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季赫看着眼前的盛喬面帶微笑對他伸出手。
握住盛喬的手那一刻，觸碰到對方的感覺讓季赫腦海中的認知更加地清晰起來。
現在他看到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這裏是楊夏燦的精神世界。
他作為一個精神治療輔助者通過心理治療讓大腦與她的精神世界同步。
只是不經意的一件事，就可以刺激到楊夏燦的精神狀态。
比如盛母稱呼她為‘祈祈’。
這件事對楊夏燦産生了很大的影響。
楊夏燦的父母都離開了她。
她一直把姑姑當做唯一的家人。
後來盛家的人對她很好。
楊夏燦漸漸地也接受了盛家人也是自己重要的家人。
大約是因為有血緣的父母對她不聞不問，所以楊夏燦覺得血緣有時候留不住任何東西。
感情才是真正将人與人連接在一起的存在。
盛喬的父母彌補了楊祈對父母的向往。
楊夏燦對長輩總是尊敬，甚至會願意花時間與長輩們相處。
這一點季赫很清楚。
畢竟，他與她結婚之後，他的父母也很喜歡楊祈。
季父欣賞楊祈的工作能力，跟季父在一起，楊祈就只聊工作。
季母是一個全職太太，雖然有些小脾氣，但是實際上內心特別柔軟，只要投其所好的寵着就行。
在楊夏燦成為楊祈之後，她重新構建的關系，将盛喬的父母當成了她的父母。
這是她潛意識之中，覺得盛喬的父母很符合自己理想中的父母。
楊夏燦暈倒之後，周醫生立刻用機器檢查了她腦部的情況。
混亂。
消極。
低沉。
楊夏燦因為不接受自己作為楊祈存在的記憶。
她的記憶是缺失的。
雖然她在冷靜地面對一切，甚至會主動跟醫生交談。
可實際上她處于一種不安的狀态。
楊夏燦下意識地在觀察着自己熟悉的人對‘楊祈’存在的反應。
這就是周醫生為什麽不建議讓楊夏燦接觸太多的熟人。
她會通過觀察這些熟人的态度來斷定‘楊夏燦’與‘楊祈’誰更加被大家需要。
很顯然，這次她突然醒過來，看到盛母如此溫柔稱呼她為‘祈祈’，她的情緒一瞬間就落入低谷。
楊夏燦并不希望大家比起自己更需要地是楊祈。
在其他人的認知中，她們一直都是一個人。
可楊夏燦并不是這種感覺。
大家很重視她。
所以無論如何都希望失去了盛喬之後，她也能堅強的活下去。
楊夏燦也很清楚這一點。
這是因為這樣，她覺得自己可能不被需要了。
大家需要是楊祈。
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每一天都活得很幸福的楊祈。
楊夏燦覺得自己被否決了。
在被自己親生父母否定了存在之後。
她又一次被自己身邊的人否定了。
她的大腦開始産生了認知的混亂。
讓她無法作為任何一個自己清醒過來。
季赫只能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最重要的人躺着冰冷的儀器之中。
冰冷的治療儀器在雪白的燈光之中泛着刺目的光。
季赫隔着玻璃注視着她。
她距離他并不遠。
可是他無法越過這距離去觸碰她。
她如同童話裏的公主一般靜靜地沉睡着。
儀器如同永恒的冰棺讓任何人都無法靠近這位美麗的公主。
楊夏燦沉睡了三天之後，周醫生同意讓季赫作為輔助者，讓他的大腦與楊夏燦的精神世界進行意識同步。
只要她願意接受自己全部的記憶，那麽她就不會通過不同的記憶來将自己分割成了‘楊夏燦’與‘楊祈’。
如果是普通的病人，周醫生一定很贊成家屬來當治療的輔助者。
可是楊夏燦的精神世界跟普通人不一樣。
她的記憶太過清晰而龐大。
周醫生很擔心，季赫會在精神世界迷失自己。
曲初寧作為楊夏燦曾經的心理醫生之一，在老師周醫生建議下參加了楊夏燦的會診。
曲初寧提議使用了兩個輔助者。
一個是人在外部世界與楊夏燦進行精神世界同步的【季赫】。
另一個是內部世界本身就存在的【盛喬】。
曲初寧的提議引起了很多心理醫生的反對。
盛喬已經去世了。
精神世界內部的盛喬只是記憶體。
楊夏燦記憶中的盛喬。
一個記憶體怎麽能成為另一個輔助者，他都不是真實存在的。
周醫生沒有反對這個提議，而是讓曲初寧進行了詳細的說明。
楊夏燦的精神世界是非常特別的。
超憶症讓她的大腦可以詳細地記住一天的細節。
人類的大腦可能會深刻記憶對于自己來說重要的事。
比如得到喜歡的禮物，對喜歡的人進行告白……
許多珍貴的記憶也許會随着時間淡化，但是仍然會記得有那麽一刻。
向所愛之人告白成功時，那份欣喜與幸福在記憶中成為幸福的标志。
無數情緒與深刻記憶的标志讓心理醫生可以用催眠來構建病人腦中的精神世界。
可是，楊夏燦不需要特別标志，她的精神世界太過于龐大了。
只是季赫與她精神世界相通。
曲初寧覺得什麽也改變不了。
季赫的存在可以觸動楊祈，但是他無法觸動楊夏燦。
在楊夏燦的記憶中，季赫是陌生人。
這裏曲初寧決定嘗試讓精神世界內部的人來幫助季赫。
這個人就是盛喬。
不如說，只能是盛喬。
那是楊夏燦最愛的人，也是讓她需要接受精神治療的原因。
曲初寧的提議沒有被否決，但是也沒有作為治療方式使用。
會診結束之後，曲初寧找到了季赫。
這個心理治療中心的心理醫生們在外界都是權威的存在。
曲初寧覺得自己提議的治療方案可能不被使用。
首先是她已經不是這裏的醫生了，其次就是，很多醫生都覺得精神世界就像影像一樣，都是記錄下來的存在。
心理醫生就是這些影像的後期，可以進行添加與修改，甚至是删減掉一部分，可是不能改變什麽。
曲初寧建議季赫去接觸楊祈精神世界裏的盛喬。
曲初寧說：“不止是我們，盛喬他應該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會幸福。”
治療方案下來之後。
果然，曲初寧的提議沒有被采納。
不過，周醫生作為曲初寧的老師也算是在她的方案之上，使用了一個新的治療方式。
不止是用楊夏燦的記憶構建世界，在這個精神世界之中也增加了季赫的記憶。
季赫的記憶是楊祈存在的觸發點。
他必須讓她接受自己。
她是楊夏燦也是楊祈。
她愛着盛喬，也是季赫的妻子。
******
如今看着盛喬在前面為他引路。
季赫知道自己接下會去那個花園。
第一次見到楊夏燦的地方。
盛家的花園與她的身影很相稱。
所以季赫在選擇婚房的時候，一定要選擇一個有庭院的房子，用庭院來當花園。
這樣他可以種植很多與她相稱的鮮花。
季赫很喜歡花朵盛開的時候，兩個人坐在陽臺的位置，一邊聊着生活與工作上的事，一邊靜靜地喝着茶。
妻子去了家裏的公司，跟在家裏工作的他，上班的環境完全不一樣。
可她會主動跟他說起自己的工作，而他也願意給她講自己準備繪畫的場景。
季赫在V博上更新與楊祈日常的漫畫之後，他喜歡看大家的評論，大家都說能在細節之中能夠感受到妻子對自己的愛。
這讓季赫覺得自己在某一個時段中迷失了自己。
她是愛我的。
勝過盛喬。
勝過了很多的人。
漫畫的粉絲們很多人都這樣認為，所以才寫下了感受到他們相愛的評論。
這也許就是他敢來這裏見盛喬的底氣。
想來是非常可笑又浮誇。
如果他的存在真的能夠跟盛喬相提并論。
她就不會将自己的記憶分裂。
現實又在提醒着季赫，她給予他的一切都是謊言。
“燦燦。”
盛喬愉悅的聲音讓季赫的思緒一瞬間回到了此刻。
盛喬迫不及待地走向了心愛的人身邊。
季赫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
心髒仿佛被狠狠地捏住了，血液在湧動，溢出，讓他覺得有些窒息。
季赫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他還記得自己對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這一刻他卻只是靜靜地注視着她。
盛喬也察覺到了季赫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他微微側身，擋住了楊夏燦，對季赫露出了冷淡的微笑說：“這是我的妻子……”
楊夏燦擡眸看向盛喬，剛剛準備擡手阻止他繼續胡說八道。
“她還不是你的妻子吧。”
季赫的一句話讓盛喬與楊夏燦的視線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盛喬的眼眸已經冷了下來，連一絲出于禮貌地友好都消失了。
“反正我們到年紀就去結婚，我這麽介紹沒有什麽問題吧。”
盛喬對于有關于她的事總是格外執拗又認真。
楊夏燦抓住了盛喬的手臂，她看着季赫說：“你好，我叫楊夏燦，是盛喬的女朋友。”
季赫與楊夏燦對視着。
她的眼神明顯在觀察他。
季赫覺得自己在她的眼中，或許不止是她，盛喬也會這樣覺得……
他看起來是如此莫名其妙，不知所謂。
“我叫季赫。”
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對她露出微笑。
如同平時看着她進入家門時，溫柔透着一絲欣喜的笑容。
她曾經說過，喜歡他的笑容。
讓她覺得真切能夠感受到溫暖與愛意。
楊夏燦微微睜大眼睛，只覺得腦海中有什麽一閃而過。
她見過這個笑容。
她對這個笑容……
“燦燦。”
盛喬摟住楊夏燦的肩膀，他垂眸，溫柔地說：“你先進屋，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