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盤山飛車

一列單車車隊向着盤山公路方向而去。

盤山公路的東路段已停止通車,久而久之成了各方山地車賽車發燒友的聖地。

木小樹一行人停在山腳。今晚他們很幸運,盤山公路上冷冷清清,沒有其他人與他們瓜分賽道。

左重把木小樹趕下車,興奮地騎着他的山地車一邊彈跳,一邊單輪着地擺出各種花樣。

後邊的明崇喊道:“重子,老規矩?”

“好,不過加算團隊總時數。”左重興致勃勃。

木小樹跳着舉手:“我也要參加!”

左重嗤了一聲:“你連車都沒有,會騎嗎?哪邊涼快哪邊待去。”

“不就兩個輪子一個車把一個變速器麽,航空母艦我照樣開。”木小樹不依。

明崇笑着拍了拍左重:“你就讓她騎吧,樹兒難得出來一次還得眼巴巴當觀衆?”

木小樹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

“那誰借車?”左重警惕地抱住他的寶貝山地車,“我不借。”

明崇說:“我借。”

木小樹開心地拉着明崇的胳膊又晃又跳,還不忘沖左重做鬼臉:“看看,看看,你個小氣吧啦下次休想再拿我的英語作業抄!”

“稀罕!”

七輛車,八個人。六人參賽,三人一組,算團隊總時數,最先到的人所在的團隊時數減10秒。抽簽決定每組成員。

左重緊張地看着簽號:“保佑保佑,千萬不要跟木小樹一組。”

看到抽簽結果,左重一聲哀嚎,趴在車把上不動了。

第一組:馬六、袁子、石頭;第二組:左重、如花、木小樹。

“你是猴子派來的災星嗎?”左重惡狠狠地瞪着木小樹。

木小樹笑得幸災樂禍:“錯!我是瑪麗隔壁派來的左司令的克星。”

左重的臉瞬間綠了。

明崇一聲令下,七輛山地車嗖地飛馳而出。

左重一馬當先,騎在最首,緊跟着是袁子和石頭。木小樹落在最後,但也與整個隊伍咬得很緊。

盤山公路三分之一路段處有一個怪坡,視覺上看是上坡實際卻是下坡,如果控制不好速度極易導致翻車。

木小樹在彎道處超越了馬六,駛上怪坡。她迅速調整變速器,一手把環在脖子上的騎行頭巾拉至鼻梁,蓋住半張臉。風飒飒地從她耳廓邊刮過,路燈下的怪坡呈現着詭異的上升弧度卻帶着她飛速向下行駛。她的靈魂燃燒得想要尖叫。

于是她真的脫口而出,同時超越了如花。

“左重,我要代表月亮消滅你!”

風遠遠地帶來了前方左重的回答:“行啊,我等着呢,你趕緊追上來別給咱隊拖後腿。”

石頭偏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戰況,大聲叫道:“哎喲我得加把勁,要是被小樹追上來了多沒面子!”

木小樹哈哈大笑:“那怎麽辦,你馬上就要沒面子了。”越過怪坡的最後一秒,她與石頭并駕齊驅。

安靜的盤山公路上少年人的歡笑怪叫此起彼伏,撲棱棱驚起了山上幾只夜鳥。

馬上就要跑完整個路段,遠遠地已經能看到明崇和小凱的身影。

木小樹卯着一口氣和石頭争搶着第三的位置,奈何要麽和他比并列要麽他超出她幾步。

突然,後方傳來一陣陣喧嘩和放肆的尖叫。伴随着勁爆的音樂,幾輛跑車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山地車車隊後。

一群飚車黨。

最先發現這群人的馬六撕聲往前喊:“靠右!”

石頭接令繼續往前喊:“靠右!”

一列單車迅速向公路邊靠去。并列行在石頭外側的木小樹動作稍稍慢了一拍,竟被身後速度極快的跑車擦到車尾,連人帶車摔倒在地,被慣性足足拖出了三米遠。

“小樹!”

離木小樹最近的袁子趕緊跳下山地車,一邊察看她的手腳,一邊問:“怎麽樣?哪裏不舒服?”

木小樹被這一系列變化弄得有些懵。她呆呆地看着膝蓋處蹭破的皮,後知後覺感到痛起來。但她仍然搖搖頭:“沒事沒事,一點皮外傷。”

那群飙車黨依然旁若無人地放着搖滾呼嘯而前,根本不在意撞到了人。

左重火冒三丈地往跑車方向吼了幾聲,奈何都被音響聲蓋過。他徑直下車操起一塊大山石,掄圓胳膊往前扔。

他從小接受軍人标準的訓練,那石頭就像一個碩大的鉛球準确無誤地砸到了那輛撞了木小樹的跑車。

跑車車後蓋立刻撞塌了一個坑。那車子在沖擊下失去了平衡,歪七扭八地駛了幾步終于停了下來,順帶截停了後面好幾輛跑車。

鬼哭狼嚎的音樂終于停了。

染着一頭花花綠綠頭發的男人罵罵咧咧地從那輛跑車裏下來,往木小樹這邊走來。同時下車的還有一個身材火爆的高挑美女。其他車上的人都探出腦袋,有人下了車往這裏圍過來看熱鬧。

“誰砸的?”孔雀男面色不善地朝木小樹幾人吼。

左重扔下山地車,瞪着眼走上前:“我砸的,怎麽樣?”

“你奶奶的吃飽撐的沒有老子管教是不是?”孔雀男沒想到左重的氣勢竟不比他低。

左重:“你個沒老子管教的撞到人了就想跑?”

孔雀男看到坐在地上手腳都有刮傷的木小樹以及她身邊被刮爛的山地車,唾了一口痰:“我當什麽事,你們自個兒騎着個破車擋着爺的路了。這就是個教訓!”

石頭氣不過一拳要揮過去,被如花攔住。

“我沒砸破你腦袋算你丫命大!”左重作勢又拿起一塊石頭。

孔雀男嗤笑:“喲,你個奶娃娃還想打架?”一旁的男男女女都笑得不可自抑。

終點處的明崇和小凱發現不對勁,也跑了過來。他們一看到現場情況就明白怎麽回事了。

和石頭一起輕輕扶起木小樹,明崇轉頭對左重說:“別沖動。袁子,你去打電話。”

那眼睛塗得像熊貓的煙熏女倚着孔雀男笑得花枝亂顫:“喲,皓哥,他們要報警呢。”

孔雀男笑得猥瑣:“你們也別打電話了,爺打。”說罷掏出手機按下一個號碼:“喂,常局嗎?我是耗子,這裏有人鬧事呢……嗯……我車被人砸了,你來一下吧。”

“怎麽樣?這下可以了吧?”孔雀男笑得有恃無恐。

一輛藍色的跑車安安靜靜地停在外圍。

“二少,耗子是怎麽回事啊?怎麽拖了這麽久?”容色豔麗的女人不滿地抱怨。

單伯飛倚在座椅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着煙。他默默地看着車窗外濃重的夜色,仿佛沒有聽到女伴的問話。

有人扣了扣車窗。

單伯飛詢問地看了看窗外的人。那人一頭的汗:“二少,他們打起來了,您過來看看吧。”

摁掉手中的煙,他打開了車門。

左重一拳揮過去的時候孔雀男一點防備都沒有。直到聽見煙熏女的尖叫,他才發現自己流鼻血了。靠!鼻梁被這小子打斷了。

孔雀男的腦袋空了兩秒,随即使勁全身的力朝左重打去。左重輕輕一躲,那孔雀男摔了個狗啃屎。

左重鄙夷地看着地上的孔雀男:“你這龜孫子也敢出來混?”說罷轉身要看木小樹的傷。

孔雀男氣急,随手摸起一塊石頭就要偷襲。

木小樹把那男人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眼看那石頭就要紮到左重的背,她忽然嘴一張,尖叫起來。

這一聲尖叫混雜了聲樂、民族樂等等各種技法,吼出了帕瓦羅蒂震破音樂廳壁燈的氣勢,吼盡了木小樹這輩子最大的肺活量。

所有人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耳朵,那孔雀男吓得手中的石頭什麽時候掉到地上了都不知道。

木小樹推開明崇和石頭,一瘸一拐地走到呆愣的孔雀男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子:“你丫腦子被驢踢過眼睛被拖拉機碾過的二流子也敢玩偷襲撒泡尿照照自己否則還真當自己火星來的都教授你媽媽沒告訴過你撞了人要道歉嗎你這麽侮辱豬的智商你爸媽造嗎下次開車前記得把眼睛帶上感恩吧老娘今天沒穿高跟鞋否則一腳爆掉你的腦袋!”

一米八的孔雀男被木小樹拽得只剩下一米六。最後,木小樹腦袋往後一仰,“砰”地一聲往孔雀男的嘴撞去。

木小樹後退了兩步,滿意地看着孔雀男捂着嘴慢慢蹲下來、吐出了兩顆帶血的門牙。

她偏了偏腦袋,笑得乖巧而無害:“好了,兩清。”

單伯飛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整幕鬧劇。

他一時間有點錯愕,眼前的女孩到底是不是那夜倫敦橋中甜美溫婉的彌爾頓達芙?直到看見最後那一抹月明風清的笑,他才确定,真的是她。

這個女孩身上到底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

完全懵掉的孔雀男看到單伯飛後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低低地喊了一聲:“二少。”

單伯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女孩随着這聲漏風的“二少”轉過頭來看他,眼裏露出些微驚訝。原來她記得他,他不由心情好了起來。

然而,她眼中重逢的驚訝迅速被一股物以類聚的厭惡代替。他忽然有些慌神。

木小樹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那個送她酒的人,更沒想到印象中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居然和這種貨色混在一起。還“二少”?富二代纨绔子弟才叫這種土爆了的稱呼。

明崇和左重過來扶住有點脫力的木小樹時眼裏都隐隐帶着笑。

“樹兒,英姿不減當年啊。”明崇在她耳邊輕聲說。

木小樹頂着紅紅的腦門,得意地邀功:“這次我磕掉了他兩顆。”

左重蹲下身解開她的綁腿,小心地挽起她的褲腿檢查她的腿傷:“還好沒傷到骨頭。”

“坐我的車去醫院吧。”單伯飛說,“醫藥費我出。”

左重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用。”

正說話間,警笛聲由遠而近。幾輛警車停在了外圍。

“怎麽回事?”一個身穿制服的謝頂男人撥拉人群走了進來,“耗子你的車被誰砸了?”

孔雀男頓時挺直了腰杆:“就是他。”指了指左重。

“你為什麽砸別人的車?”制服男問。

左重理都不理,拿自己的頭巾給木小樹簡單包紮了一下小腿。

“喂,問你呢,幹嘛好端端砸人的車?這是違法的你知不知道?”

“耗子撞了這個小姑娘,小姑娘的同伴砸車讓他停車。”人群中的單伯飛淡淡道。

制服男看到單伯飛的剎那立刻堆了一臉笑:“喲,二少也在。放心,這裏我會處理。”随後轉頭吩咐幾個警員:“把這幾個毛孩子帶回局裏。”

單伯飛皺了皺眉頭,剛想說話,卻瞥見遠處又駛來了一隊車。

那些車子靜靜地穿過夜色而來,沒有警笛作陪卻比那幾輛警車更多了幾分威儀和深藏不露的氣勢。

圍觀的人還在納悶,單伯飛卻一眼認出了那些車的來路。

是軍車。

車上跳下幾個身着軍裝的人,為首的和制服男說了幾句,後者一臉蒼白再也說不出話了。

為首那人走到那群孩子面前,把受傷的女孩抱上車。其餘的男孩子自發地跳上了車。他們的山地車也早有人扛起放進了車後座。一系列動作簡潔而迅速,就像黑夜裏詭谲莫測的幽靈。

那幾輛神秘的車子消失後,制服男苦着一張臉走了過來:“二少,耗子,勞煩你們跟我回局裏一趟。”

孔雀男沒反應過來,剛想開口卻聽制服男道:“你小子得罪誰不好,竟然一連串得罪了好幾位爺。”

好半天孔雀男才緩過神來,原來那八個孩子,每一個的背景都不是他能碰的。

她的背景比他想的要複雜得多。他居然以為她只是出自書香門第的彌爾頓達芙,現在看來,他太天真了。

單伯飛忽然很想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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