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一）

楔子（一）

延明永遠記得明璟第一次來法源寺那天。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方丈攜全體師兄弟在門外恭候某位大人物的到來。人群中，那位大人物是何等尊貴，即便只是穿着半舊的常服，也掩蓋不了他那位極人臣的氣質，但他還是只一眼就記住了她的臉。年芳二八的她襲一身淡綠色的衣裳，簡單挽了一個發髻，五官深邃、明眸皓齒，生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被怡親王允祥牽在身旁。她一笑，眼眸裏的亮光，叫天地都要失色。

上過香之後，雍正帝和怡親王找方丈談話，弘黎、弘暾被叫過去旁聽，其他人則在院子裏等候。延明躲在樹上，遠遠看着他們在院子裏曬太陽。有一個奴才幫忙提着一個鳥籠，裏面金絲雀無精打采、焉了吧唧，明璟、弘晝圍着鳥籠看，五歲的弘曉被怡親王王妃兆佳氏牽着，雖然他也想湊近觀看，但到底不敢任性，只能伸長了脖子偷偷看。

怡親王之女明惠在雍正帝登基後不久就被接進宮中撫養，平日裏不常有機會與生母怡親王王妃兆佳氏見面。今日承蒙雍正帝将她帶出來，她特別珍惜和兆佳氏相處的機會，她親切地挽着兆佳氏的手臂，站在她旁邊聽她“訓誡”。

“你現在是公主，公主就該有公主的樣子，你這樣和我挽手站在一塊像什麽樣子，快快松開！”兆佳氏不贊同地看着她。

明惠偏不，撒嬌道：“您就是我親生額娘，有什麽關系！這裏沒外人，皇阿瑪也是不會介意的！”

兆佳氏拿她沒辦法，無可奈何地看着她，眼裏是又愛又嗔，充滿憐惜。

蘇培盛在一旁侍候着，龍津和穿着私服的侍衛站在一起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警戒。

“弘晝，我們今日到這佛法聖地，你怎還帶了鳥籠？阿牟其（伯父）也不說你？而且這鳥焉了吧唧的，也忒不吉利了！”明璟道。

“昨兒還好好的呀！”弘晝皺眉道，“它可聰明了，我就想帶給你瞧瞧！”

“我可欣賞不來，你還是将它放生了吧！好歹也是一個生靈，讓它在外面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好嗎，做什麽要把它關起來？”說着，明璟直接打開鳥籠，輕聲驅趕着鳥兒走出鳥籠。那金絲雀顫顫悠悠地走出來，展開翅膀，一下子就飛走了。

“哎！我的鳥！”

蘇培盛在一旁看着，笑道：“明璟格格好心腸，如此才是最好的！”

“聽到沒！”明璟給了弘晝一肘子，笑道：“我這算是給你積德了！”

那笑容，明媚得如同四月的春光，一下子就印在了延明腦海裏。多年以後他再回想起，還是不由得感慨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