸着出了溫瑤的院子,他松開手時棍子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叫溫瑤渾身一顫。
三太太心疼女兒想留下,最後是被人拉走的,走時還在不停地抹着眼淚。其他不是這個院裏的人也陸續退了出去,馬嬷嬷最後一個離開,等她走後,溫瑤的院門就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那廂盎然閣熱鬧散去,溫七這邊又迎來了不速之客。
之前溫七裝病,君晨判斷不出真假,又怕是真的會打擾溫七養病,就一直沒來。
今天晚上在花燈街看到溫七身體康健,晚上就忍不住過來打擾了。
和以前一樣,他找了個借口,拿着東西敲響了溫七的窗。
溫七一臉平靜地把窗打開,就見君晨拿進來一個盒子。
盒子很輕,很扁,看大小像是裝了一本書。
溫七雖然好奇,卻沒有把包袱打開,而是淡淡道:“你今晚送了我一副面具,一盞兔子花燈。”
“嗯。”君晨手肘撐在窗沿上,笑着問:“可都還喜歡?”
溫七回答:“太多了。”
就像每個家長都會教導自己孩子,無功不受祿,若是有人送了你禮物,你必須找個合适的時候送回同等價值的禮物一樣。
國師也教過溫七同樣的道理。
面具與花燈,貴重之處不單單是手藝,還有君晨想要讨好她那一份心。
溫七收面具,是因為衆目睽睽不好拒絕,收花燈,是因為心不在焉随手就接了。
只這兩樣,溫七已是頭疼,退回去又怕之前氣過他兩次,再來一次對方會做什麽溫七還真沒把握猜中。
但無論如何,這第三份禮物,她不能收。
“好吧,也是我考慮不周。”出乎溫七的預料,君晨沒有生氣,而是很幹脆就接受了溫七的拒絕。
太過順利,溫七總覺得君晨還有後手。
果然就在第二天。
溫七打算繼續裝病故意晚起的時候,煮雨拿進來一個溫七十分眼熟的盒子。
不等溫七問,煮雨已經開開心心地說明了盒子的來歷:“這是浮羅公主命人送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姑娘可要現在就打開看看?”
電光火石間,溫七明白了什麽——
所以,他說的考慮不周是指東西突然出現溫七不好解釋,而不是意識到自己送得太多了嗎?
溫七深呼吸:那我可還真是謝謝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君晨:=v=
——————
30號的更新(就是下一章)沒寫好,我再修一下,早上八點肯定趕不上了,改成下午五點之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