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朝華殿主殿內,聖帝端坐于上位,渾身散發着無形的威壓,冷厲的氣勢直逼底下跪着的秦玦,韓鄭以及發着抖的沈含月和她的婢女
王貴妃站在聖帝身邊,看着聖帝的臉色不敢出聲。秦深秦珹依次站在聖帝的右邊,長公主和沈未雨站在左邊,喚秋此時已經脫去了披風,站到了沈未雨的後面。大廳裏的衆人沒一個人敢說話,安靜得落針可聞。
沈未雨趁衆人不注意向秦深偷偷看了過去,卻發現秦深也在偷偷看着自己,眼含無奈,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沈未雨默默扭過了頭。
“啪!”聖帝狠狠的拍桌聲打破了寂靜,沉聲道:“玦兒,你先說。”
秦玦先給聖帝磕了一個頭,帶着哭腔控訴道:“回父皇,是沈含月,是他今晚給兒臣報信說沈大小姐和大哥在禦花園幽會,兒臣本想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為了肅正宮規這才信了她的話,沒想到竟然會被人陷害,還請父皇明查。”
“沈含月,可有此事?”聖帝看着沈含月道。
沈含月身子抖得更厲害了,她也明白今日恐怕是兇多吉少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她看到沈未雨繡荷包是真的,就算自己死也要拉着沈未雨一起。
沈含月想清楚了,大着膽子道:“回皇上,臣女并未謊報,臣女今日的确親眼看到大姐姐出了門,而且前幾日臣女也親眼看到大姐姐與太子殿下暧昧不清,大姐姐還繡了個鴛鴦的荷包,皇上若不信,大可前去搜查。”
“你說的荷包可是這個?”沈未雨正準備開口,卻被身邊的長公主搶了先,長公主邊說邊從自己的婢女手裏接過一個白色的小荷包,将它展示在了衆人面前。
沈含月看到荷包,頓時傻了眼,那荷包乍一看的确是上次她在沈未雨房裏看到的,只是這上面繡的根本不是她以為的鴛鴦,而是兩只鸾鳥,不過顏色和鴛鴦很相近,身子也有些粗矮,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這是沈姐姐為我繡的香包。”長公主接着道:“這幾日我總是睡不好,沈姐姐這才為我趕工做了一個寧神香包,沒想到竟會被沈二小姐誤認為鴛鴦荷包?真是好笑。還有你說的看到沈姐姐出去,沈姐姐今晚明明一直在我的房間裏,哪裏出去過?二小姐可不要亂說話。”
長公主只是天真,不是傻,從小長在宮裏的孩子,多少見過一點是非手段,這情景明顯就是沖着沈未雨來的。長公主除了喜歡玩兒就是喜歡護短,她很喜歡這位沈姐姐,自然二話不說就要站在她那一邊。
沈未雨聽了長公主的話,心裏也充斥着陣陣暖意。其實今晚出現在長公主房裏沈未雨自己也沒有料到,回想起長公主摸到自己房裏說睡不着要求自己陪她睡時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在看到現在認真護犢的模樣,沈未雨不禁搖頭失笑。
沈含月本想借着荷包将沈未雨也拉下水,卻沒想到這荷包居然會是這個用處,回想起從自己發現荷包時沈未雨的種種表現,沈含月此時才恍然明白,原來自己從一開始就進了沈未雨的圈套。
沈含月想清楚後,眼中的恨意再也不加掩飾,死死的盯着沈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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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雨,原來你一開始就在騙我,我要殺了你……”
沈含月突然站起來嘶聲喊着向着沈未雨沖過去,沒跑幾步便被一邊的侍衛上前按在了地上,身體還在不停掙紮着看着沈未雨
沈未雨仿若受驚般的後退了幾步,滿臉心痛的看着沈含月,想上前卻又不敢靠近。
王貴妃适時開口道:“皇上,早聽說沈家二小姐心腸歹毒,在沈府時就曾經想要陷害長姐,如今在宮裏還敢興風作浪,還花言巧語迷惑玦兒,這樣的女人斷不可再留啊皇上。”
聖帝看着沈未雨站在一旁不敢說話默默流淚的模樣,再看看地上還在發瘋的沈含月,冷聲下令:“傳朕旨意,沈府二小姐心懷不軌,迷惑皇子,擾亂宮規,賜白绫一條,即刻行刑,其婢女亂棍打死。”
話音一落,沈含月和婢女皎兒便被侍衛架着拖了出去,自始至終,沈含月的眼睛都死盯着沈未雨,嘴裏不斷吐出惡毒的咒罵,直到拖她的侍衛堵住了她的嘴。
直到聲音徹底遠去後,沈未雨心裏的痛快漸漸混入了一絲悲涼,為了做戲而紅了的眼眶也真正的蓄滿了淚。
沈含月現在的的下場和自己的前世何其相似,那時的自己也是這樣一邊狠毒的咒罵一邊被灌下了毒酒,沈含月如今也嘗到了自己當時的絕望吧。
沈未雨心中冷笑,果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只是可惜自己不能親眼看到沈含月赴死了。
長公主回過頭安慰般的握了握沈未雨的手,想必是以為沈未雨在為了沈含月陷害自己的事傷心,沈未雨心裏一暖,沖長公主笑了笑。
另一邊一直注意這沈未雨的秦深也看到了她臉上若有若無的悲涼神情,這是他第一次在沈未雨臉上看到這種神情,雖然知道不是因為沈含月,但還是讓他心中一痛,忍不住想要将她擁入懷裏。
不過現在這個場景不允許,秦深只好先把它藏進心裏。
處理完了一個,聖帝的眼神回到了秦玦和韓鄭身上。
“皇上,玦兒也不過是受人挑撥,一時糊塗才做出這種事,如今罪魁禍首已經處死,皇上就饒過玦兒吧。”王貴妃半是撒嬌的求情,卻沒想到被聖帝轉頭瞪了一眼,立時閉了嘴。
聖帝看着跪着的秦玦,心中思慮良久。
在位這麽多年,也經歷過皇子時期,他怎會不知道秦玦真正的想法?雖說是受人蒙騙,可他為未必全然是被動,否則為什麽不直接和他說,反而讓手下扮成刺客引他過去讓他親眼看到。
聖帝重重嘆了口氣,“六皇子秦玦聽信讒言,差點誤使太子蒙受不白之冤,即日起禁足三個月,好好閉門思過戶部的事情也暫時不要管了。至于韓鄭,杖責三十,貶出宮去吧。”
王貴妃心裏松了一口氣,這樣的處罰相比之下已經算是輕了,就是戶部的差事有些可惜,不過大不了以後再拿回來就是了。
不過……王貴妃餘光看了一眼沈未雨,今天的事絕不是沈含月謊報信這麽簡單,與這沈大小姐絕對脫不了幹系,不過眼下先保全自身要緊,暫時還無法深究,王貴妃默默在心裏記了沈未雨一筆。
沈未雨一直柔弱無辜的站在角落,沒注意到王貴妃一掃而過的目光,聽到這略輕的處罰,不免有些失望,不過這次至少除去了一個沈含月,也算不錯了。六皇子畢竟身份在那兒,不能着急。
聖帝看着領了罰垂頭不語的秦玦,搖了搖頭。畢竟是自己疼了這麽多年的兒子,聖帝縱然知道他的想法也狠不下心重罰,只盼着他能吸取這次的教訓別再動什麽歪心思了。
只是這樣一來,聖帝心裏對太子的愧疚更深,站起來走到秦深面前道:“深兒,今日你受委屈了。”
秦深恭敬回道:“既然父皇已經還了兒臣清白,兒臣就不算委屈。”
聖帝拍了拍秦深的肩膀,語帶關心:“時辰不早了,皇兒早些休息吧,等過一段時間皇後忌日,朕陪你一起好好祭拜。”
“謝父皇。”
鬧劇散後,朝華殿又重歸平靜。
沈未雨将長公主哄睡着後,輕手輕腳的出了朝華殿。
朝華殿後的桃花樹下,秦深早已經在那等着了。
遠遠看去,清冷的月光灑下,桃花樹下長身玉立的人影周圍好似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從遠處看,恍若谪仙般遙不可及。可是随着沈未雨的走近,腳步聲使得那人慢慢轉過身來,看到沈未雨的剎那臉上的表情如冰雪消融,嘴角揚起溫柔的弧度。
不是遠在天邊,而是近在咫尺。
“今日多謝太子殿下配合了。”沈未雨走近,行了一禮謝道。
秦深無奈搖搖頭,想起之前魏晉給長公主送完糖畫回來傳話說沈大小姐約自己在禦花園見面時,自己心中瞬間升起的驚訝和期待,到靜下來思考後發覺可能另有原因後的失落,再到見到喚秋證實猜想後的生氣又無奈,這一天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可在見到眼前的人之後,那些糾結便都煙消雲散了。
“清兒,你膽子可真大,這一場戲可是牽扯了三位皇子。”秦深輕嘆口氣,故作嚴肅道。
沈未雨調皮一笑,“清兒膽子再大,也得太子殿下願意作陪。所以說到底,這膽子還是太子殿下借給我的。”
“若我臨時有事沒來呢?”
“那就換一天呗,反正我知道太子殿下總會赴約的。”沈未雨歪頭看着秦深,眼中滿是篤定。
周圍沒有其他人,秦深遵從本心的靠近了沈未雨,反應過來時,手已經撫上了沈未雨的臉頰,“這麽肯定?”
沈未雨點頭,臉被秦深觸碰到的一瞬間迅速泛紅發燙,幸好現在是夜晚,看的不清晰,不然可真要臊死了。同時心裏又忍不住慶幸,幸好能讓太子殿下露出與外人面前完全不同的一面的人是自己。
秦深放下手,搖頭失笑,罷了,演戲就演戲吧,哪怕猜到了,自己不也是沒有一絲猶豫的來了麽,反正他早已清楚,自己早就已經栽在面前這人手裏的,而且心甘情願。
沈未雨平複了一下心情,忽然想起了什麽,“太子殿下,今日的确是先皇後當年進宮的日子麽?”
“嗯。”提到先皇後,秦深的眼中多了一抹傷痛,不過轉瞬即逝,接着道:“清兒還真會挑日子。”
沈未雨低下頭,袖子裏捏着荷包的手緊了緊。有些難為情道:“其實我約太子殿下也不全是假的。”
秦深想了一下這話的意思,眸光閃爍,不确定的看着沈未雨。
沈未雨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在淡淡的月光下都能看出絲線的光澤和精致的紋路,與今日大殿上的荷包完全不同,無論是紋飾還是做工都精細無比。
沈未雨紅着臉将荷包遞過去,“其實我的真的有東西要送太子殿下的。”
秦深明顯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生怕沈未雨反悔似的連忙接過,那動作甚至有些孩子氣的急切。
女子送男子荷包代表的意義他不會不知道,秦深按捺住內心的狂喜,借着月光端詳着手裏精致的荷包。
荷包的底色是藍色的絲鍛,面上用銀線繡着如意紋,靠近封口的地方還用金銀線勾勒出一輪有着淡淡光暈的圓月。
繡着如意紋和圓月的荷包,沈未雨的意思不言而喻。
秦深終于人忍不住輕輕抱住了沈未雨,下巴輕抵在沈未雨的頭上。
秦深早在大廳看到沈未雨泛紅的眼眶時就想這樣做了,只不過之前的沖動是心疼與安慰,而現在更添加了滿心歡喜與感動。
或許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以後的今天再次有了別樣的意義,不再是低落,而是歡喜。
沈未雨一動不動的任他抱着,滿心滿身都包裹着讓人安心的氣息。
輕柔的月光與桃花的芳香中,這擁抱讓兩人都忍不住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