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海上孤城(6)
POLO男目瞪口呆地盯着從天而降的男人,在對方冷冽的目光之下,終于心如死灰地放棄了掙紮。
從門外湧入的黑衣隊員迅速将人控制在地,同時解開了南柔身上的束縛。
“每間房都搜一下。”喻铮将撿起的槍退了彈夾,随手扔給迎面過來的隊員。
程矜扶着手臂站起身,一邊倒吸氣,一邊看着飛快分散在別墅各處的特效隊員,其他人都全副武裝,唯獨喻铮只穿了短袖T恤和工裝長褲,連件防彈衣都沒有。
她正低頭捏着自己的手肘,疼得眼淚直打轉,忽然就看見人影停在了面前。
程矜抿嘴,“身手不錯,嘶——”手肘又疼。
喻铮垂着眉眼,伸手擡起她的左臂。
“疼!”程矜右手推他胸口,奈何跟抵在石牆上一樣,紋絲不動。
“會疼,忍一下。”
還沒等程矜反應過來,就被他握住上下臂,對準角度……
“啊,疼!你輕點呀!”程矜含着的淚珠子撲簌簌掉下來,一邊氣鼓鼓地抱怨。她剛剛聽見什麽了?咔噠一聲,是從她關節發出來的嗎?
聲音裏有不自覺的嬌嗲,路過的隊員回頭,看了他倆一眼。
喻铮松開手,“剛剛不是很勇敢嗎?這會,這點兒疼就吃不消了?”
程矜抹了把眼淚,眼眶微紅。
“動下試試。”
程矜抖抖霍霍地轉了下手腕——居然真不怎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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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铮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要走,被她叫住,“你們……來多久了?”
“從你開始打聽南小姐的消息。”
程矜沉默。
意思是,她是怎麽誘惑安撫那人的,他也一清二楚了?
她低頭,看向腳邊還燃着的煙頭——她其實會抽煙,他也知道了?
……早知道,就不用美人計了。
“喻隊,人先押走了。”POLO男被押了過來。
喻铮點點頭,程矜忽然說:“等下。”
她彎腰,拾起煙頭,兩根手指夾着,放在POLO男摸過她的那只手上方。
輕輕一撣。
火星子掉在那人肥短的手上,頓時疼得他嗷嗷叫喚。
程矜這才将煙頭扔回煙缸,理了下鬓邊發絲,“好了。”
喻铮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頭對手下的兄弟說:“止個血,其它不用管,帶走吧。”
十分鐘後,搜查完畢,程矜和南柔站在一邊等。
喻铮從倆姑娘面前走過,頓住,180°轉了個身,又繞回程矜面前。
她的妝有點花了,眼線暈得像小煙熏,一雙貓兒眼看着他,也不說話,像王座上等待被救贖的公主。
喻铮從兜裏摸出個東西,遞給她,“你的。”
掌心裏一枚小小的牛角吊飾,泛着瑩白的光。
程矜沒接,“是給你的謝禮。”
押着POLO男的隊員聞言,雙雙回頭又看了他倆一眼。
喻铮将吊墜一握,往前走了兩步,反手擱在了桌面上,語氣涼薄,“救你是因為職責所在,用不着謝禮。”
長這麽大,程矜還頭一次主動送男孩子禮物,更別說當衆被拒絕,一咬唇,“你不收就扔掉。”
喻铮一言不發,徑直轉身出了門,剛準備命令收隊,只聽叮——的一聲。
不知什麽,從身後砸在門框上,又摔進了雜草叢裏,他收回視線,“收隊。”
“她們呢?”
“送去警局做筆錄。”
喻铮坐在副駕駛,手肘搭在窗框,不經意看向掌心。
空落落的,雕飾的沁涼和女孩手臂的細膩觸感都還隐隐殘留。
駕駛座的門被拉開了,之前在警局看守過程矜的小隊員翁連夢跳上車,一手握住方向盤,湊近喻铮,“隊長,怎麽又是她啊?”
喻铮沒答,從後視鏡裏看向外面。
剛還在跟他發脾氣的程矜,這會兒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南柔走上後面一輛車,并無半點驕矜。
頭發雖然蓬松淩亂,遮了大半個側臉,但露出的那丁點兒輪廓也足夠讓人不忍心看她受傷。
坐上後排的焦勝力打斷了翁連夢的打探,“專心開車。”
翁連夢不甘心,邊開車邊嘀咕:“多好看的姑娘啊,喻隊,為什麽不收人家謝禮?那小墜子不值錢,不違反規矩啊。”
“你來這裏,是圖人家的心意?”
“人家能看上我的話,讓我圖啥都行——”翁連夢正說得興沖沖,忽然覺得車裏乍寒,偷偷一瞟,發現喻隊正用那雙凍死人不償命的眼睛睇着自己,頓時噤聲。
焦勝力說:“不收也好。一面之緣,往後最好再不相見。”
翁連夢想想也是,“……也對,能見到我們的場合鐵定不是什麽好場合。”
就像醫生看病不對跟病人說再見,他們這些人也不對幸存者說再見。
最好此生不複相見,各自安好。
車打了個彎,快要開出貧民區了,遠遠能看見托坎市中心的高樓,翁連夢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喻隊,你還有半個月不是就能回國了麽?擱這兒兵荒馬亂不能談戀愛,但回國了可以呀!這種大美女,一個人一輩子能碰上幾個?”
喻铮不搭理他,一手握着手機,拇指在屏幕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滑。
“你成天就跟代碼打交道,年紀又小,見過的女人太少。”焦勝力說。
“怎麽着,勝利哥你覺得她還不算大美女?”
“過得去。”
“瞎說!不比女明星差,”翁連夢不甘心地又問喻铮,“喻隊你覺得那姑娘是頂好看,還是過得去?”
焦勝力嘆了口氣,這種問題,喻隊怎麽可能回答?
喻铮:“是好看。”
焦勝力:“……”
翁連夢得意洋洋地,又問喻铮,“隊長,你看人家一個女孩子心驚膽戰地跟Johann這種老滑頭周旋,多不容易?我就覺得,要找女票就——”
焦勝力咳了聲,“行了,讓铮哥睡會,他昨晚到現在還沒休息。”
翁連夢乖覺地閉上嘴,剛好瞥見喻铮握着的手機。
微信界面,對方的頭像貌似是條小金魚,最上面的ID:程矜。
哎?那不就是剛剛的大美女嗎?
翁連夢還想多瞄兩眼,可喻铮已經關了手機,閉目養神了。
啧,好可惜哦。
獵牙成員兵分兩路,一隊人押送POLO男,也就是Johann,順便送程矜她們去做筆錄,而喻铮他們則直接驅車回了營地。
焦勝力陪喻铮去找上級彙報任務。
路上,焦勝力說:“铮哥,過去的事該放就放下吧,都要回國了,總得往前看。”
喻铮腳步沒停,“我沒覺得現在有哪裏不好。”
獵牙成員裏屬焦勝力和喻铮兩人最年長,過完年就二十八了,是從初代獵牙裏留下來的老人。隊伍裏其他小孩都以為喻隊天生冷厲,只有焦勝力清楚,當初喻铮剛入伍的時候也不是這個樣子,只是生死離別經歷得多了,自然而然就冷了。
焦勝力知道自己三言兩語解不開喻铮的心結,于是說:“我聽講之前退伍回國的老丁,家裏給介紹了個對象,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天天游手好閑。老丁不喜歡也沒轍,畢竟自己也不認識什麽姑娘,所以硬着頭皮把婚給結了,現在三天兩頭吵着離婚。”
喻铮蹙眉,總算看了他一眼,“跟我說這幹嘛?”
“意思是将來反正得找媳婦,”焦勝力粗聲粗氣地說,“與其找個不知根底的媳婦,還不如早點物色自己看對眼,記挂在心的姑娘好。”
喻铮凝他一眼。
焦勝力又說:“昨夜你下任務就直奔西廟對吧,不就是見程小姐。我推理得對吧?”
喻铮斂目,“把這本事用在正事上。”
焦勝力追上他,“我聽你的,你也考慮考慮我的?”
倆人進了大隊長辦公室,大致彙報了一下突發|情況和解決狀況。
“這個Johann是噩夢組織的小頭目,之前狡猾脫逃了幾次。這次算歪打正着,剛好給坎铎政|府一個順水人情。”大隊長婁義安簡單贊許了幾句,又對焦勝力說,“你先出去,我有話跟你們隊長說。”
等焦勝力離開,婁義安話鋒一轉,看向一身便裝的喻铮,“這次任務你沒有提前報備,而且沒穿武裝就和犯人正面交鋒——這種事,以後我不想再看見。”
喻铮:“是。”
“國家培養一個反恐尖兵要花多少心力?希望你們珍視自己的生命,只有活着,你們才能挽救更多的性命,明白?”
喻铮:“是。”
“獵牙的隊長不需要匹夫之勇,要能領着所有人活下去,而不是沖在第一個去死!丁政不是榜樣,而是前車之鑒,明白?”
喻铮沒有說話。
婁義安又重複了一遍,“喻隊長,明白?”
喻铮立正,行了個軍禮,“獵牙行動隊隊長喻铮,牢記軍人使命,國家所托。”
婁義安這才接着說:“還有半個月你就能回國了,希望你把剩下的時間用于交接工作,整理行裝,不要再接觸新任務,橫生枝節。”
“是。”
*** ***
焦勝力在樓外等得心急。
他們這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來跟婁隊長述職。
婁大隊長跟喻铮同一批回國,這節骨眼上最怕鬧出幺蛾子,被迫在這亂糟糟的國家多待一年半載。
而喻铮不同,人人知道哪怕是回國的最後一秒,只要有必要,喻隊都會拿槍上陣,以命相搏。
所謂道不同,他們這些人跟婁大隊長不是一條心,只能得過且過。
樓梯道裏傳來腳步聲,焦勝力忙迎上,“铮哥,沒事吧?”
喻铮臉色冰冷,大步流星往外走,“沒事。”
見他往車庫方向走,焦勝力問:“還要去哪?”
“散步,你先回。”
看着他遠去的挺拔背影,焦勝力摸了摸額頭,需要提醒隊長,散步無需開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