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人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期末将近,所有的高一生面臨着文理分科的重要抉擇。
羅洋洋天天唉聲嘆氣選文還是選理的時候,木小樹已經大筆一揮在文科一欄中打了一個勾。
“唉我讨厭化學但是喜歡生物,讨厭地理但是歷史分數很高。上次期末考我的理綜分數比文綜高兩分可是這次半期考我的文綜比理綜高五分……啊啊啊啊啊啊!”羅洋洋抽打着腦袋處于魔化狀态。
羅洋洋的同桌是個老實巴交的大眼鏡豆芽菜,驚恐地扶着桌子以防脆弱的桌板被震翻。
木小樹掏了掏耳朵,繼續趴在桌子上畫畫,頭也不擡:“洋洋你別敲了,再敲腦袋你文綜理綜都學不了了。”
“洛芬,你怎麽可以這麽淡定?”羅洋洋淚眼汪汪狀,“面對一輩子一次的文理分科好歹也應該表現得壯烈一點吧!”
“我也想啊……”木小樹滿腦門黑線,“可是上天不給我這個機會。”理綜總分連一百分都不到的人有資格糾結麽?
羅洋洋轉頭向程弋陽求助:“學霸,我需要你。”
木小樹樂了:“可人家學霸不需要你。”
“邊兒去。”羅洋洋拍開木小樹的腦袋,一臉虔誠地望着正在研究數學幾何證明的程弋陽,“學霸,快告訴我,我該選文還是選理?”
程弋陽從立體幾何混雜平面幾何中擡起了頭。他說:“選理科吧。”
羅洋洋緊張地問:“為什麽?”
程弋陽皺眉思考了一會:“那還是選文科吧。”
羅洋洋趴倒。
木小樹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你指望他還不如指望硬幣。”說罷從兜裏掏出一枚硬幣遞給羅洋洋:“正面理科,反面文科。”
羅洋洋面色複雜地接過硬幣:“容我把這枚硬幣帶到佛堂裏開個光……”
午休時間,教室裏三三兩兩幾個人趴在桌子上午睡。
木小樹手裏拽着根從食堂小賣部賣的冰棒,大剌剌地蹦回座位。程弋陽照例悠閑地看着雜志打發午休時光。
一顆咖啡味的奶糖精準地抛到了雜志上,正好擋住了程弋陽要看的字。
“午休時間,來一顆喔喔奶糖。”木小樹嘻嘻哈哈地湊過來。
程弋陽從善如流地剝開糖紙,把奶糖含進嘴裏。他觑了眼樂滋滋地舔着冰棒的木小樹,皺眉:“午飯完吃冰棒對胃不好。”
“放心,我的胃鐵打的。”木小樹滿不在乎,“這本雜志很好看嗎?每天你除了做數學題就是看這個。”
程弋陽答:“還行。我在關注祁缙謙的報道,他前一段時間回國,不知道會在國內待多久。他已經順利出師,應邀加盟英國維斯拉克建築設計。”
木小樹看了看那頁雜志,雜志上附了一張祁缙謙的照片。拍攝者顯然是趁祁缙謙沒有注意的時候偷拍的。照片上只有祁缙謙模糊的側臉,他身着灰色毛呢大風衣,站在倫敦街頭的紅皮公用電話亭旁邊,正低頭點燃一根煙。他的背後是川流不息的人群,獨獨他自成一道風景。
木小樹覺得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你也想成為一名建築設計師嗎?”木小樹問。
程弋陽點點頭:“嗯。不過我現階段的目标是入圍IACT複賽。”
木小樹想起了海報上介紹的那個世界性數學競賽,不由唏噓:“同桌……你這麽勵志我壓力很大啊。”
程弋陽瞥了瞥半呆滞狀态的木小樹:“你什麽時候肯按我的要求做數學錯題集,我保證你的數學能上60分。”
“咳,今天天氣不錯哦,你中午在食堂看到洋洋了嗎?她收到了一封情書!沒有署名的情書诶好浪漫啊你說會是誰寫的有沒有可能是豆芽菜寫的呢……”
“……”
下午三大節全是化學老師的獨門大課。在這昏昏欲睡的午後,教室裏躺倒了一大片陣亡的同胞。
當然不包括程弋陽。他聽得極為認真,邊聽邊記,時而凝眉思索。
木小樹也看黑板,表情肅穆,眼神專注,還配合着老師的語調頻頻點頭。她手裏握着一只鉛筆,時不時劃下幾筆,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她拿胳膊肘捅了捅程弋陽。在後者詢問的目光中,她将自己的筆記本推到他面前。整個過程中她的視線依然膠在黑板上,求知的目光與老師進行着愉快的視線碰撞。
程弋陽蹙眉看着本子上鉛筆畫的化學老師小樣,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圖标“囧”。
木小樹忽然嘴唇蠕動,激動地小聲說:“擡頭看老師。”
程弋陽擡頭,正好看見化學老師兩條蠟筆小新式的眉毛同時向下一瞥,嘴張成O形。這是這位老師引導學生發散思維時常見的表情,本來沒覺得有什麽特別,誰知此時一看,那表情竟和“囧”有着驚人的相似度。
“像不像?”木小樹的嘴角快要咧到了耳朵根。
程弋陽滿頭黑線,可又不得不承認……确實很像。于是,學霸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木洛芬,你活該化學23分。”
木小樹圓滿地完成了對學霸的每日一調戲,正準備收拾收拾迎接二十分鐘後的下課鈴,忽然一個紙團噗地從窗外丢到了她的桌子上。
高一年段教室在一樓,她的位置正好靠窗。她一擡頭就看到窗外白玉蘭樹下龇牙咧嘴沖她笑的左重。遠遠的體育課哨聲響起,左重往操場的方向跑去,邊跑邊沖她打手勢。
木小樹按捺住心中的不淡定,腹诽左重這猴兒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她打開紙團一看,标準的左重泥鳅體赫然入目:晚七點半,瓊榭門口。
她想了想,明天周末,今晚可以出門玩一玩。這麽想着,她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被理科荼毒的大腦瞬間充滿了愉悅的泡泡。
下課鈴響,木小樹飛快地掄起書包就跑,腳步輕快得賽過淩波微步。
羅洋洋驚訝地看着運動細胞癱瘓的木小樹嗖地消失在教室門口,不由産生一種如夢如幻的錯覺。她迷茫地轉過頭看着程弋陽:“咦,今天洛芬來上課了嗎?”
程弋陽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木宅每晚準點6:30進晚餐。
木老爺子堅持除了公出在外和嫁作人婦的,其餘家庭成員等都得回宅子裏用晚餐,連上了大學的木洛琪和木澤松也不例外。
今天的晚餐桌上氣氛有些古怪。木小樹發現大伯母林素音沒有出現,原本嫁出去的二姑姑和大姑母卻在席。
晚飯過半,木老爺子開口關心了下大伯母的身體狀況,然後轉頭對着木洛琪:“洛琪,大學課業重不重?”
木洛琪答:“還好,今年的專業課負擔不如往年重,但着手準備答辯要廢一些精力。”
木老點了點頭:“年輕人就是要努力。”話鋒一轉,“洛琪在大學裏談朋友了沒有?”
木小樹一口青菜差點卡着喉嚨,一絲不茍的爺爺什麽時候開始關心這個了。忽然旁邊“铛”的一聲,有人把調羹甩落到了地上。
定睛一看,原來是木澤松。一向中規中矩得如同第二個木老的木澤松居然也被這一句問話給雷到不輕,木小樹覺得自己還不算太丢人。
木洛琪仿佛沒有感受到席間的動靜,淡淡地回答:“還沒有。”
木老露出了然的樣子:“沒有合适的?”
“現在不大考慮這些,也沒有時間考慮。”
“該考慮了……”
木老話還沒說完,斜刺裏有人插了一句:“爺爺,洛琪才二十歲,不着急。”
又是木澤松。
二伯母葉淑華趕緊打圓場:“爺爺這不是關心洛琪嗎,你趕緊吃飯,晚上不是還有講座?”
木澤松埋頭吃飯。木老原本不郁的神色略略有些舒緩,開始詢問起木小樹和木澤柏的功課。
一頓飯吃得木小樹心力交瘁,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哪裏說漏嘴把理科的丢人成績抖出來。
好不容易捱到晚餐結束,木小樹回房間換下校服就恨不得往外跑。經過前廳時她的步伐格外小心,生怕一步沒踩好被哪個磨人的長輩揪住。
待她趕到瓊榭時,一撥人都到齊就等她了。
左重臭着一張臉:“木小樹,全天下人再也沒有比你更磨叽的了,看看現在幾點了!”
“得了吧就遲到兩分鐘你嚷嚷個啥,去哪?趕緊的!”木小樹一掌拍在左重背上。
明崇笑着搖搖頭:“樹兒,也就你能制得住重子。”
“拉倒吧,當年是誰把我欺負得那麽慘呢?蟲子把樹咬出了那麽多洞,我可消受不起。”木小樹一邊說着一邊跨上左重的單車後座。
有人大笑:“當年是誰把左司令的門牙給磕下來的?”
木小樹一臉無辜:“沒辦法,誰能想到司令的門牙那麽不經磕?”
“木小樹信不信我把你甩下車去!”左重嘩地蹬車飛了出去。
“你敢?!”尾音消失在呼呼灌來的風裏。
寬闊的馬路上,一輛輛單車飛馳而過,夾雜着少年人的歡笑,恣意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