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周景離笑着沖他伸出手,聞炎盯着那雙手盯了幾秒,啪的一巴掌握了上去,周景離起身手臂向上一提,聞炎借力跳了起來。
“就兩圈。”聞炎拍了屁股上的草,“跑完請我吃早飯。”
周景離笑,“好。”
聞炎跟個猴子似的,在原地跳騰,肩膀突然一熱,周景離按着他肩膀,從脖頸上揪下來一根草,手指尖撚了兩下,低頭吹了。
“感覺你脾氣挺好的。”聞炎邊跑邊說話,“也不咋呼,平時除了籃球還喜歡什麽?”
“健身,搗鼓一些手工藝的小東西,還有音樂。”周景離頓了幾秒,“以前外婆開了一家老式唱片店。”
聞炎轉頭睜圓了眼睛看他,步子放慢了些,有些驚訝,“我也喜歡這些。”
“我以為沒人喜歡那些東西。”聞炎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上高中的時候家附近有一家唱片店,我每次不寫作業就跑人家店裏躲着聽歌。”
“我媽那時候找不到我氣的要死,找到了能拿着掃把追我半條街。”
聞炎笑,“我這跑步估摸着是那會兒練出來的。”
太陽這會兒已經徹底升了起來,整片操場被陽光曬着,又泛起了一股淡淡的膠皮味兒。
跑步的人湧了進來,一波接着一波。
聞炎和周景離圍着最外側,慢慢的變聊邊小跑。
汗水從小麥色的皮膚上滲透出來,在光下亮眼,結實的小臂輕輕擺動,聞炎轉了個頭沖着周景離,那人目不轉睛的盯着他。
“你家是哪兒的?”聞炎小點兒小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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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
“卧槽。”聞炎一嗓門嚎了出來,“老鄉啊。”
周景離笑着看他,緩慢停了腳步,“好巧。”
他拍了聞炎的肩膀,示意去操場旁邊拉伸。
“真是緣分。”聞炎臉上透着興奮,他是真的覺得很神奇。
撿了對方的貓,住在一個單元樓,同一個學校,打架也能打一起,這會兒還是老鄉。
是真的巧。
“咱倆這是天注定的緣分。”聞炎笑,汗水打濕了後背,整個人輕喘着氣兒。
“是啊,我也這麽覺的。”周景離盯他盯了好久。
聞炎緩過神兒來才覺得自己說的有點兒過,興奮過頭了。
“吃飯吧,餓死了。”聞炎撩起衣角擦了滿頭的汗,“門口小籠包挺好吃的。”
周景離仰頭喝水,“他家馄饨也可以。”
“是嘛,那我等會兒嘗一下。”聞炎笑,“他家次次店裏人多,我每次都站路邊兒吃。”
周景離沒說話,笑着擡手在他後脖頸上捏了下,手掌在肩膀上搭了幾秒。
說實話,聞炎當時渾身肌肉一僵,麻勁兒從脊椎沖上頭皮。
瞪着眼吓得沒敢說話。
平時和別人一起摟摟抱抱也沒這樣兒。
“想什麽呢?”周景離側頭看問。
“我在想.....”聞炎嗓子發啞,“咳,等會兒吃幾個包子。”
周景離聽着笑了半天,手收回去插進了兜裏。
走出校門的一瞬間揚起了一陣熱風。
周景離的背心被風一兜,吹起,聞炎聞到了一股很清新的洗衣液味道,夾雜着點兒檸檬香。
他轉頭瞄了周景離一眼,就瞄了一眼,立馬又把頭轉了回去。
心裏面說不上的感覺,心尖被人輕輕撓了下似的。
周景離拍拍他後背,貼上發熱的手掌,“先去坐吧。”
聞炎看見店裏面就剩一個桌子了,邁着長腿也沒敢耽誤,拿着桌邊的紙巾把桌子擦了一遍,周景離剛好端着碗過來。
馄饨冒着熱氣兒,一口下去燙人,裏面包了整顆的蝦仁,裹着清甜的湯汁。小籠包拿了兩籠,還加了一碗紫菜蛋花湯。
小店裏的風扇在頭頂轉,吹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風。
聞炎找碗給周景離分了幾個馄饨過去,自己又嘗了幾口別人碗裏的湯,一頓飯混着吃誰也沒嫌棄誰。
聞炎吃了滿身的汗,出門站在陰涼處吹了吹風,騎着單車準備回去沖個澡,周景離準備朝反方向走。
“謝謝你的早餐,回見。”聞炎呲着牙笑了笑,揮了兩下手,單手抓着把手,蹬着車沖進了校園。
“冰子!”聞炎猛地在教學樓門口剎住了車。
陳冰那小子手裏拿着半個燒餅,蹲在石頭上啃餅子吃,另一只手刷手機。
擡頭看見聞炎,嘴裏叼着的肉餡差點兒露出來,“吃了嗎?”
“吃了。”聞炎指指居民樓,“上去坐會兒?”
“卧槽就等你這句話呢。”陳冰一點兒不客氣,擡頭跨坐在聞炎單車後面,嘴裏還在嚼餅子,“大清早的一群情侶把亭子裏的椅子霸占了,我他麽跟猴兒似的蹲在石頭上吃早飯。”
“不回宿舍?”聞炎問。
“空調壞了!”陳冰咋咋呼呼,聲音跟炮仗似的,“昨兒晚上就壞了,維修師傅說是下午才能來,一晚上沒睡着覺,這鬼天氣沒空調都得進醫院。”
“得虧我身強體健,拿了個毯子跑樓道裏湊合了一夜。”陳冰嘟囔,“早知道和你一起搬出來了,那破空調三天兩頭就壞一次。”
“去你那兒補個覺。”陳冰敲敲聞炎的後背,“行嗎哥。”
聞炎點頭,“行。”
單車拐彎兒騎進了小區,停在了單元樓門口。
“這門這夠有年代感的。”陳冰探着腦袋盯着那扇鐵門看。
上面被貼了無數的小gg,後來又被撕,來來回回,黏了不少紙痕。
時間長了,鐵門生鏽,一開就吱啦響,平日裏拿着磚頭頂着,一群大娘大爺坐門口扇扇子唠嗑。
小木桌子白天支着放放茶水杯,晚上就收了回去。
就留下兩把木椅子,昨兒晚上吃蛋糕用的那兩把。
聞炎套出鑰匙,踩着樓梯上了樓,燈泡也不靈,拍兩下才響。
房門打開,裏面還算亮堂,陽光這會兒照的屋裏暖洋洋。
“裏面倒是還可以。”陳冰轉頭,“就是外頭走廊着實有點兒磕碜。”
“又不是睡走廊,沒事兒。”聞炎笑着脫了鞋,指指裏面,“卧室在那兒。”
陳冰笑着小跑進去,“好勒。”
“先睡吧,晚點兒叫你,小李說一起打車走。”聞炎一屁股坐沙發上,橫躺着,閉眼眯一會兒。
陳冰在裏屋答應了一嗓子,轉頭沒一分鐘就睡了,呼嚕聲震天響,聞炎起身過去把卧室門關緊。
自己坐沙發上,用平板找了個電影看。
剛才也沒問周景離去哪兒,挺好奇的。
聞炎難得把心思挂別人身上,看了半個小時電影後,打開手機刷了兩下朋友圈。
周景離發了張新照片,黑紅相間的房間,手臂繃緊爆着青筋,汗淋淋的滴着水。
“拳擊...館?”聞炎把照片放大才看到牆面上的小字兒,“這人精力真夠旺盛。”
他笑着點了個贊。
隔了十分鐘,周景離突然給他發了條消息。
一張蛋黃酥店面的照片,附近蠻有名的一家店,每天從早晨就開始排隊,排到中午就賣完。
——給你帶了一盒。
聞炎手當時就是一個哆嗦。
這人有毛病,出去打拳沿路還想着給他帶吃的,情侶也沒這麽膩歪。
聞炎琢磨了半天不知道怎麽回,憋了一句。
——麻煩你了。
他手機扔在桌面上,整個人熟蝦似的渾身有點兒燙,臉他麽都要紅了。
周景離昨兒晚上說了,人家喜歡男的。
這會兒又送蛋糕又送蛋黃酥。
聞炎又不是傻子。
電影也沒心思看了,就那麽呆愣的坐在沙發上,心裏亂糟糟的在琢磨事兒。
陳冰一覺睡醒來了,開門出來,聞炎壓根沒聽見動靜兒。
“想什麽呢?”陳冰眯着眼,整個人犯迷糊,張嘴就喊。
聞炎吓得一哆嗦,整個人坐直了身子,“在想電影。”
陳冰從沙發後面談過身子,扒着看平板,“這電影好看嗎?”
“挺好看的。”聞炎眼神飄,嗓子幹,起身去廚房灌了半杯水。
陳冰順勢躺在他剛躺下的地方,“這地兒被你坐的燙屁股。”
聞炎沒搭話,“時間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門。”
“行。”陳冰打了兩個哈欠爬起來,“我去洗把臉。”
聞炎小聲回了一句,“好。”低頭盯着水杯,心裏那顆心就是放不穩,飄着的。
陳冰從廁所出來,聞炎已經穿好了鞋,倚在門邊上,雙手插着兜在看手機。
“小李到樓下了。”他把手機收了放兜裏。
陳冰照了兩眼鏡子,臭屁的拍拍屁股小跑出門。
門外一股熱浪,拍的陳冰張口就罵,“這鬼天氣沒法兒讓人活了。”
“我高中上學那地兒比這還熱些,發悶,喘不上氣兒,走路上連塊兒陰涼地兒都沒有。”聞炎笑笑,把門鎖好。
陳冰:“那不得走兩步中暑啊。”
聞炎笑,“成天泡冰裏呗,待院子裏不出門。”
“聽着怪無聊的。”陳冰随口說。
聞炎笑笑,沖着街邊的小李招了下手,小小聲兒說,“其實挺有意思。”
這話陳冰沒聽見,他就顧着大喊大叫去了。
一夥人鬧騰着去了聚會的地兒,一家連鎖燒烤店,基本上每次班級聚會都在這地兒,熟門熟路。
一群男生圍在一起,屬于菜還沒上酒已經灌了三分之一。
一個兒個兒喝的暈頭轉向。
聞炎也不例外。
整個人坐在椅子上低頭不說話,數桌上的牙簽,一遍一遍的數。
“哥你數幾遍了?”陳冰說話舌頭打圈圈,眼睛發紅。
“不知...道,好像第...三遍。”聞炎趴在桌上,眼前暈乎乎的冒星星。
他數完牙簽開始數啤酒瓶蓋子。
一個一個擺放整齊,排成一排。
強迫症,用指尖一點兒一點兒的挪,稍微挪錯一點兒位置都不願意。
一頓飯吃到了半夜一點,差不多該散了。
陳冰還算靠譜,拍拍聞炎肩膀,“哥,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
“好。”聞炎整個人趴在桌上,腦子裏一點兒理智都沒了。
紅着臉任由陳冰那個醉鬼把自己攙下樓。
陳冰打了車,開車門把聞炎像塞衣服似的胡亂塞進去,扶着門大喊一句,“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家!”
“你上不上來!”司機扯着嗓子吼。
陳冰擺擺手,腳底下前後倒了兩步,嘴裏那句,上,還沒說出口。
車唰的一溜煙,飛了。
“操,老子說上!是上!”陳冰一個人在路邊喊,炸毛了,“你跑個屁啊!”
馬路上都是回音,夾着留給他的車尾氣。
聞炎迷迷糊糊的在車裏啥也沒聽見,額頭抵着車窗玻璃,胃裏這會兒惡心的想吐。
“還有多久....”他拖着嗓音問。
“到了。”司機剛好一腳剎車。
聞炎被晃的身子往前一頂,差點兒吐車上。
從車裏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走s形。
眯眼看到了單元樓門口一個1。擡腳就走了上去。
可謂是一路閉着眼上樓,上到第幾層都不知道。
感覺差不多了,擡腳對着401的門哐哐兩下。
“不對,屋裏沒人,我...應該拿鑰匙。”聞炎從兜裏掏了将近一分鐘,拿出來一把鑰匙。
彎着腰,眯着眼,腳步晃着,對着門鎖捅了好幾下。
捅不進去。
聞炎皺眉:“什麽...破門。”
他晃了下腦袋,再次把鑰匙朝着門鎖戳進去。
咔嚓——————
“啊!開了!”聞炎傻樂呵的笑。
鑰匙沒拿穩,唰的一下戳到了前面。
有點兒發軟,不像門的質感,滾燙,仔細看看,是一男子裸.露的腹部。
聞炎把鑰匙戳人家腰上了。
他緩慢的擡頭,對上了周景離的眼睛。
那人有點兒吃驚,稍微愣了下,估計已經睡了,光着膀子,肩膀上一道紅色壓痕。
“你....怎麽在我家啊。”聞炎看着他,眨了兩下眼睛,傻乎乎的笑,“你走...錯了。”
他的腰下一秒被人猛地攬了一把,腰間手臂一用力,将他勾了進去。
聞炎聞到了屋裏一股不一樣的味道,像淡香水和洗衣液的味道,很清爽。
他腳底沒站穩,被人摟着,推向了沙發的扶手,一屁股坐下去,後背沒有支撐,整個人上半身向後倒了下去。
他下意識的抓住了周景離的衣領,用力一拽。
周景離就那麽壓在了他的身上,一起跌到了沙發上。
聞炎腿還搭在沙發扶手上,上半身像一個滑梯,頭往後仰着,脖頸牽出了一條漂亮的線。
周景裏鼻尖頂在他的鎖骨上,呼吸燙人。
他的手臂支起些身子,盯着面前人的臉,腦袋突然向下埋在了聞炎脖頸上,小聲道:“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兒心。”
“景....”聞炎皺眉,含糊的不知道要說什麽。
“什麽?”周景離把耳朵湊到他嘴邊,沾到了聞炎渾身的酒氣兒和熱度。
“我想.....”聞炎猛地用力,一把推開了周景離的腦袋,偏頭對着地面嘔的一聲,吐了。
“對...對不起。”聞炎這會兒清醒了些,睜開眼睛,啞着嗓子,聽着怪可憐的。
周景離叉腿跪坐在他身上,手指插進他的發絲向上推了一把。
聞炎狼狽不堪,被迫仰了頭看着上方的臉,眼睛肉眼可見的發紅,帶着點兒水,整個人難受的神經抽着疼。
屋子裏黑,沒開燈,透過窗戶透進來一點兒微光。
周景離半邊身子被月光照亮,俯下身子低頭盯着聞炎,手指在發絲裏捏了兩下,安慰似的說:“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