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第四章
月明星稀,深夜的司家莊園十分空曠寂靜,主道路兩側的路燈是蒼白色的,冷冷清清。
“餓了麽?”
兩個人走在司家幽靜的長廊,宋秋圓心情很好地左顧右盼欣賞幽蘭香,走在前頭的司蘭清停下了腳步,轉頭問宋秋圓。
“不餓。”宋秋圓拍拍圓鼓鼓還未消化完的肚子,翹起唇說:“我在霍燼那兒吃過了!”
司蘭清視線下垂,看向宋秋圓的肚子。霍燼那樣不把別人看在眼裏的人,竟然還知道讓宋秋圓吃飯,很讓司蘭清意外。
司蘭清擡眼,那雙蓄着深潭的眼眸盯着宋秋圓,溫聲輕聲問:“他對你做了什麽,欺負你了麽?”
宋秋圓撓撓頭,回顧下午和晚上和霍燼待在一起的時間。他雖然聽到了霍燼很多的狠話,但霍燼并沒有真的對他怎麽樣,左右不過是關着他幾個小時,沒有虐待,沒有毆打。他這人随遇而安的本領挺強,沒有身體虐待的囚禁壓根不會傷害到他的心靈。
“霍燼他沒有欺負我。”宋秋圓咧開嘴笑着說:“我就在霍燼家裏睡了一覺吃了一頓飯,本來是要等少爺你過來接我的,後來霍燼跟我打賭,我贏了他,他就放我走了。”
“只有這些?”司蘭清好看的眉微蹙,靜靜地盯着宋秋圓的表情。
宋秋圓小雞啄米點頭:“嗯嗯嗯!”
具體的打賭內容,以及他靠着打牌打贏霍燼,還給霍燼臉上貼了好幾張小黃人便條的事兒,宋秋圓想了想還是不說了,說了萬一霍燼覺得他宣揚他丢臉的事情來找他麻煩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司蘭清微點頭,聲音忽如夜色裏的蘭香一般幽遠淡漠:“你去休息吧。”
“蘭清少爺,晚安!”
宋秋圓搖頭晃腦走回他的傭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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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廊外,一個黑西裝打扮的青年從夜色裏走出來,站到司蘭清身邊,恭敬低頭,眼睛瞥向宋秋圓離開的方向,壓低聲音說:“少爺,我懷疑他說謊。”
“霍燼是什麽人,怎麽可能抓走他卻對他那麽好,又怎麽可能幼稚地打賭。我猜霍燼很有可能買通了他,只是他還是蠢笨,一通話說得盡是漏洞。”助理擡頭,詢問司蘭清:“少爺,這種人留在身邊到底是不放心,需要我趕走他嗎?”
司蘭清聲色疏離:“不用趕,你多盯着他就好。”
身邊豺狼虎豹似的盯着他的人還少麽?不缺再多一個人。現在趕走,會打草驚蛇。到時候還要再派人來,麻煩。
說完,司蘭清眉眼忽地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他掩唇輕咳兩聲。
“您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嗎?”助理關切問,伸手想扶他。
司蘭清擡手,禮貌拒絕的姿态,助理抿了抿唇,退了出去。
即便身邊已經無人,司蘭清依舊撐直肩背,狀若無事地走回房間。房門關上,他跌坐在椅子內,扶着把手的修長雙手微抖。緩了好半晌,他才打開藥盒,吃了一顆藥下去後閉目止痛。
——
一閉眼一睜眼,一夜就過去了,宋秋圓痛苦地在床鋪上打了個滾,按掉鬧鐘,躲進被窩裏,他是真不想起床上學啊。
上輩子上了那麽多年的學,這輩子還要重新上,太痛苦了。
可是陪讀人設不允許。
宋秋圓哭兮兮起床,去廚房吃了好多好吃的早點以慰被早八痛擊的受傷心靈。
他打包了很多甜品零食放進書包,走出大門時看到司蘭清正在坐進車。
司蘭清餘光看向他,目光沒什麽溫度。
宋秋圓笑着揮揮手:“蘭清少爺慢走,學校見!”
司蘭清的車開走。
宋秋圓踩點到教室的時候,正好鈴聲響起來。班裏十五位上流社會的繼承人都下意識擡頭看他。看到他灰撲撲樣子的瞬間,其他人繼續低頭去做自己的事了,只有司蘭清、霍燼、陳景嘉還看着他。宋秋圓有些意外,也有些高興,他笑着對他們三揮揮手。
因為他是踩點到的,班上的位置幾乎都坐滿了,宋秋圓視線在教室裏晃了一圈,才找到一個空位置。
宋秋圓撓撓頭,在班上唯一的空位,也就是司蘭清後面、霍燼前面的單人學習桌上坐下。
宋秋圓坐下,放輕動靜拿出書本和文具。老教授夾着厚厚的教材走進教室,開始上課。
五分鐘後。
“咔噠!”
宋秋圓的椅子忽然被人踩得翹起來,又狠狠落在地上,發出一聲很重的聲響。
宋秋圓慌忙擡頭,卻見教師和其他學生都仿佛沒聽見似的沒有在意。他呼出一口氣,轉頭怒瞪剛才給他使壞的霍燼。
霍燼嘴角揚着嚣張的笑意,那表情仿佛在說:你能怎麽辦?
宋秋圓知道他是不服昨晚跟自己打牌打輸了,正在對他使壞出氣呢。
宋秋圓把椅子往前挪得不能再挪,不想再被霍燼戲弄。
可是霍燼身高腿也長,每次在宋秋圓舉着書本昏昏欲睡時都能精準地朝他的椅子踢上一腳,攪得宋秋圓反複驚醒。
宋秋圓痛苦地捂住額頭。不是,霍燼他有病吧,怎麽跟小學生一樣欺負人!
不過只用小學生手段,說明霍燼倒也沒有很生氣。宋秋圓決定忍下。
講臺上年輕教授在講微觀經濟學,宋秋圓困意被霍燼趕走,只好撐着腦袋聽了一兩句。幾分鐘後,他就露出了生無可戀臉。他實在是對商學不感興趣,這上學如坐牢啊。
好不容易撐到了下課,他剛趴下,肩膀就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宋秋圓龇牙。
看到陳景嘉那雙狗狗眼,宋秋圓收回牙,掏出零食分享。
陳景嘉樂了,吃了口薯片,目光在宋秋圓身後的霍燼臉上晃了一圈落回到宋秋圓臉上,問:“需要幫忙嗎?我上課可聽到你這邊好多次動靜,我們可以換座位。”
宋秋圓轉頭去看霍燼,就見霍燼那雙幽藍的深邃眼睛要吃人似的盯着他,生動地在說:你敢換,我就吃了你!
宋秋圓絲毫不覺得害怕。畢竟霍燼和陳景嘉是情敵,霍燼肯定不想陳景嘉坐到他前面,和司蘭清甜甜蜜蜜,礙他眼睛。這個時候,是霍燼要低三下四求自己!
宋秋圓挑了下眉梢,用口型對霍燼說:你不再吵我,我就不換。
霍燼咬牙,兩秒後,他閉眼默示同意。
宋秋圓快樂了。
他轉回頭對陳景嘉擺擺手:“不礙事,後排靠窗,王的故鄉,我喜歡這裏!”
陳景嘉也不勉強,他說:“昨天我本來是要去帶你回來的,只不過家裏有事找我回去處理了,後來又知道司蘭清去找你,我就沒出頭了。”
宋秋圓給他塞了包薯片,十分感動:“謝謝啊,請你吃。”
陳景嘉收了零食,拍拍宋秋圓肩膀:“以後有事找我,我說的話,說到做到。”
宋秋圓點頭:“好!”
後座霍燼刀割般的眼神落在宋秋圓後腦勺,宋秋圓擡手護住後腦勺,沒理他,自顧自趴在桌上。
一天的課程下來,宋秋圓開始在課堂上放肆睡懶覺了。因為他發現教授從來不會看他,點名學生回答問題的時候也總是略過他,總之,他做什麽事情,都無人在意。
可能是因為路人甲人設,也可能是因為他是班裏唯一一個非上流社會出身的人。
宋秋圓感到十分自在,他開始摸出小說漫畫大搖大擺地攤在桌面,津津有味地看起來,這樣上學也不至于很難熬。
慢悠悠的,就熬到了最後一堂課。
宋秋圓見司蘭清沒有任何吩咐,就抱着書包沖去了食堂幹飯。豪門學子的大學食堂可不是普通食堂,那可是堪比高檔五星級飯店的食堂。
宋秋圓酒足飯飽,在附近熱鬧的人間煙火裏晃了一圈,一路上拾拾撿撿,他采了一大株野雛菊。
不知何時路過一處露天廣場,那一圈有幾個賣藝人,宋秋圓挑了個喜歡的嗓音蹲路邊,跟着音樂搖頭晃腦。那歌聲很低沉,微微沙啞,宋秋圓不懂音樂,但很喜歡這種仿佛能帶他流浪的嗓音。
歌手戴着黑色棒球帽,臉上還戴着黑色口罩,将那張臉包裹得嚴嚴實實,配上極為低沉的嗓音,很有神秘感。不過看身形不過是少年模樣,牛仔褲洗得發白,來賣藝可能是因為生活困難。
宋秋圓閑着無聊,便在那裏一直聽,聽衆時多時少,他一直在那裏,聽到曲終人散。
歌手開始收拾麥克風,幾位聽衆過去投幣。宋秋圓摸出兩張紙幣,彎腰時看到沒有多少錢幣的盒子時,他順手掰了半把花放進歌手的吉他盒子裏。
“謝謝。”
歌手上前彎腰收錢,然後收到了半把野雛菊。
回司家之前,宋秋圓買了個便宜的花瓶,他将剩餘的半捧野雛菊裝上,放在窗邊。他洗了個澡出來時,月亮已挂上樹梢,柔和的清輝灑落在窗外的空地。
宋秋圓抱着漫畫書,去廚房撈了個水蜜桃,又搬了把椅子,找到一片很好的空地。
這是一處很好的庭院,布置絕佳,只是綠植早已枯萎,說明無人照顧。這塊地方大概是被閑置了吧。宋秋圓順手給花壇裏蔫巴了的花花草草澆了水,然後躺着啃桃,眯眼吹夜風。
司蘭清批改完最後一份文件,合上文件,放在厚厚一疊集團材料上面。小腿傳來痛意,司蘭清吃了片藥,緩了一會兒站起身,走向窗邊。
單面窗外,是宋秋圓躺在躺椅上逍遙恣意的笑臉。
司蘭清愣了下。
助理從外面進來,看到樓下庭院裏的宋秋圓也是很驚愕。這裏是司蘭清的私人住處,平時沒有傭人敢進來的,宋秋圓怎麽敢大搖大擺在這裏擺椅子?!
助理深感自己的不稱職,他忙道:“我這就将人趕出去。”
司蘭清深深看了眼又盤腿坐下來,支着落地燈翻看漫畫書的宋秋圓,清冷的聲線說:“算了,不用。”
他的房間私密性很高,從外面看只能看到黑暗的窗戶,也聽不到裏面的任何聲音。
助理愣了下,猜測二少爺難道是想甕中捉鼈?
“好。”助理趕緊彙報這一天的工作:“我在他房間和随身用品上都安裝了設備,他昨晚十點回卧室後洗了個澡,打了三局黃者榮耀的游戲,他竟然都贏了!然後拒絕了隊友再來一局的邀請去看了一小時的漫畫書。他睡了七個小時,睡眠質量極佳!早上坐出租車到學校,車上了司機聊了半個小時叫《明天我還會喜歡你》的純情漫畫,和司機争執到底是司空緣還是歐陽春雪是男主!我網上搜了下,誰是男主的問題已經争執快兩年了,我覺得歐陽春雪是男……”
司蘭清蹙了蹙眉,淡聲出聲打斷:“講重點。”
助理揩了一把冷汗,他也不想講得這麽詳細,可是他實在是看不透宋秋圓,萬一宋秋圓和別人說話的時候話裏有話他沒察覺到不就出事了嗎,所以他才事無巨細地全部複述給司蘭清。
“他今天中午吃了一碗燒鴨叉燒飯和一份牛腩芝士披薩,打包了半個西瓜,邊走邊吃,在大禮堂門口、門口的投票箱裏、裏……”
司蘭清偏頭看向戰戰兢兢的助理,預感有些不妙,“他在大禮堂門口怎麽了?”
助理眼一閉,說:“給您和霍燼的cp票箱裏偷偷投了十票!本來一人只能投一票的,他為了投票不惜排了十次隊伍!他還鼓動別人當你們的cp粉!”
司蘭清深吸一口氣,太陽穴突突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