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中情動(1)
這一次,程矜和南柔又是被黎易冬給從警局領出來的。
他走在前頭,直到出了警局才突然停下,回頭正色看向程矜,“我查了,今晚11點有航班回國,你要沒什麽重要行李,我這就直接送你走,其他東西回頭給你寄回去。”
程矜在警局裏洗了把臉,妝已經卸得七七八八,顯得比平時年齡要更小一些。
她将頭發撥到耳後,“我不走。”
一本正經的黎公子立刻哭喪着臉,恨不得當衆給大小姐跪了,“你這才來幾天啊?連警察局長都認識你了。再不回國,我的心髒病都要被吓出來了。”
“你怎麽不誇我和阿柔幫坎铎警方順利捕獲黑勢力頭目?可別以為我沒聽見剛那個局長說的話。”
黎易冬撓着已然雞窩的卷發,“抓一個小頭目有什麽用,還有千千萬萬的抓都抓不完。你就慶幸遇上铮哥吧……”
“你那個铮哥——”
黎易冬立馬警覺起來,“铮哥怎麽?”
程矜卻沒接着說下去,吊足了黎易冬的胃口。
三人上了黎易冬“又”買的二手車,程矜坐副駕駛,南柔坐後排。
黎易冬從後備箱裏翻出一只做工爾爾的毛絨玩具兔子,丢給南柔,“送你了,沒撈着機會去買更好看的。”
南柔對着那只笑得露出兩只龅牙的小灰兔,死寂的神色終于出現了一絲波動,默默地将兔子抱入懷中,臉埋在兩只兔耳朵裏。
程矜對黎易冬比了個點贊的姿勢,她在警局哄了好一會兒小姑娘,都沒哄好,原來是一個毛絨玩偶就能搞定的事。黎公子不愧是情場老手,這波操作溜得很。
車往酒店開,黎易冬苦口婆心地勸程矜回國,程矜百分百贊同他關于坎铎治安差、不能亂跑的判斷,但對于讓她回國的建議堅決無視。
“我不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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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待酒店裏寫劇本,跟待家裏閉門造車有什麽區別?”黎易冬快要暴躁了。
“所以我不待酒店啊。”
“那你去哪——”
程矜不說話,托着腮幫笑着看他,黎易冬一下就懂了,“你還在打混進軍營收集素材的主意?哎喲我的小祖宗,你這心肝脾肺都是鐵打的?不帶害怕的啊?”
“怕啊,”程矜坦然地說,“就是因為怕,才覺得那兒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話黎易冬倒認,要說全坎铎還有哪安全,喻铮眼皮子底下絕對能算頭一個。
黎易冬沉默了好一會兒,問:“你當初在學校弄的那個記者證還在不在?”
“帶着呢。”
“……有備而來啊你。”
程矜微笑,“當然。”
黎易冬吐出一口氣,“你等我消息。”
結果隔日早上就有了消息,說是能安排程矜過去,但是只能以黎記者助理的名義。
程矜表示無所謂,別說助理,就算女兒都行。
“你下午過去找一個叫翁連夢的人,他會替你安排,”黎易冬忽然想起來似的,四周看了看,“南柔呢?怎麽不見她。”
“我醒來她就不在,大概到周圍散散心。”程矜趿拉着酒店的拖鞋,走到落地鏡邊,随手将頭發盤起,露出曲線優美的後頸,“小姑娘挺不容易的,什麽都憋在心裏。”
“她是不容易,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程矜從鏡子裏看他,“我挺好的,天高皇帝遠,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黎易冬有點猶豫,“之前我說的,別對铮哥動心的事兒,不是開玩笑。”
程矜停下整理頭發的動作,一小绺發絲懸在頰邊,剛好靠近那粒淚痣,“原因?”
“這話身為铮哥的兄弟本不該講,但誰叫你也是我兄弟,搞得我裏外不是人的。”
程矜靠在鏡子上,抱着手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黎易冬被逼着只好接着說:“铮哥這人什麽都好,就是把誰的命都看太重,唯獨不拿自己的命當命。你是我妹子,我不想再多一個你替他提心吊膽。”
“什麽叫‘多’一個我,還有誰?”程矜敏感地問。
“我啊!”
程矜:“……”
“好男人,好軍人,好人,铮哥都沒毛病。唯獨好丈夫,他這做不了。我還是希望你身邊有個能陪你一輩子,永遠不離不棄的男人。”
程矜噗嗤笑出聲,“差不多就行了,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我對你們铮哥就是純好奇,沒別的。”一邊說着,她一邊拉開客房門,“阿柔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誰知,門才拉開,抱着兔子玩偶的南柔就站在門外。
程矜忽然開門,她顯然猝不及防,蒼白的小臉上還帶着掩飾不去的驚慌。
“回來了?吃過了早餐沒,要不要我給你帶點什麽上來?”程矜自然地問。
南柔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最後怯怯地說:“我吃過了,不用麻煩你了。”
程矜點點頭,“走啊,黎易冬,吃早飯。”
早就吃過早餐的黎易冬乖覺地跟着出了門,臨走不忘囑咐南柔,“誰敲門都別開,程矜她自己有房卡,聽見了嗎?”
南柔垂着眼睫,低低地應了聲。
餐廳裏都是各國商人和記者,交談聲都很輕。
兩人在中式餐區等着面條出鍋,程矜拿小勺撥弄着蔥花,貌似不經心地說:“阿柔好像挺喜歡你的。”
黎易冬的調羹掉在碗裏,發出一聲脆響,“開什麽玩笑,她才幾歲?我都快大他一輪了,只是孺慕、孺慕懂嗎?”
“是什麽,你比我有經驗。”
黎公子果然不說話了。
“她年紀小,生活經歷又複雜,你別拿她當你圈子裏那些談戀愛消遣的女孩子相處,”程矜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想鄙視你。”
“……”
*** ***
當天下午,南柔跟着黎易冬去辦公,程矜打車去了托坎南郊約定的地方,剛在路邊站了一分鐘,喻铮那輛越野吉普就停在她面前了。
還沒等她想好是該高冷,還是熱情,駕駛室那邊的門就開了,跑下來個一身軍裝的年輕男孩,程矜一下就認出來這是之前在警局裏看守過她的獵牙隊員。
對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程記者好,我叫翁連夢,隊長讓我來接你。”說着,熱絡地幫程矜把行禮丢進後排,又殷勤地替她拉開副駕駛座的門。
車一路開,翁連夢一路偷偷瞟着程矜,直到她先開口,“你想問什麽?”
“那個……你之前就認識我們喻隊?”
“不認識,怎麽了?”
“不可能!”翁連夢一口咬定,“那天喻隊夜裏任務結束都沒回來休息,直奔西廟難道不是為了見你嗎?”
“他為了見我連覺都沒睡?”
“果然是你啊!”
程矜抿抿嘴,但笑意還是從唇角漏了出來,“那天之後他說什麽了嗎?”
“被勝利哥‘說教’了,跟他說與其轉業之後被家裏塞個相親對象當老婆,還不如抓緊機會,把你落袋為安。”
程矜:“……”
雖然不知道勝利哥是誰,但……這話挺在理的。
“程記者,你是喜歡我們喻隊的吧?”
程矜一笑,托着腮轉臉看向窗外。
翁連夢懵了——這算是默認嗎?
*** ***
獵牙駐地在托坎南郊,這裏不光有喻铮所帶的獵牙,還有華國派遣的維和部隊駐兵。
程矜先被帶去了見了駐地的一把手婁義安。
“易冬和我是老朋友了,程小姐既然是他的助理,需要什麽盡管提。”婁義安并沒有把程矜的到訪當成什麽大事,“只一條,禁區絕不許入內,凡事聽喻隊長指揮。”
程矜自然一一應下,出來之後就跟着翁連夢回了獵牙的特訓營。
那是整個營區最靠近山體的區域,一棟小樓加一片訓練場。
“這兒之前連女家屬都沒來過,除了蚊子都是雄性……所以只好委屈程記者了,有啥需要的跟我說,進城的時候我給你捎。”
程矜在屋中央轉了圈,四張上下鋪,于是笑,“八人的屋子給我一個人住,還有什麽委屈的?”
翁連夢疑心自己是在這荒郊野嶺住久了,見她這麽一笑,跟屋裏突然開了十盞日光燈似的,亮得不敢直視,心頭小鹿亂蹿,仿佛回到情窦初開那會看見班花站講臺上帶早讀……
“翁連夢。”一個冷冽的聲音從走廊傳來。
剛剛還一臉嬌羞的翁連夢立刻雙腳一并,昂首挺胸,“有!”
窗邊的程矜轉過身,陽光給她鍍上一層柔軟的金色,更顯膚白唇紅,風情萬種。
喻铮目不斜視地跨進門,“這個時間應該做什麽?”
“報告隊長,應該跑山!”翁連夢低聲補充,“我那不是去接程記者的哪。”
“你的任務是接人,不是當老媽子。”
程矜:“……”看來這人的冷不是針對她,是普适性的。
翁連夢小跑着離開了,屋裏只剩喻铮和程矜兩個,他手背在身後,用和剛剛并無二致的語調說:“這是軍營,既然來了就要遵守軍中規矩,如有違反——”
“我就自己打包走人。”
程矜打斷了他的話,“還有嗎?特意來一趟,就為了跟我說這個?婁大隊長和小夢都說過了。”
喻铮:“……”
“還是說,”程矜嫣然一笑,眼角淚痣妩媚,“其實是托詞想來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