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後續的發展,是誰都預料不到的。
站在亭子裏,一身煞氣無人敢靠近的君晨也沒再管亭子外頭一身狼狽被人扶起的君瑾俞,而是轉向長公主,問了一句:“二皇姐就是這樣替我照顧溫七姑娘的?”
長公主:“… …啊?”
溫七:“… …”幸好我裝着啞巴,不然也不知道該怎麽接這出戲。
但是知情者的懵逼并不妨礙君晨補充劇本。
君晨那夜就問了阿甲,知道了他養傷期間發生的事情。
長公主最開始不确定皇帝的想法,只接了皇帝的命令就強硬把溫七帶走了,不僅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也沒有顧及溫七的名聲。
長公主府裏有人傳溫七是被長公主看重要來做兒媳,他們尚可以打殺下人,管住他們的嘴。
那外面呢?
長公主地位再超然,難道還能管住全天下人的嘴?
且又有了今天這一出,要是傳出去,不論真假,都會被人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可能說着說着就會有人覺得“長公主棒打鴛鴦,接了與藝妓樣貌有些相似的溫七姑娘過去就是為了讓世子收心”就是真相。
到時候,溫七就真的成了笑柄了。
沒準還會有人覺得溫七在這裏住了這麽久,只怕早就不是清白之身。
哪怕民風再開放,這個世道的女子還是過得比男人艱難些,再來這麽一出,衆口铄金,溫七就真的完了。
君晨知道溫七不在意,左右不過是一個溫家七姑娘的身份,棄了就棄了,她還可以回去做她的國師弟子。
而且這件事是長公主一意孤行,溫家就差沒有報官了,所以也連累不到溫家的其他姑娘,反而能讓長公主欠溫家一個說法和一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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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不過是要花些功夫讓溫二太太知道真相,不讓她難過,且團聚的日子少些,溫七并不會覺得這算什麽大事。
但是君晨不願讓溫七受委屈。
哪怕他知道,溫七事後必然有無數種法子叫君瑾俞後悔今日的所作所為,他也不願。
他看着自己的姐姐,一字一句,說的溫七都快信了:“我從舉賢樓初見溫七姑娘起就傾心于她,知她病了央皇姐将她接到府上請禦醫照顧,姐姐你是怎麽答應我的?我怕唐突溫七姑娘只想将此事瞞下,拖到今日才來拜訪,若是我今日沒來,溫七姑娘是不是就要白白給我這外甥給欺負了?”
長公主被親兒子氣懵的腦子暫時處于無法運轉的狀态,只能被動順着君晨的思路走,坐實了君晨所言。
邊上的君瑾俞聽了也信了,回想自己剛剛的沖動和對溫七的羞辱,頓時尴尬不已,只想找個地方把自作聰明的自己埋了。
溫七的反應倒是快的。
她演出一副才知道“真相”的模樣,一臉的驚訝,然後就是紅了臉,徹底躲在了丫鬟的身後,像是羞極了不願見人,特別是不願見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直言喜歡她的君晨。
最後長公主罰了君瑾俞一頓板子和三個月禁足,還給了君晨和溫七單獨說話的機會。
當然,為了避嫌,他們說話的地方還是在亭子裏,亭子外挂着的竹簾子拆了一半,下人遠遠站着,能看到亭子裏兩人的一舉一動,倒也不算孤男寡女惹人非議。
溫七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坐姿規規矩矩,還微微低下了頭,沉默不語地喝着手中的熱茶,一副無論如何都不敢直面君晨的模樣。
君晨站在欄杆邊,面朝着外面背對着溫七,也是一副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直接就從剛剛的殺神退化成了一個情窦初開的半大少年。
外人看到他們兩人這幅青澀的模樣,多半都是要會心一笑的。
只有在亭子裏的兩人能聽到對方在說什麽,也知道他們之間的氣氛真的和“青澀”扯不上什麽關系。
君晨看着外面,對溫七說道:“你別氣,找個時間,我替你再教訓回去。”
溫七也就是覺得有些煩,生氣倒不至于,因此也只是說:“你最好和小束商量好,別都覺得自己手下留情了,結果你一下他一下,直接就把人世子爺給弄死了。”
君晨嗤了一聲:“他算哪門子‘爺’”
溫七:“你算?”
君晨想了想,若是哪天,溫七能開口叫他一聲爺… …
咳咳!
君晨悄悄紅了耳朵,眼底卻閃耀着耀眼的光芒。
溫七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君晨轉過身:“冷了?要不我們回去?”
溫七喝了口茶,輕聲道:“是我回去,你出去。”
君晨一哽,有些不舍這麽個光明正大和溫七說話的機會,可又怕溫七真的吹風着涼。
就在君晨糾結的時候,溫七替他做了選擇:“再坐會兒吧。”
一直裝病,她很久沒在白天出來走動了,也想多待一會兒。
溫七問君晨:“你那天說… …你在開朝後被叫去做了不少事,然後就遇到刺客了?”
“嗯。”君晨在欄杆邊坐下:“應該是那些總覺得我要篡位的大臣們,心裏忌憚。但他們對我哥是真的忠心,所以這件事,我哥挺煩的。”
一面是最信任的弟弟,一面是朝中為國效力的大臣。
陛下畢竟是皇帝,不是尋常人家可以任性偏袒弟弟的兄長。
他便是因為自己沒有護住弟弟把自己悔死,也沒辦法說處置就把那些大臣處置了。
且陛下也知道,這些人中有些只是不信任君晨,疑心病太重。
他把只為一己私欲的挑出來或殺或流放,唯獨那些一心忠君的疑心病,不知道該怎麽處置。
皇帝疼愛弟弟,君晨又何嘗不理解他皇兄。
所以并不曾因此有所怨怼,甚至不去過問,就怕自己哥哥為難。
溫七捧着茶盞,指腹輕輕摩挲光滑細膩的杯壁。
溫七回來後就縮在溫家的小院裏,只在身邊有人針對自己時回擊那麽一兩下,再踩幾腳溫瑤替幼時的自己出出氣,就再沒有管過別的。
什麽朝堂邊境,儀典用人,賦稅科考,她一概不去理會——和在夏國時,全然不同。
只因她現在不是潛入夏國要将夏國攪個風起雲湧的詭谲謀士,而是某官宦人家一個不起眼的女孩兒。
隐山一事未了之前,她就只能被拘在京城,哪都不能去,也不能亂搞事情。
但是棋手,總會技癢。
在溫七眼裏,朝堂紛争可比後宅的你争我奪有意思多了。
溫七舔了舔唇,對君晨說:“你的武功之高,就連小束都奈何不了你,那些朝中大臣,怎麽可能說找就能找到傷了你的高手。”
君晨一愣。
溫七就像是一個終于拿回心愛玩具的小孩,不敢把玩具抓太緊玩太狠,而是用手指,珍惜而又小心翼翼地戳了戳。
“過了年,楚國使臣也要來了,大抵就在下個月,你先前一直在北面與他們打仗,就算要談和,只怕恨你的楚國人,還是有不少的。”
溫七擡頭看向君晨:“去查查?這事要是弄不好,擔心被人挑撥了你和陛下之間的關系。”
那些大臣若真是和楚人勾結,哪怕是無心的,這件事也不算是無從下手。
君晨似笑似嘆:“這麽聰明,剛剛被人欺負了怎麽什麽都不做。”
溫七笑而不語。
君晨看溫七不答,複又嘆道:“我知道你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感興趣,也不在意‘溫家七姑娘’如何,但你哪怕是看在我的份上,也多在意這個身份一些吧。”
他還想着要求娶呢。
之後不久,那日發生在長公主府裏的事情果然被傳了出去。
君晨為了以防萬一,派了人去酒館茶肆這類消息最為流通的地方,但凡有人說起這件事,那些人就會故意說些有偏向的說法,讓人覺得都是他君晨不管不顧追着人家姑娘不放,人姑娘既沒有攀長公主的高枝,也沒有打他的主意,反而還被蒙在鼓裏,平白被世子誤會羞辱。
簡直可憐。
此後不過短短半月,全京城都知道旭王爺對溫家那位不能說話的七姑娘一見傾心。旭王爺心憂七姑娘病弱,又顧忌七姑娘名聲,特地讓長公主出面接了七姑娘去長公主府上養病,但這位王爺從頭到尾也就去見過一次,從不越矩。
雖愛之,也重之。
倒比話本上動不動就私相授受棄家私奔的男女之情要更讓人覺得好接受且有意思。
而且他們一個是位高權重的旭王爺,一個是京城中門戶算不上多顯貴,還是個啞巴的官家女,不少閨閣女子也覺得這樣的事罕見又動人,一時間羨豔不已。
就連溫家那邊,也沒再對長公主搶人一般接走溫七有什麽意見。而是着人下拜帖去了長公主府,兩家商量好,在溫七養傷期間,能讓溫家人時不時登門,看望溫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