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向京墨還未出生時,她的母親在門前種下了一棵月季花樹。待母親世逝,向京墨長大,雷杉奈到來,那棵月季花樹已茁壯生長,爬滿了整面牆,開出了朵朵紫藍的月季。

摔傷一個月後,雷杉奈坐在輪椅上,一只腳打着石膏,臉部和身上有着一深一淺快消散的淤青。

向京墨将她推到了花牆下,雷杉奈看着花牆驚喜道,「好美,我想要一朵。」

「我摘給你。」向京墨選了一朵花莖沒帶刺的,摘下遞給了雷杉奈。

雷杉奈看着手中的花,說,「到了那天你會送我一束吧?」

向京墨沒有回答。

這時前院某處傳來聲響,她們齊齊尋聲望去,卻見阿四在花叢裏翹着屁股,妖嬈地搖着尾巴,嘴裏發出嗯嗚聲。

雷杉奈好奇地說,「阿四在幹嘛呢?」

阿四扭頭看向了她們,嘴裏叼着一只剛破殼的雛鳥,嬌嫩的雛鳥發出響亮的啾啾叫。

「要被吃掉了!」雷杉奈慌張地站了起身,跑到到了阿四那裏,逮住了正要逃跑的阿四。

「阿四,不準吃掉!」

向京墨心想,還挺有精神的嘛。。。向京墨似乎有些放松了,而且她覺得雷杉奈腳上的石膏該拆了。

夜裏,書房處。

複古的吊蘭水晶燈亮着微光,未開眼的雛鳥在雷杉奈製作的棉花小窩裏熟睡。

書桌上疊了好幾本關于鳥類的百科全書,還有如何飼養鳥類的書籍。雷杉奈坐在躺椅上翻起其中一本,研究着怎麽飼養剛破殼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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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向京墨輕擡起雷杉奈的小腿,用小小的熱水袋溫敷着她腳上的淤青。在向京墨一個月的努力不懈下,雷杉奈臉上的淤青都消散了,身上的淤青也消得七七八八。

「啾!啾!啾!」雛鳥醒來了,張大口要喂食。

「小小一只怎麽聲音那麽響亮啊。。。」雷杉奈拿起吸了飼料泥的針筒,慢慢給雛鳥灌上了一點。

雛鳥吃飽後又繼續睡了,這時雷杉奈注意到雛鳥的喉嚨鼓成了一個包,吓得她以為它噎住了,整個人慌了起來想給它灌水喝。

向京墨澹定地道,「沒事,那是鳥的嗉囊,暫時存儲食物用的。我小時候養的那只小鹦鹉鼓起來的更大。而且你也不用一直爬起來喂食,等它喉嚨沒有再鼓起後再喂也不遲。」

雷杉奈聽後松了口氣,道了句吓死我了。她和向京墨看着窩裏的小鳥,在沉沉入睡,大大的肚子在起伏,粉紅色的皮膚可清晰瞧見紅青交錯的血管,脆弱得很。

雷杉奈小聲地對向京墨道,「阿四抓到這只小鳥時,才剛剛破殼而已。書裏說剛破殼的鳥第七天就能夠開眼了。」

幼鳥很難養活,所以她們都小心翼翼地守護着,期待雛鳥開眼的那天。

第七天。

向京墨:今天早上,她沒有醒來。

房裏,向京墨看着沉睡不醒的雷杉奈,失魂地守在床旁。前來的蘇醫生在給雷杉奈檢查着身體。檢查完畢,蘇醫生對向京墨搖了搖頭。

蘇醫生難掩悲傷道別了,向京墨坐倒在了地上,伏在了床邊,看着躺在床上沒半點動靜的雷杉奈,連呼吸都感應不到。她環視了四周彷佛時空靜止的房間,只有床頭架着的輸液正滴着水滴。

向京墨看着點滴眼皮越來越沉,恍兮惚兮間,她來了一個喧鬧的灰白世界,十字路口的人行信號燈,由紅燈亮起行走人形的綠燈。四面八方瞬間湧入人群,她站在斑馬線上,任由黑白的人群擦肩而過。

她回到了與雷杉奈初相識時,約會的時期,她看着眼前場景,心想,約在這裏?

「向京墨!我在這裏!」

忽然出現雷杉奈的呼喚,見她在人群中上竄下跳,笑着朝她打招呼。

「快跟上我啊!」說完她就轉身離去,被人群給淹沒了。

「杉奈!」

「別亂跑!」

向京墨擠開人群想要追上她。

「我在這裏!」人海中不停出現雷杉奈的呼喚,但向京墨卻尋不得她的蹤影。

「杉奈!」

「杉奈!」

她嘶啞的聲音被這鬧市給淹沒了。

「京墨。」

一聲近在耳側的呼喚,将她給溫柔地喚醒了。趴在床邊睡着了的向京墨,冒着一身冷汗醒了過來,她看着坐在床上對着她笑臉盈盈的雷杉奈,她疲憊的雙眼緩緩睜開,漸漸濕潤。向京墨雙唇顫抖,喉間酸澀得無法說話。

雷杉奈背對着窗戶灑進來的曦光,全身散發着柔光。小卷短發像棉花糖般蓬松柔軟,她真的好像一個随時準備飛走的小天使。

向京墨撲上前去抱緊了雷杉奈,這次她沒有像以往一樣忍着哭泣,而是袒露了她所有的脆弱,大哭起來。雷杉奈用插着針管的手輕撫起她的背,向京墨漸漸恢複了情緒。

雷杉奈問她,「我睡了多久啊?」

向京墨,「一天了。」

雷杉奈,「鳥呢?」

向京墨,「昨天走了。軀體冷冰冰的,沒有反應,我埋在了前院的月季花樹下。」

雷杉奈聽後黯然神傷起來,她失落道,「還有一天就能看見它睜眼了呢。」

她拔掉手上的針管,雙腳放到床下,她用平穩輕柔的語氣對向京墨道,「我想穿那件婚紗。」

「你給我梳妝打扮吧。」

向京墨明白了,起身就去準備。

大廳落地窗戶的窗簾全拉開了,照進了早晨朦胧的陽光。

雷杉奈一身婚紗坐在凳子上,向京墨在給她梳妝打扮。婚紗拆卸了繁重的大裙擺,瞬間變成了一件輕便的中短裙禮服。

「這是特殊的化妝品吧?」雷杉奈問道。

「嗯。」向京墨靠得很近,正用刷子給她若陶瓷般的臉蛋上着妝。

「想化怎樣的?」向京墨問她。

雷杉奈道,「最美的。」

向京墨溫柔地問,「多美?」

雷杉奈笑道,「美到天國大門都為我敞開的那種。」

向京墨也跟着笑了,「你不化妝就很好看了。」

妝化完了,向京墨拿出了那頂給她留的假發,給她戴上。

牆上挂着的全身鏡中,雷杉奈看着戴上了假發的自己,她道,「我帶過很多假發,但沒有一頂是最喜歡的。」

「這頂你給我留的,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

最後向京墨給雷杉奈戴上花環,裝扮就完成了。接着她」将一束紫藍色的月季交到雷杉奈的手上,雷杉奈笑着接過了花束,她聞着月季的清香,道,「你還記得我想要一束月季。

「只要月季開了,我就給你摘。」向京墨單膝蹲在她面前道。

雷杉奈親了親向京墨的額頭,然後對她道,「我們去海邊吧。」

房車行駛在彎曲的山道上,出了山路,開上了平野的大道。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天空與大海。

不久後,房車停在了路邊,向京墨轉頭對雷杉奈說,「到了。」

雷杉奈從小床上醒來,疲憊地撐起身子。

房車的側門被推開,向京墨攙扶着雷杉奈下了車。正要往沙灘走去時,剛巧被一個小女孩給瞧見了,她驚為天人地看着雷杉奈道,「姐姐好靓啊,是仙子嗎?」

接着她又指着向京墨道,「這個姐姐也好靓啊!身上還畫了好多畫。」

她們看着小女孩天真爛漫的樣子,笑了。

雷杉奈笑靥如花,海風吹得她長發飄逸,身後的精靈翼翅飄起,真的好像仙子。

向京墨簡單地穿着一身寬松白襯衫配米白色高腰西裝褲,系深褐色皮帶,依然風雅潇灑。

小女孩說完就跑掉了,她們繼續往海邊走去,沒想身後忽傳來一個女人的呼喚,「不好意思,我的小孩想和你們拍張照。」

她們轉身看到了一位拿着相機的婦人,小女孩在婦人身邊朝她們招着手。

飛機和海鷗從天空飛過,飛機留下尾跡雲,海鷗留下餘音,陽光正好。

相機咔嚓幾聲,原本夾在她們中間拿着捧花拍照的小女孩,忽然要向京墨抱。

小女孩奶聲奶氣地撒嬌道,「姐姐,抱我。」

向京墨被小女孩萌翻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将小女孩抱起,這可是她第一次被小孩粘上。。。

雷杉奈看着向京墨有些腼腆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們又和小女孩拍了幾張照。

拍完後,小女孩走前親了親向京墨和雷杉奈的臉頰,兩人非常驚喜,相視而笑。

母親走了過來,将相機洗出的其中一張照片送給了她們,「這張給你們留戀。」

向京墨接過照片,母女倆便走了。

她們看着手裏那張照片,小女孩在向京墨懷裏笑得燦爛,雷杉奈笑道,「哈哈,好像我們生了一個小女孩,這張像是我們的全家福。」

向京墨看着照片,抿嘴輕輕笑出了聲。

她們走在堆了一朵朵「白雲」的沙灘上,那是海浪拍打上來的浮沫,形成了一朵朵的雲形泡沫。雷杉奈很高興可以再次看到小時候見到的奇景。

「你看雲朵掉下來了。」她指着沙灘雲朵,對向京墨笑道。

向京墨聽後淺淺一笑,牽着她的手漫步走向刻了心的那塊岩石上。

天空的雲朵在到處碰撞,形成了各種形态的雲,雷杉奈指着其中一朵雲道,「天上那朵像不像我們養的那只小鳥?」

那雲朵的邊緣被陽光照得金閃閃的,框成了一只雛鳥的形狀。

向京墨擡頭看了後道,「還真有點像呢。」

雷杉奈,「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它會在第六天離開?或許上帝害怕它看到我們後,會舍不得走,所以在它還沒知道我們長什麽樣子前,上帝就派來了天使将它接走,這樣它才會乖乖地和天使回天國。」

向京墨,「不過有時候看到了,也是生命最後一刻的禮物吧。」

「如果是你,你一定會和上帝搞叛逆,來見我最後一眼對嗎?」

雷杉奈驕傲地道,「我已經叛逆了。」

「如果可以,我不想那麽快到那裏,我想繼續留在你的身邊。」

雷杉奈牽着她的手晃呀晃,笑得像孩子一樣。

向京墨握着她的手更緊了,害怕她很快就會被帶走。

她們坐到了刻着心的岩石上,雷杉奈撫摸着愛心凋刻道,「小時候刻上這個,就是希望有一天外星小孩會帶我到宇宙旅行,結果一直沒等到。」

向京墨對雷杉奈道,「你不需要外星小孩來帶你去宇宙旅行。」

「因為你就是那個外星小孩。」

雷杉奈笑道,「那我很快就可以到宇宙去旅行了。」

「有一次夢見你帶我去宇宙旅游,那個夢好像真的一樣。」

向京墨,「或許有一天我真的可以帶你去呢?」

雷杉奈急問道,「我都不知道我之後會去哪裏,到時你要怎麽找到我?」

向京墨的聲音有些沙啞,「不知道。」

雷杉奈顫聲道,「你可以在活着時,找到一個能在你死後還能見到我的方法嗎?還有能在一個地方建起一個屬于我們的小家,繼續活下去的方法。能自由自在無病無災的方法。」她邊說邊對着向京墨落下淚珠。

向京墨用手給她輕輕擦拭眼角,淚珠像珍珠一樣從她的指尖滾落,她對她說。

「我會去找,你等我。」

雷杉奈含淚而笑。

大海的波浪是多麽溫柔地拍打着沙灘、礁石,好像母親在輕輕拍打寶寶的小屁股蛋兒,哄寶寶睡覺一樣。

雷杉奈靠在向京墨的肩上,她的聲音已沒有早晨時的朝氣蓬勃,她說,「以後。。。你還會愛上其他人嗎?」

向京墨撫着她的肩,在她耳邊輕聲道,「遇見你後,愛情對我來說,有過這一次心動就行了,經歷過這一次悲傷就好了。」她回答很快,沒有向以往一樣總是不緊不慢。

雷杉奈聽後一臉擔憂地看向她,「難道你想就這樣愛我一輩子嗎?」

向京墨回道,「你不也愛了我一輩子嗎?」

雷杉奈有件事一直感到很抱歉,她問,「我會不會很自私?知道有一天會離開你,還去招惹你。」

她輕皺起眉頭,愧疚起來,向京墨溫柔地對她說,「雷杉奈,你把最珍貴的時光都給了我,我叁生有幸。」

聽她這樣說雷杉奈高興地笑了,靠在她的肩上閉起眼眸道了句。

「向京墨,謝謝你陪我度過餘生。」

她再也沒有說話了。

大海将雲朵沖上了沙灘,一個卷發小女孩在沙灘上高興跑跳,「哈哈哈!媽媽、爸爸快看雲朵從天上掉下來了!」

媽媽在身後喊着她的名字,「雷杉奈!別跑太遠!」

爸爸在身後笑着漫步跟上。

小女孩不停往前跑,她看到一塊大岩石上坐着兩個女生,一位穿着婚紗枕在另一個短發女生的肩上沉睡。短發女生抱着身邊的新娘,溫柔地親着她的額頭,握着她的手。

小女孩停下了腳步看着眼前的一幕,整個人呆愣住了。

「玩夠了,回家吧。」身後的父親一臉慈愛的對她笑道,她看見父母在不遠處笑着等她過來。

小女孩有些依依不舍,但過往重演,她沒有遺憾,而向京墨也會開啓新的旅途。她看着那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女生,她笑了。她轉頭跑向了父母,小女孩牽上父母的手,在中央拉着胳膊蕩秋千,沙灘上孩子的笑聲清脆悅耳,那天真爛漫的孩子跟着父母走了。

新娘緊握花束的手已松開,落到了裙擺。海風襲來,花瓣吹散各處,飄落到海面上。暖暖以前養在溫室時,總愛吃飄落到池塘上的花瓣,不知道這些花瓣有沒有被暖暖發現,它還可以再嘗一嘗。

兩人紋了婚戒的手握在了一起,向京墨不肯放開,她還想再感受下她跳動的脈搏,和手中的餘溫。

沙灘的小店鋪裏的收音播起一首悲調的歌。歌詞是這樣說的,相愛的兩個人,其中一個被定格了在過往的時空裏,另一個只能往前走。

活在回憶裏的人問,離別很久以後,你還會再想起我嗎?

如果還會,你要知道,我會在那遙遠之地繼續愛着你。

前往未來的人說,能夠思念着一個也愛着自己的人,是件幸福的事。

歌聲飄向遠方,凄美又婉轉。

她在21歲時遇見了她,而她卻在21歲時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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