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齊默特多爾濟
齊默特多爾濟
第十個回合，允祥又是一箭命中靶心。齊默特多爾濟瞄準很久，最後竟然射偏了。他拱手笑道：“本王甘拜下風！”允祥亦笑道：“多謝承讓！”這第二場比試結束得和諧，雙方都沒有先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弘黎低聲道：“這紮薩克郡王眼手都這麽穩，不像是會失手的樣子，看來是收了力……”言下之意就是齊默特多爾濟放水結束了比試。明璟看到允祥在蒙古親族人群當中備受尊崇，根本不像之前那武将被奚落的樣子，心情是說不出的驕傲還有些許複雜。經弘黎三言兩語點撥，讓她見識到紮薩克郡王維系場面的方式和手段，見微知著，進退得體，她看着齊默特多爾濟的背影，禁不住心生出幾分敬佩之意。
第三場比試，比摔跤。齊默特多爾濟派他身邊最得用的大力士上場，這時弘暾主動請纓，向雍正推薦龍津，而雍正竟然也答應了。弘暾拍拍龍津肩膀，道：“龍津，你上！看看與之相比，你還差多遠！”龍津認真地點點頭。他雖然步履平穩地走上場，但明璟看對面大力士一身腱子肉，又高又壯，相比之下龍津身形是那樣單薄。她不忍，埋怨弘暾道：“你怎麽回事！上趕着找輸是不是！你看龍津瘦得跟條竹竿似的，哪裏會是他的對手！”
弘暾笑道：“這麽怕輸啊？這才叫血性！如今這場真就只能各憑本事了！你別小看龍津，當年宮內侍衛選拔他可是得過第二的高手！皇上将他賜予阿瑪，阿瑪又将他賜予我做書童。跟在我身邊這麽些年，實在有些埋沒他的身手……”
那大力士一身蠻力，跺一跺腳地面都能震三震。只見他如猛虎一般撲向龍津，但被龍津巧妙躲開。龍津采用的都是迂回的戰法，從不和那大力士正面硬剛，而是一邊躲一邊拍向他後背、關節，手掌所落之處似乎有些講究，應當是一些穴位之類的地方。沒過多久，那大力士竟然摔倒在地，半邊身子不能動彈。以武功對蠻力，龍津贏得簡直不要太容易！
龍津拱手道：“承讓。我打了他的麻穴，半個時辰之後自會恢複。”
齊默特多爾濟拍手叫好，贊道：“怡親王府真是卧虎藏龍，本王今日大開眼界，佩服！佩服！”
明璟更是看得熱血沸騰，手掌都要拍爛了。那一刻，她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深刻到像是刻進骨子裏一樣。
晚上吃席的時候，明璟因為高興多喝了兩杯。宴席散去，允祥、弘暾、明璟同坐一輛大馬車回府，龍津和另一侍衛在外面驅車守衛。此時酒勁上頭，明璟頭腦暈乎，坐也坐不直，眼睛睜也睜不開，十分困倦。弘暾對她的失态不忍直視，幹脆鋪了條毯子讓她坐地上，拿鬥篷将她嚴實裹好。允祥怕馬車搖晃磕到她腦袋，于是讓她頭靠着他的膝蓋。
明璟抱住允祥的腳，枕在他腿上，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阿瑪，我真以你為榮……還有二哥……還有龍津……雖然外面那些無聊的人都在說我們王府沒落，說阿牟其（伯父）沒有人才可用，但今日我看阿瑪在宴會上受人景仰，那叫一個耀眼！二哥在文人的圈子一騎絕塵，有時看到那些學子與二哥相處，就仿佛看到将來他們的臣服，就覺得……他們不過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我們文第一，武第一，還有阿牟其（伯父）庇護，将來只會前途無量、勢不可擋！”她最後嚎那一嗓子要将人吓死，弘暾連忙捂住她的嘴巴不讓她發瘋。
允祥又好氣又好笑，笑罵弘暾道：“平日你都對她說了什麽！”
弘暾無辜道：“兒子可什麽都沒說。”他再松開手時，發現她竟然已經安心睡去，而且還睡得香甜。允祥憐惜地摸了摸她腦袋，弘暾亦是寵溺地勾起嘴角。馬車外，龍津和另一侍衛也默默笑了。
第二日，紮薩克郡王府。齊默特多爾濟幾年前從他父親那裏繼承了這座府邸，但他久不在京中居住，只有在冬日朝觐之時回來。府內沒有什麽人氣，奴仆都是漢人，房屋、床榻的結構也和他常住的蒙古包不似，因此他多少住不習慣，很早就醒了。
用過早飯後，仆從将東西收拾幹淨就退出去了，客廳裏只剩下齊默特多爾濟和妹妹淩娅。“哥，皇上是不是要給你賜婚了？你說……會不會是昨天那兩位公主中的一位？”淩娅天真爛漫地道。
“或許吧……”
“我看九成是！觀音保大哥不也娶了一位公主！但昨天我看啊，那兩位公主好像都不怎麽樣。明天我受邀進宮，幫你去仔細瞧瞧啊！”
齊默特多爾濟半警告道：“你不得胡來。”
淩娅吐了吐舌頭，道：“我有分寸！”
然而淩娅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齊默特多爾濟在客廳擦刀，淩娅總是這樣易怒，他已經是見慣不怪。等淩娅出現，他才不急不緩地道：“怎麽又咋咋呼呼的？”
“哥！你是不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麽！我告訴你那些公主真不是什麽好東西！她們中有個叫明柔的三公主，假意邀我去冰嬉，實則讓我難堪。你知我沒玩過這個，笨拙得很。那三公主看我摔倒，假惺惺來關心，但眉宇間對我的醜态很是不屑，高高在上，真是讓我倍感屈辱！”
“噢？那其他人如何反應？”
“能有什麽反應，那些娘娘們在遠處喝茶，都看不見我們，那個熹妃娘娘一直讓怡親王的女兒吃東西，也是怪得很。那個叫明惠的四公主倒是看見了，卻當做沒看見一般到別處去了，一想到将來她們當中有一人會是我嫂子，我就心寒！”
齊默特多爾濟沉吟片刻，笑着打趣道：“如此，你以後只能躲着她們走了。”淩娅一陣哀嚎。
淩娅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直到那日她和齊默特多爾濟在酒樓喝酒。他們臨窗而坐，淩娅往窗外看時最先看到明璟領着仆從在街上買東西。她不滿地“哼”了一聲，齊默特多爾濟往她看的方向看去，隐約記起那是那日在宮裏為怡親王吶喊鼓氣的小姑娘。他看妹妹不順氣的樣子，慫恿道：“你要是想下去‘打聲招呼’也不是不可以，注意點分寸就行……”
淩娅得到“指點”，立馬興沖沖地沖到街上。“喂！”她攔住明璟，道：“那日在宮裏，我看你嘚瑟得很，要不咱倆也比試比試？”
明璟自然認出了她是誰，但她突然出現還提出這樣的要求，着實令她莫名其妙。她迷茫道：“啊不了吧，天寒地凍的，打架多不好……”
“你以為姑奶奶是在征求你意見嗎？哼！”說罷，她抽出腰間的軟鞭就抽過來。
明璟身邊有仆從，筠賢更是擋在她身前，自然不可能讓淩娅近身。但明璟怕刀劍無眼，忙道：“小心，她是蒙古王親，不要傷到她！”仆從于是只好收起刀，徒手與之纏鬥。仆從下手有所顧忌，淩娅卻無所忌憚，她身法靈活，在仆從之間游走，幾個回合下來，仆從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挨了鞭子。
明璟看得有些生氣，她奪過筠賢手上的油紙傘，怒道：“所有人讓開！”仆從下手有所顧忌，明璟卻不會，也不必。明璟沒和其他人正兒八經地對戰過，她雖跟着允祥學了些皮毛，但此時她正氣頭上，多少有些不得章法，但架不住她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生挨了好幾鞭硬是拽住了淩娅的軟鞭。她一手拉住鞭子，一手用傘指着淩娅的腦門，道：“服不服！”
“不服！”淩娅咬牙與她僵持着。
明璟狠狠道：“拿來吧你！”她用傘猛地打向淩娅拿鞭的手，淩娅吃痛，下意識就松了手。
這時，齊默特多爾濟才“姍姍來遲”，道：“住手。”
淩娅委屈道：“哥，疼！”
齊默特多爾濟佯裝嚴肅道：“回去再收拾你！”他對明璟笑道：“怡親王府果真人才輩出，連嬌生慣養的小格格都能耍得一手好劍，本王佩服！”
明璟看他也不像是來道歉的态度，于是陰陽怪氣道：“你們科爾沁草原的人就這氣度啊，打又打不過，輸又輸不起，哼，沒意思……”
得，這梁子結下了。齊默特多爾濟心想。他忙道歉道：“舍妹頑劣，還望格格海涵……”
“那對不住了，我也頑劣，出了名的小肚雞腸，因此我決定不海涵，告辭。筠賢，我們走。”
齊默特多爾濟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玩味地勾起唇角。
此事明璟有心想隐瞞，但回到王府後，仆從就上報給了管事。等允祥回府時，管事又将此事禀報給了他，允祥于是轉道去明璟的院子。此時弘暾正在向明璟打聽早上的事，龍津和筠賢則在一旁侍候。
明璟遠遠瞧見允祥的身影，立馬跪到雪地上道：“阿瑪，我錯了。”
允祥表情一頓，道：“錯哪了？”
“我不該出門時兩手空空，回來時卻帶回一身傷痛，我以後一定痛定思痛，勤加練習，以後再有打架一定打到對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見到我都繞道走！”
弘暾沒好氣地道：“又在抖機靈！”筠賢掩嘴偷笑，龍津也微微彎了嘴角。
允祥無可奈何地看着她，眼裏又愛又嗔，充滿憐惜，道：“你啊！可有傷到？”
明璟忙站起來撒嬌道：“小傷！小傷！擦破點皮而已。”說着伸出包紮好的手掌，包紮用的綢布光滑雪白，襯得她手指頭圓潤粉嫩，分明的一雙不沾陽春水的嬌手。
“以後這種事讓下人去擋，出任何事都有本王兜着……”
明璟親切地挽着允祥的手臂，道：“知道！知道！天塌下來有阿瑪撐着嘛，我知道！阿瑪坐！阿瑪喝茶！阿瑪上朝辛不辛苦？阿瑪我給您捶捶背……”
弘暾看她那狗腿的樣子，實在是不忍直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