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沈未雨牽着沈思思的手進了沈老夫人的禪寧院時，老夫人正坐在鋪着蟒紋墊的椅子上，聽着旁邊的丫鬟說笑話逗趣兒，老太太爽朗的笑聲聽的沈未雨心裏很是舒坦。
“祖母聊什麽呢這麽開心，說出來讓孫女也一起樂呵樂呵。”沈未雨笑道。
沈老夫人一見是自己最疼的小孫女小孫女來了，心中大喜，放下手裏的茶盞道：“原來是小清兒來了，快，快來讓祖母瞧瞧最近長高了沒。”
沈老夫人已經年近七十了，身體也很硬朗，但畢竟是老人家，沈丞相怕老夫人受驚，便沒有把沈未雨被擄的事告訴她。
沈未雨看着本來天人相隔的祖母有一次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忍不住走上前去鑽進了老夫人懷裏。
“祖母，清兒好想您。”
老夫人哭笑不得，“不是前天才見的？這麽大人了，怎麽還撒起嬌來了。”
沈未雨悶着聲音道：“祖母這麽疼清兒，清兒一見到祖母就想撒嬌，祖母可不許嫌棄清兒。”
“傻孩子。”老夫人嘴上不承認，心裏卻高興着呢。
祖孫倆膩歪了一會兒，沈未雨想起來從進來起就站在屋裏不出聲的沈思思，輕聲道：“三妹妹？怎麽傻了？還不快來給祖母請安。”
沈思思怯怯道：“祖母好，思思給祖母請安。”以往府裏人都不是很瞧得起三夫人和三小姐，所以沈思思還是第一次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也不是很喜歡三夫人，畢竟是婢女出身，但沈思思到底是自己的孫女，老夫人還是笑着說了聲“好。”
又奇怪道：“清兒今日怎麽想起來帶三妹妹過來拜見祖母了？”
沈未雨晃了晃老夫人的手臂，“還不是娘親教訓了清兒，說清兒以前太任性，不懂得關心妹妹們，清兒回去仔細反省了自己，覺得确實要改。而且昨日清兒不小心摔倒，還是三妹妹路過扶了清兒一把，清兒認為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好好彌補姐妹感情，祖母您說是不是？”
“是，是，是！”老夫人沒想到以往的确太過任性妄為的孫女如今說話如此識大體，高興的合不攏嘴，心裏的疼愛又增加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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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思聽着沈未雨說着自己沒做過的事，雖然奇怪，但隐約覺得是為自己好，心裏對沈未雨的好感又增加一分。
“對了祖母，您看三妹妹這身量，已經十三了，卻和清兒十歲時差不多大，往後及笄了可不叫外人笑話？而且三妹妹到現在連自己的院子也沒有呢。不如祖母今日就看在清兒的面子上替三妹妹做個主，替她在清兒的院子邊修個院子吧？”
沈思思聞言，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沈未雨，眼裏是要溢出來的崇敬和感激。她真沒想到大姐姐會對她這麽好。
修個院子對相府來說不是什麽大事，既然孫女都提出來了，老夫人也就樂呵呵的答應了。
正巧這時候沈丞相走了進來，來給老夫人請安。
沈丞相名沈霆，年四十未到，長的還算英俊，許是多年為官的原因，自有一股嚴肅淩厲的氣勢，府裏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怕他。
見他來，沈未雨站了起來走到一邊，先給沈丞相行了禮。沈思思也害怕的行了禮，慢慢往沈未雨身邊挨近了些。
沈丞相給老夫人請了安，然後輕拍了拍沈未雨的肩膀。應該是寬慰于她的身體好了。
沈未雨鼻子有些酸，前世的父親在她小時候是待她很好的，只是她不懂，還因為父親寵愛二夫人而不滿，自己主動的疏遠了這段父女關系，現在想來，自己真是愚蠢，白白将屬于自己的父愛推給了他人。
“霆兒啊，你來的正好，你可知清兒現在可比以前懂事多了，會疼愛妹妹了，剛還求我給三丫頭修院子呢。”老夫人笑道。
沈丞相似也有些驚訝，看向沈未雨。
沈未雨乖巧一笑道：“祖母慣會誇人的，關心妹妹不是應該的麽，這也要取笑孫女。”
沈丞相眼帶欣慰的點了點頭，算是将這件事定了下來。
沈未雨想要好好修補之前落下的父女關系，接着道：“父親，女兒之前閑來無事學了幾道對身體有益的湯品，早就想做給父親嘗嘗，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不知父親哪天有空，清兒好做了送去？”
沈丞相這下是真的驚訝了，沒想到以往總是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大女兒會主動示好，只覺得胸腔微微發熱，直覺想讓自己臉上的表情柔和一些，只可惜他冷慣了，沒能成功，只好又拍了拍沈未雨的肩膀道：“清兒有心了，等爹爹有空了親自去你院子裏嘗嘗。”
沈未雨笑着點頭答應。
晚間，沈丞相忙完了公事，頭有些疼，想着二夫人按摩的手藝甚好，便去了二夫人的通幽院。
二夫人陳巧語娘家是皇商出身，長相偏向于張揚美豔，為人和她的名字一樣，慣會花言巧語，比之大夫人權貴出身的矜持教養，自然更知情識趣一些，再加上會裝識大體，所以丞相也就更喜歡一些。
此時二夫人一邊給丞相按着太陽穴，一邊想着自己女兒白天和她說的話，心裏暗罵大夫人和沈未雨這兩個賤人。竟敢讓她的女兒受委屈。
這些年她費盡心機争寵，卻始終無法撼動柳氏和沈未雨的地位，怪就怪她出身不好，縱然是皇商又怎樣？經商經得再好也比不過個小官，還有這肚子也不争氣，這麽多年了還是只有個女兒。
不過還好，柳氏也沒那個福氣生兒子，只要除掉沈未雨，扶正就指日可待。
想到此，又暗怪父親幫她找的那些賊人真沒用，人都擄走了，卻還給跑了回來。那丫頭說是自己跑回來的，她卻知道分明是被人救走了，誰知道那救她的人有沒有什麽別的心思，只可惜她不能說。
不過沒關系，老爺雖然下令封鎖了消息，她們內部還是知道的，再不濟也能在老爺面前給她潑潑髒水。
“老爺，不知您有沒有去看看未雨那丫頭，也不知道她身子好了沒有。”二夫人道。
丞相想起沈未雨今天乖巧的樣子，嘴角含笑道：“看過了，已經大好了。”
“那就好。”二夫人點點頭，接着道：“老爺，有句話我雖知不妥，但為了您，我還是得提個醒。未雨從賊人手裏逃脫，雖是萬幸，但是妾身總是奇怪，擄她的賊人不止一個，她一個小女孩是怎麽從賊人手裏逃脫的……”
“放肆。”丞相揮開二夫人按摩的手，起身怒斥道：“那照你的意思說，清兒逃不出來才是正常的了？”
沈丞相白天才因為沈未雨的改變感到高興，此時聽到二夫人有意無意诋毀的話語，才會憤怒。
二夫人沒料到丞相那麽大反應，及時改口道：“妾身……妾身只是猜測而已，但想來未雨從小就機靈，不可以常人而語，老爺莫怪。”
“你知道就好，此時已經過去，往後休要再提。”
丞相都這麽說了，二夫人再有不甘，也只能吶吶稱是。
這麽幾句話一說，丞相原來留宿的心情也沒了，甩袖回了書房。
二夫人愣在原地，半晌才回過神來，手裏的帕子都快絞爛了，憤恨的咬了咬牙。不過沒關系，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就不信你沈未雨生辰那日還能逃的過去。
兩日後，沈未雨十四歲生辰。
按照黎朝的規矩，女子過了十四歲生辰，便可獲準單獨出門了，也可參與各家小姐舉辦的花會詩會之類的。除此之外，還因為黎朝對嫁娶的民風較為開放，不一定全靠媒妁之言，若是在十四歲生辰到十五歲及笄這段時間有了心上人，則在及笄當日便可互換信物，擇日提親了。
所以這是除了及笄之外第二個大日子。尤其是沈未雨的相府嫡女身份，背後代表的勢力不言而喻。所以這天不止是京中權貴家的公子，連宮外開府的未婚皇子這都會參加，六皇子和太子也會來。
這日一早，沈未雨便梳好妝，在喚秋的陪同下出門往相府正廳走去。門外，經沈未雨的授意精心打扮過的沈思思早就在那兒等着了，沈未雨早就打好招呼讓沈思思随自己一同去，也好帶她見見大場面。
沈含月站在遠處，眼帶怒意的看着這邊，那本來是她想要的位置。今天來的可都是大人物，要是能認識一兩個，對以後可大有益處。
可是她這個大姐姐不知怎麽的，以往不但什麽都想着她，還對她言聽計從，現如今卻對她不聞不問，上次在花園裏被她訓斥了後，這兩天她不止一次去找她，都吃了閉門羹。沈含月越發懊惱，決定過幾天再這樣就真的要采取一些措施了。
相府正廳內，已經有不少公子到了，此時正在和丞相攀談。沈未雨的到來，令周圍一片嘩然。
“早聽說丞相家的嫡小姐容貌絕美，今日一見果然是天人之資。”一位錦袍華帶頗有書生氣的公子朗聲道。
沈丞相笑着回道：“哪裏哪裏，林少爺謬贊了。”
說完，便親身帶着沈未雨一一見過來人。沈未雨見人時一直帶着沈思思，如此也能借此擡高她在府裏的地位，以後少受欺負。
剛見到第二人，忽見管家進來高聲報道：“太子殿下到，六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到！”
衆人一聽，紛紛跪下迎接，只有沈未雨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滞，下跪的同時微微擡頭，剛好與為首的太子殿下秦深的目光撞在一起。
黎朝男子十八歲及冠，秦深如今正好及冠，着一襲白色暗銀紋長袍，面容已經褪去稚嫩，斜眉入鬓，眼形似丹鳳，眼瞳漆黑如墨點，在撞到沈未雨的眼神時微微一動，随即歸于平淡，好像早就認識沈未雨一般。
這也正是令沈未雨奇怪的，照理說她們以前并未認識，可那晚秦深卻救了她，或許是那晚不像現在人這樣多，秦深看她時遠比現在溫柔。或許這背後還有什麽她不知道的隐情。
緊跟在太子後面的是六皇子秦玦，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仇人，沈未雨微微攥緊了手掌。
六皇子和太子一樣大，和太子并不是一個母親，但長相和太子卻有八九分想像，除了輪廓比較柔和以及嘴唇比太子豐潤一些外沒什麽不同。且六皇子不像太子那樣面無表情，總是溫和有禮，最主要的是他的腰間明晃晃的挂着那枚如意紋的玉佩。也正是因為這樣，沈未雨前世才會把那晚那個溫柔的眼神對上六皇子的臉。
六皇子和三皇子一見到沈未雨，眼中明顯驚豔了一瞬，随後微微一笑壓了下去。
人已經差不多到齊了，丞相起身将衆人引向宴會場地。此時正是桃花盛開時節，沈丞相便把宴會場地設在了桃花林。
衆人一起往桃花林走去，沈未雨悄悄擡眼打量秦深，對方還是那麽平靜無波，讓她有些氣悶。擡頭看了看天色，很快了。
一行人剛到桃花林，還未落座，就見周圍侍立着的十幾名下人，忽然齊齊拿出懷中的匕首，從四方向着沈未雨沖過來。
“啊……有刺客！”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周圍的侍女發出尖叫聲驚醒了征愣中的衆人，紛紛轉身逃散開。
不過還好因為今日來的都是大人物，丞相府服侍的人都站的比較外圍，離他們有些距離，來客中有會功夫的已經迅速反應，朝着沈未雨這邊護過來，這可是一個英雄救美的好機會。
太子和六皇子離沈未雨最近，變故發生後，沈未雨一把推開了沈丞相，随後便被兩人一左一右的拉住了胳膊。
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樣，只是前世的她選擇了六皇子，結果一步錯步步錯，終落入萬丈深淵。
而現在……
沈未雨反手握住太子的手，然後将六皇子拉住自己胳膊的手狠狠甩開。
秦深去拉沈未雨本就是出于本能，卻沒料到沈未雨會反握上來，眼中閃過深深的驚訝，回望過來時只看到沈未雨臉上滿是信任的微笑。
随後，秦深一個轉身，一腳踢飛想要偷襲的一個刺客，将沈未雨緊緊護在了身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