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大腦渾渾噩噩，仿佛生鏽的齒輪一樣，每次轉動都很費力。
可是記憶依然是那麽的清晰。
仿佛一個高清的電影在無法停止的播放着。
在大學畢業之後，楊夏燦跟盛喬就訂了婚。
楊夏燦決定繼續升學，而盛喬開始正式地接觸家業。
大學畢業的時候，楊夏燦對未來還沒有什麽規劃。
不止是姑姑支持她做喜歡的事，盛家的父母還有盛喬也是如此。
除了盛家的父母對楊夏燦很好，還有一個人也很寵她，那就是盛喬的祖父。
在大學畢業之後，盛祖父不止一次對楊夏燦說，想做什麽就去嘗試，有祖父給你當靠山。
楊夏燦跟盛喬訂婚時，兩個人都覺得結婚就是一起進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
兩個人與長輩們對于結婚都沒有太着急。
所有人都知道兩個人會結婚。
先結婚是曲初寧跟李昂，楊夏燦與盛喬還當了伴娘和伴郎。
曲初寧将自己的捧花交給了楊夏燦。
在婚禮的現場，盛喬與楊夏燦四目相對，兩個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我們也結婚吧。
盛喬與楊夏燦在彼此的身邊太久。
只是看着對方的眼神就知道在想什麽。
在盛喬跟家裏商量婚期的時候，楊夏燦在曲初寧陪伴下找上了婚戒設計師。
她想要親手設計跟盛喬的戒指。
也是因為這個戒指，楊夏燦對首飾設計開始有了興趣。
楊夏燦取到戒指的那一天。
她詢問了在外地的盛喬什麽時候回來。
因為工作的原因，盛喬偶爾會去外地出差。
雖然是繼承家業，但是盛父與祖父都對盛喬很嚴格。
盛喬回複她：【明天】。
楊夏燦看着手裏的對戒，拍了好幾張照片，但是都沒有發給盛喬。
她還是想要當面給他驚喜。
她告訴盛喬：【明天有一個驚喜。】
盛喬回複了一個很可愛的表情，上面寫着‘期待’。
後來，楊夏燦等了無數的明天。
她也沒有見到盛喬。
因為當晚，盛喬乘坐的船只遇難，無人幸免。
盛家最開始不敢告訴楊夏燦。
這件事瞞不住楊夏燦，盛喬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地不聯系她。
他總是會給她彙報行程。
他去外地也會告訴她，兩個人的距離有多遠，他還有多久才能夠回到她的身邊。
盛喬去世了。
最終是盛祖父将這個消息告訴了楊夏燦。
她靜靜地坐在那裏，想到自己設計的戒指，想到還沒有拿到手的結婚證。
想到了盛喬在出差前，對她說這次可以坐船，問她要不要一起。
可是因為要取婚戒，楊夏燦沒有跟盛喬一起出門。
她想如果自己對婚戒的成品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她在盛喬回來前可以及時的修改。
為什麽要拒絕呢？
她為什麽沒有在他的身邊呢？
他明明一直在她的身邊，可是她卻讓他獨自沉入了深海。
“燦燦，這件事……”
楊夏燦看着盛母哭腫的眼睛，她緊緊抓着自己的手，一直在說安慰自己的話。
她憑什麽讓如此傷心的盛母來安慰她啊？
楊夏燦輕輕抱住盛母說：“雖然沒有領結婚證，但是我和小喬就是夫妻，別擔心，我會替代是小喬陪伴你們。”
“燦燦，我和你的伯母都知道你的心意，也知道你和盛喬的感情，可是，你還很年輕要好好地考慮未來。”
盛父對楊夏燦這樣說，他的臉上沒有像妻子那樣明顯的情緒，可是兩鬓卻有了斑白。
“我有認真地考慮未來，伯父，你不必為我擔憂，我一直在小喬的身邊看着他，所以我想要跟他做一樣的工作，我可以嗎？”
盛父和盛祖父對視了一眼。
楊夏燦如果此刻大鬧一場，他們可能都會松一口氣。
可是，她是一個擅長隐藏情緒與想法的孩子。
因為超常的記憶力，所以從小就是如此。
盛父沒有拒絕，而是覺得将楊夏燦帶在身邊工作也能随時注意她的情況，這是一件好事。
最先發現楊夏燦不對勁地是盛母。
她發現楊夏燦的一些生活習慣變了。
最先是飲食方面，楊夏燦不會吃自己喜歡的菜，她會吃盛喬喜歡的菜。
察覺到這件事之後，盛母發現楊夏燦似乎在有意的模仿盛喬。
這件事讓她心驚不已，她立刻告訴了丈夫這件事。
盛父沉默了很久。
他告訴盛母，不止是生活習慣，她選擇這份工作可能也是在學習盛喬。
兩個人背着楊夏燦找到了曲初寧，曲初寧考慮到楊夏燦的情況，她為盛家父母預約了她的心理老師，讓他們進行了心理咨詢。
楊夏燦是超憶症患者。
她的記憶程度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
她從小就認識盛喬，所以她知道怎麽模仿盛喬。
那位老師告訴盛家父母，楊夏燦沒有崩潰，是她覺得盛喬能夠在她的身上‘複活’。
這種咨詢結果給盛家父母吓壞了。
楊夏燦的姑姑以及盛家的人原本都擔心楊夏燦會想不開自殺。
誰也沒有想到。
她在用另一種方式來改變自己的人生。
盛家父母将這件事告訴了盛祖父。
楊夏燦一直覺得盛喬是驕陽一般的存在。
可是盛祖父知道，盛喬是因為她才能夠成為驕陽。
愛會讓一個懂得責任。
也會讓給一個人背負起責任。
盛祖父沉默了很久，最終只是嘆氣了一口氣。
他到了這個年紀，失去過摯愛的妻子，如同手足的親友，還有自己引以為傲的孫子。
這樣的痛苦不會消失，偶爾依然會讓人心生悲痛。
失去盛喬讓所有人的心中都一條疤痕。
只有楊夏燦的傷口永遠都是鮮血淋漓的。
盛喬的父母至少能用關心楊夏燦來轉移一部分傷痛。
盛祖父在隔天的飯桌上，沒有準備一道盛喬愛吃的菜，都是楊夏燦曾經喜歡吃的菜。
楊夏燦遲遲沒有拿起筷子。
“怎麽了，燦燦，吃飯啊。”
盛母迫不及待地給楊夏燦夾了魚肉。
楊夏燦擡眸，語氣低落地說：“媽，我吃魚肉過敏。”
盛母呼吸都屏住了，楊夏燦第一次稱呼她為媽媽的時候，她開心了好久。
只覺得那一刻，楊夏燦真的成為她的寶貝女兒了。
可是現在想來，應該也是學着盛喬，所以才會改了口。
當初因為楊夏燦改了稱呼，盛母久違地露出笑容，并且去公司找了丈夫，一起給楊夏燦買了好多禮物。
收到禮物的楊夏燦還驚嘆，為什麽要給她買禮物？
盛母表示這些都是改口的禮物，楊夏燦的表情有些驚訝。
因為那時候她的認知已經産生了混亂，覺得盛母就是她的母親。
“燦燦，你對魚肉不過敏，過敏地是盛喬。”
盛祖父平靜地開口說：“你可以吃一口試一試。”
“小喬不喜歡的東西，我也不喜歡……”
盛父打斷楊夏燦說：“你以前不會這樣，你不會為了盛喬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
“是這樣麽，我以前竟然連優先考慮他這件事都辦不到嗎？”
楊夏燦的雙眼有些失神，幾乎是自語。
盛母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有些驚慌失措地看向丈夫。
失去兒子這件事已經讓她悲痛不已，但是因為丈夫的陪伴和楊夏燦的存在讓她渡過最難熬的時期。
如今楊夏燦要是出了什麽問題。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支撐過來。
“媽，你怎麽哭了？”
楊夏燦語氣心疼，剛剛準備起身就聽到盛母哽咽地聲音說：“燦燦，你這樣其實是生病了。”
楊夏燦明顯愣了一下，她注視着餐桌的菜，緩緩地開口說：“只是因為我的口味變得跟盛喬一樣了，你們就覺得我生病了？”
盛祖父說：“你們吃菜的口味一直不一樣，每次你來吃飯，盛喬都會提前囑咐廚師。”
楊夏燦語氣無奈地說：“爺爺，我跟小喬從小學就認識，口味肯定是會互相影響的。”
“燦燦，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爺爺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
盛祖父目光沉着地看向楊夏燦說：“我們讓你留在這個家裏，不是想讓你成為盛喬的代替品，你就是這個家裏的孩子，我們是一家人，燦燦。”
盛母立刻急切地開口說：“對，燦燦，我就是這個想法，你不用去模仿小喬，你們一直都是獨立的個體，你從來不會受到小喬的影響。”
楊夏燦沉聲說：“這頓飯看來是想要提醒我什麽？”
“燦燦，我覺得你可需要心理治療。”
盛母連忙安撫楊夏燦說：“我們去初寧那看一看。”
“媽，你覺得我有病？”
楊夏燦暗淡的神色讓盛母心慌不已。
盛父伸手握住妻子的手，語氣沉穩地說：“我們是覺得你需要散心，燦燦，你給自己安排的工作太多了，你跟小曲是朋友，吃個飯，聊一個天。”
“我一直都是有病的，從認識小喬開始，我就有病，不然的話，我怎麽會抛棄他。”
“在說什麽話呢？！”
盛祖父神色嚴肅看向楊夏燦，“這是事故，誰也不能預料事故，什麽叫你抛棄他。”
“可是，那一天，他邀請我一起走的，爺爺。”
楊夏燦眸光在顫動，仿佛陽光下支離破碎的玻璃。
“我拒絕了他，我為什麽要拒絕他，他明明從來沒有拒絕過我，那一天，我應該跟他一起的……”
他不應該獨自落入大海。
她應該一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