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長公主對溫七越發不像是看管,更像是保護了。

“她覺得皇帝是讓她來保護你的?”

有了頭一夜發生的事,長公主果然不再讓人夜間待在溫七屋子裏。

夏束也能光明正大坐在屋裏,一面比較自己的短劍與溫七從林府帶回來的劍,一面好奇地向溫七提問。

溫七趴在鋪了柔軟獸皮的貴妃椅上,翻着書:“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故意讓她知道,我是去了旭王府。”

“她這麽信那個誰?”夏束十分自然地用“那個誰”來代指君晨。

溫七笑:“怎麽可能,她不過是清楚陛下對君晨的信任,就算我是真兇,只要她覺得我與君晨關系暧昧,她就會以為,陛下叫她看着我的本意,是要保護我,而不是懷疑和君晨關系不清不楚的我。”

皇帝偏袒君晨,皇室宗親都知道。

溫七既要扮演被污蔑的可憐人,自然要演得投入。

若是一般人,只怕會恨不得讓長公主疑心自己,讓莫硯以為他得逞了,但溫七偏不。

因為對她來說,那樣反而不合理。

若這一切不是演戲,她是真的被污蔑,她必然是要費盡心機,誤導一知半解的長公主。

被保護可比被關押的日子好過多了。

那才是她會做的事。

只是長公主也不知道腦補了多少,雖然大體方向和溫七希望的相差不多,但是程度卻有些過了。

如果說最開始,長公主對待溫七是對國師弟子,放下了架子卻又有些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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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她對溫七就像是在對待未來的旭王妃,她的弟妹,親近得有些吓人。

溫七:… …也行叭。

只是長公主府的下人不知緣由,看長公主待溫七這樣和善,還以為長公主是看上了溫七,想要讓溫七做自己的兒媳。

這樣的風言風語出現的第一天,就被長公主身邊的嬷嬷殺雞儆猴,給遏止了。

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些話還是傳到了前院的世子——君瑾俞耳朵裏。

嗯,長公主的兒子随母姓,姓君。

君瑾俞就是溫七先前在百花軒看到過的那個。

自從溫瑤被禁足,再不能出門後,藝伎聞遙自然也不再出現,之後老夫人又派人費了些功夫,把百花軒從溫瑤奶娘的兒子名下挪走。

百花軒因此關了幾天門,等再開業,早已經被轉了好幾手,易了主。

反正是和溫瑤八竿子打不着關系,也沒人能查到溫家頭上。

但于此同時,藝妓聞遙,也人間蒸發了。

這可讓君瑾俞找苦了她。

還越找越上心,大有找到後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偕老永不分的勢頭。

此刻聽聞長公主給自己找了個姑娘,他自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不顧規矩,跑進了後院。

溫七用了午飯就被長公主叫去花園,說是總在房裏窩着對病體無益,讓溫七多出來走走,透透氣。

近日天氣也沒那麽冷了,可還是有風,長公主就叫人在花園亭子四周挂了竹簾子,和溫七一塊在亭子裏喝茶吃點心。

君瑾俞闖進來之前,長公主還收到了一份拜帖,長公主看後挑了挑眉,也沒告訴溫七是誰送來的拜帖,而是讓下人傳話,讓自己兒子君瑾俞去接待這位客人。

傳話的人朝前院去,君瑾俞往後院來,兩波人就這麽撞上,傳話的下人請君瑾俞代替長公主去招待上門的客人,君瑾俞聽而不聞,只問自己的母親在哪。

下人回複後,君瑾俞直接就甩着袖子朝那去了,下人攔都攔不住。

君瑾俞一進亭子,就看到了長公主和溫七。

長公主被自己兒子沖進來的架勢吓了一跳,不解道:“你過來做什麽?不是讓你去待客嗎?”

君瑾俞看看自己母親,又看看一旁坐着,沉默不語的溫七。

溫七也有些奇怪地看向了君瑾俞,兩人視線對上,君瑾俞愣住了。

因為他發現,這個據說被他母親看上的姑娘,有一雙和聞遙十分相似的眼。

君瑾俞立刻就想到什麽,不敢置信道:“母親,你知道?”

長公主一頭霧水:“知道什麽?”

君瑾俞以為自己母親在裝傻,質問道:“所以,聞遙不見都是母親的手筆了?母親你怎麽可以這樣,我對聞遙是真心的,不是一時新鮮也不是貪她美色,你便是将她弄走,再找個與她像的來,我也不可能接受!”

長公主當然知道自己兒子迷戀一個叫聞遙的藝妓,但也只當是年輕小夥一時迷了眼,不曾在意過。

此刻聽君瑾俞這麽說,她頓時明白過來自己兒子誤會了什麽,也詫異地發現了那個不曾被她看在眼裏的藝妓對自己兒子的影響。

因此也顧不上解釋不是自己弄走了那個藝妓,溫七也不是她給自己物色的兒媳婦,更不是拿來轉移兒子注意力的替代品。

而是直接就反問了回去:“你難道還想迎娶一個妓子做世子妃?!”

長公主這麽一反問,這個誤會算是徹底誕生了。

君瑾俞徹底信了自己的猜測,覺得就是自己母親弄走了聞遙,怒不可遏地為聞遙争辯起來:“母親你不能這樣說她,她會淪落紅塵是迫不得已,是身不由己!她的才情,絕不遜色于任何一個官家女子。”

迫不得已?還真不是。

一旁的溫七也明白過來了,畢竟元宵節那晚她是見過君瑾俞和溫瑤在一起的,她倒是不在意長公主忘了替她解釋,反而還很有看戲的興致,抓了一把瓜子來啃。

“住口!”長公主氣瘋了,她雖然對自己兒子管得不多,但也絕對想不到,自己兒子會不知所謂到這個地步。

拿一個藝妓和官家女比?

她兒子若是想把那藝妓收作外室也就算了,可聽他這口氣,竟是想讓一個藝妓入府?

開什麽玩笑!就是做妾,做個丫鬟都不行!她決不同意!

君瑾俞體諒不到長公主此刻有多受刺激,只看到一旁堪稱罪魁禍首的溫七,便想也不想,就把桌上一盞熱茶朝着溫七那雙和聞遙有幾分相似的眼睛潑了過去。

君瑾俞知道這姑娘多半也是哪位官員家的女兒,但能就這麽住進來,想來也不是什麽自持身份的大戶人家,他把人傷了,憑着長公主的地位也不會有什麽事,還能讓他對母親随意擺弄自己婚姻的抗拒和行為傳出去。

到時候,就算還有想攀高枝的不要臉面湊上來,只怕也沒那個膽子了。

君瑾俞想得理所當然,只是那一盞剛剛煮好,還冒着熱氣的茶并沒有潑到溫七臉上。

溫七看君瑾俞動作,提前站了起來,那盞茶潑過來的時候,溫七後退一步,也就躲開了。

但長公主和亭子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們可被吓得不輕。

丫鬟都圍了上來,将溫七拉到邊上護在身後,長公主則是擡手,打了君瑾俞一巴掌。

巴掌聲清脆悅耳,直接就把從小無父無人管教的君瑾俞給打懵了。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母親,眼底是滿滿的不敢置信。

長公主也是不敢置信,自己兒子居然能蠢成這樣!

長公主垂下手,用衣袖遮擋還有些顫抖的手,開口的聲音略有些幹啞:“來人,把這個孽障給我帶下去,關起來!”

立刻就有小厮上前,但都被君瑾俞掙脫了開,君瑾俞還擡手朝溫七一指,擲地有聲:“母親!我絕不娶她!”

溫七站在丫鬟後頭,歪了歪頭,想把那根手指給削了。

“胡說八道什麽!她是… …”

長公主終于想起來要解釋,只是君瑾俞覺得自己已經猜中了真相,不願給母親遮掩的機會,只想撕開自己母親和溫七掩藏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肮髒謀算。

他因此打斷了自己母親的話,言辭犀利且不堪地說道:“你說聞遙不配,難道她這樣上趕着攀高枝,未曾過門就住在別人家裏,連臉面都不要的所謂官家女就配?母親!你告訴我聞遙現在在哪,你只要和她相處過,你就會知道,聞遙她和別人不一樣,你會喜歡她的!”

“閉嘴!!!”長公主猛地一拍桌子,抖着手指着君瑾俞:“趕緊把這個逆子的嘴給我堵上!!

亭子內亂成一團,溫七也被擠到了亭子邊上。

作為暴風中心,君瑾俞一面推開那些不敢下重手的下人,一面不停質問長公主聞遙在哪。

溫七看長公主的臉色,真心覺得長公主怕不是要被自己這個兒子氣死。

但讓溫七去勸架也是不可能的,誰叫她是個啞巴呢,這個時候出去誰也勸不了,還容易被針對。

溫七事不關己地躲着,突然,她聽到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帶着她從未聽過的冰冷——

“你說誰不要臉面?”

說這話的人速度極快,進來後一腳将君瑾俞踹到了亭子外面,挂着的竹簾都被掀掉了。

也幸好這亭子外面是草地不是湖泊,不然這種天氣掉到水裏,就算不死也能去了半條命。

君瑾俞在地上滾了幾圈,滾得滿身草屑,起來後暈頭轉向去找踹自己下來的人,眼睛紅得像是要吃人。

可等他找到踹自己的人,一身的氣勢頓時就弱了下來。

只見原先還很混亂的亭子此刻安安靜靜,沒大他幾歲,卻早就上過戰場殺過人的旭王叔就站在那,身披銀灰色的大氅,面容如畫,卻神色冰涼,活似一尊殺神。

他自上而下看着君瑾俞,向來如清朗天空一般的眼底,此刻陰沉得如同暴雨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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