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密花園

鬧鐘叮鈴鈴地響了好幾聲。木小樹騰地從床上蹦起來,迅速洗臉刷牙穿衣梳頭,一切就緒時已6:50。K大附屬高中7:10早讀查人。

拉開卧室的門後,木小樹整了整校服,放慢了腳步。她從容不迫地來到餐廳,禮貌得體地與長輩們一一打過招呼,溫文爾雅地用過早餐,臨出門前還不忘和大伯母道了個別。

走出木宅的視野後,木小樹深吸了一口氣,撒腿往前狂奔。瓊榭的大門口早有人跨着單車等在那裏。

“我說木小樹,你現在知道時間來不及了?我看你從家裏走出來的前50米不還挺鎮定的嘛,簡直慢得讓人撓心。”左重不耐煩地瞪着木小樹。

“少廢話,你倒是快騎啊。”木小樹火急火燎地跳上車後座。

左重哼了一聲,長腿一蹬,車子箭一般向前疾馳:“你別指望我明天再當你的座駕。”

木小樹不理他,她知道他雖然每次都那麽說,可第二天依然會雷打不動出現在瓊榭門口。這就是同舟共濟六年的發小之情,打架打出來的交情。

到校門口的時候已經7:08,校門口值勤的人員要開始登記名字了。

左重把單車一橫:“爬牆。”

“不行,會被老師逮着!”木小樹不同意。

“你這又是什麽毛病,不爬牆你就等着遲到挨訓吧。”左重已經摩拳擦掌準備爬牆。

木小樹掄起書包往校門沖,最後一秒躲過了值勤人員的魔爪。

但等她跑到教室,毋庸置疑遲到了。

教室裏書聲郎朗,萬幸的是班主任老劉不在。

木小樹溜進班級,在座位上坐定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木洛芬,你哪天能早一點起床嗎?”同桌程弋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像你這樣,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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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小樹迅速搖頭晃腦地接話:“……躲得過一周,躲不過一個月,躲得過上學期,躲不過這個學期,學霸我知道你關心我,謝謝謝謝。”說罷拿出英語單詞開始背。

程弋陽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木小樹在班級裏是個其貌不揚的存在,丢在角落裏就找不到了。她學習很刻苦,但是數學成績怎麽也提不上來,雖然其他科的成績還不錯,但在人才濟濟的K大附高她的排名就顯得不盡人意了。

程弋陽是個少年數學天才,是K大附高的一大傳奇,給木小樹做同桌雖是幫扶,但小樹始終覺得這是殺雞用牛刀。

早讀課結束,第一節課很快開始。這是半期考後的第一堂課,英語老師一進教室就開始分發試卷。

“洛芬,借我瞅瞅你的試卷。”前座羅洋洋轉過頭來一把抽走木小樹的英語試卷。

英語試卷上的分數讓人驚豔。羅洋洋感嘆:“啧啧,洛芬你是我們當中唯一能超越學霸英語分數的人,真給我們學渣長臉。”

木小樹得瑟:“等下節課老劉發語文試卷的時候我不介意你再誇我一次。”

程弋陽面不改色地來了一句:“最後一節課發數學試卷的時候我不介意肩膀借你靠一靠。”

“程弋陽,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啦?!”木小樹柳眉倒豎。

程弋陽難得地勾了勾嘴角。

數學考卷發下來以後,木小樹在桌上躺屍,思忖着該如何處理這張試卷。不能再像以往一樣藏在床底了,上次楊嫂整理房間時從她床底下拖出一麻袋數學卷子,她吓得臉都綠了,連哄帶騙才把楊嫂說服。

程弋陽拿起木小樹的卷子,鮮紅的58分。比上次進步了5分。

“木洛芬。”他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還活着。”她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這道題我不是上次和你講解過嗎?”他用筆圈出了倒三的一道大題。

“胡說,數字都不一樣。”

“……方法,我說的是解題方法,數字肯定不一樣。”

“數字都不一樣,我怎麽知道該用那種解題方法。”

“……”

不過短短一個上午,半期考所有的卷子都發下來了。程弋陽一張一張翻閱木小樹的考卷。英語和語文,年段最高分;史地政,統統90分以上;理化生,統統60分以下,尤其化學,居然只有慘不忍睹的23分。

程弋陽沉吟了半晌:“木洛芬,其實你的成績很好。”

木小樹怨念的眼神飄了過來:“年段第一,我知道你不善言辭,但是往傷口上撒鹽這不太道德吧。”

“我是認真的。”程弋陽說,“文理分科後你的優勢就出來了。”

木小樹眼裏含了一泡淚:“文科生不用學數學嗎?只要有數學在,我永世不得超生。分科以後咱倆肯定不在一個班,沒有你,我的數學分數估計就只剩個位數了……”

“就算分了班我們還是同學,我還可以輔導你數學,別這麽悲觀。”

“同桌,我從來沒發現原來你這麽貼心。”

“本來就沒指望你能發現。”

“喲呵,暴露了吧,狗嘴裏吐不出屎。”

“……你語文誰教的。”

“老劉啊。”

“十分鐘內不要和我說話。”

“哈哈哈哈……”

下午公告欄裏貼出了期中考的名次表。

羅洋洋拉着木小樹一起看榜。公告欄前圍着一群學生,兩人擠了好半天才擠進內圍。

名次表上的第一位毫無懸念地挂着程弋陽的大名。羅洋洋這回考得不錯,進了前一百名。木小樹依然在兩百名處徘徊。

木小樹在自己名字的附近看到了左重的名字,驀然覺得心裏有了一絲安慰。

程弋陽也在看榜,不過他看的榜和木小樹看的不一樣。木小樹這邊的公告欄擠擠挨挨全是人,程弋陽那邊冷冷清清只有他自己。

“嘿,看什麽呢。”木小樹走過去拍拍程弋陽的肩。

程弋陽說:“今年我們學校又沒有人獲獎。”

木小樹看了看公告,上面的海報在介紹今某個世界性數學競賽。

“我們學校以前就沒人獲過獎吧。”木小樹看清那比賽的含金量後直咂舌。

“有。”程弋陽點了點頭,“七年前,一位學長獲過這個比賽的金獎。”

“哇,這麽厲害。誰啊?”木小樹一臉膜拜。

“一位叫祁缙謙的學長。他現在居住在英國,是一位著名建築設計大師的關門弟子。”

“祁缙謙?”木小樹無意識地念着這個陌生的名字。

她轉頭,看到程弋陽眼中的光芒,“你對他很了解?”

程弋陽笑了笑,坦坦蕩蕩地說:“他是我的目标。”

木小樹頓時對這個只聞其名的學長肅然起敬。能讓程弋陽認作追逐對象的人,該有多麽優秀。

晚飯後,木小樹在瓊榭裏散步。她每走兩步警惕地四周環視兩圈,兜裏拽着的數學試卷像塊燙手山芋。雖然她雙親已逝,然而木家幾個長輩對她的要求同木洛琪等人一樣高,如果讓他們看到了卷子,她的安寧人生就到頭了。

這卷子,床底不能藏,撕了留下碎屑是罪證,燒了有煙引人注意,到底該怎麽處理才妥當?

這一晃蕩便晃蕩進了瓊榭最荒無人煙的一帶,連續幾座宅子都沒有住人的跡象,藤蔓攀過大門,把入口堵得嚴嚴實實。

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她挑了一座尚未被藤蔓堵死的荒宅,像泥鳅一樣刺溜鑽進了這宅子的庭院。

庭院并不像外面看起來那麽荒蕪,草木參差錯落得頗有些落拓的美感。

木小樹才不管這院子是淩亂美還是藝術美,直接找了一個角落,随手折了一根粗實的樹枝開始刨坑。

刨了十來分鐘,她看坑的深淺差不多了,于是掏出兜裏的試卷一股腦塞進坑裏。随後一把一把往坑裏填泥土,填完泥土還撥拉了些花花草草在上面。直到看不出這裏有被挖過的痕跡,她才滿意地拍拍手上的泥,揚起笑容。

破卷子就該爛在泥土裏,還能給四周的植物提供養分,物盡其用,甚好甚好。

解決了壓在心上的一樁大事,木小樹心情大好。她折了一根小枝當話筒,在寂靜荒蕪的院子裏唱起了左重常常給她聽的流行音樂。吼了幾把嗓子後覺得不過瘾,于是又蹦又跳無師自通地憑着印象中流行歌王的舞步跳了起來。她從小有舞蹈底子,故此時雖跳得不标準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跳到最後,她擺了一個芭蕾舞的經典造型,像一只跳脫的小天鵝。

夕陽的最後一縷霞晖染得院子裏的草木溫暖和煦。

木小樹就在這暖暖的餘晖裏兀自對着微風中搖擺的花草樹叢謝幕:“謝謝觀賞,謝謝觀賞。”

最後,她不得不離開院子,回沉悶的木宅。不到一個小時,她便和這個院子結下了不解之緣,竟生出戀戀不舍的情愫來。

木小樹離去後,院子再度恢複了沉寂。

吱呀的開鎖聲打破了寧靜,一張輪椅從漆黑的屋裏滑了出來。輪椅上坐着一個年輕人,膚色蒼白,薄唇微珉。他曲起瘦骨嶙峋的左手在輪椅的扶手扣了扣,馬上有人在他身後恭敬道:“少爺。”

“去,把她剛才埋下去的東西挖出來我看看。”

“是。”

不一會兒,一張沾滿泥土的紙送到了他的手中。

K大附屬高中,高一學年下半學期數學期中測驗,木洛,58分。

最後一個芬字因多次蹂/躏已模糊得分辨不清。

他撫摸着紙上最後一個看不清的字,冰冷狹長的眸子裏破天荒漾出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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