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進宮

進宮

明璟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她被傷口痛醒,緩緩睜眼便看到弘黎着一身龍袍坐在不遠處批奏折。明璟貪婪地看着他,恍如夢中,直到弘黎發現她已經醒了。

弘黎走過來坐在床沿,親了親她額角,關切道:“身體如何?”

明璟聲音沙啞道:“疼,身體軟綿綿,又累又疼……”

“昨晚你發了一場高熱,累是正常的。先吃點東西,換了藥再睡。”

“刺殺你的是什麽人?可查清楚了?”

弘黎一頓,回道:“是天地會的人,我已經交代人去徹查,你不用擔心,專心養傷。”

他喚宮女進來,自己走到外室去避一避。等他再回到內室時,明璟又已經躺下去了,而這次是背對着他。弘黎腳步一頓,走近,用手探了探她額頭,又摸了摸她腦袋才離去。等內室沒有了聲響,明璟才一臉複雜地睜開眼,發了一會兒呆,才又再次睡去。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如此混沌地過了幾天,明璟精神和傷口才好一點。她起床,發現內室沒有人,于是披上衣服走出去。外室坐着一個在打盹的小宮女,明璟打量四周,發現一些裝飾有些眼熟。她打開門走出去,遠遠打量着這個住所的門面,只見門上正中間挂着一塊牌匾,上書:體順堂。那一瞬,明璟內心震驚,熱淚盈眶。她于他而言,究竟算什麽?她雖心裏悸動不已,卻也惴惴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弘黎來看她,發現她就這樣愣愣地站在門口,看着那塊牌匾。高雲從想出聲提醒,被弘黎制止,但明璟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

她回過身,聲音有些哽咽沙啞,道:“你怎麽讓我住在先皇後所居之處!這委實不妥……”她看着那雙帶笑的、目光熠熠的眼睛,再次淪陷其中。

“皇宮就這麽大,哪哪沒住過身份尊貴的主子,要是都不能住人,哪裏夠地方養活這些奴才,朕這個皇帝幹脆也不要住皇宮,出去另建府邸算了。”弘黎打趣道。

明璟說不過他,只能自己生悶氣,但心裏甜蜜多過郁悶,這下也不知道生的是什麽氣了。

“天還冷着,出來做什麽,想要什麽叫奴才去弄……”他牽起她的手,往屋裏走,看到那瞌睡的小宮女,也不惱怒,倒是高雲從眼尖,先讓人把她捂嘴拖了出去,此後明璟再也沒有見過她。

明璟在體順堂小住半個月,在精心的照顧下,她的外傷早已痊愈。在她能久坐之時,弘黎就越來越喜歡将她帶在身邊,每日幾乎形影不離。他在東暖閣批奏折時,也要叫她坐在旁邊,他寫字審批,讓明璟拿玉玺幫他蓋章。

“你不怕我偷看?”她道。

“看了又如何?”他反笑道。

的确,她不在朝廷,也不屬于任何一方,沒有利益關系,但她在意的不是這個。“你确定?玉玺這麽貴重,我一個外人經手不太妥當……”

“朕說你可以你便可以。”他從背後環住她,将玉玺塞到她手裏,親手領着她的手去按印泥,教她玉玺要落在何處。

明璟的心都要化了,她又豈會不知他只是想找借口和她在一起相處。但他這般親近,總讓她覺得難為情。

“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坐着,這裏交給我!”她連忙用手推他。

就連難得的閑暇之時,他也要和她待在一塊,兩人十指相扣窩在炕上,她靠在他身上看她的話本,他則心不在焉看他的《資治通鑒》。她發現他喜歡握住她的手端詳,有時候單單看她的手背也能看半個時辰,問他在看什麽,他卻答說不看什麽,說感覺這樣才能拉住你,感覺你此刻在我身邊,感覺你我在相愛。她動容地親他一口,他想回應,卻又被她調皮地躲開,“氣”得他只能狠狠抱住她,然後等她不注意時再親回來。也有險些走火的時候,每當這種時候,明璟都躲得遠遠的,無辜地看着他,搖頭,明确告訴他不可以,他也只能郁悶地出去走走,冷靜冷靜。

他們越是親密,明璟心裏越是難安,她尋思再待在皇宮裏恐怕就走不了了,于是又問起天地會的事情。她捏捏他的手指,問:“上次天地會的事情查得如何?”

“他們狡猾得很,只抓了幾個喽啰,作鳥獸散得快……”

“弘皙可有參與的跡象?”

“并無……”

“……”

“怎麽?”到了這裏,他又怎還看不出她話裏有話。

“我在想我是否應該回到宮外去……”

“不必。‘蘭心姑娘’已經遠走南方,弘皙盡在龍泰的掌握之下,你沒有必要再回去。天地會遍布江湖,朕已經下令暗影追查,你也幫不上什麽忙,何不留在宮裏?況且你的……我敢說尚存的長輩中最疼愛你的人只剩皇太後,她就在宮中,我也在這宮中,我的心意你還要懷疑嗎?最愛你的人都在宮中,你不留在皇宮,要去哪?”在他心裏,她的生母和未來丈夫都在宮裏,皇宮就應該是她最好的歸屬。

那一瞬,明璟忽然覺得自己有口難開。他不明白,她有着現代人的靈魂,不能接受一夫多妻的生活,但如今她得這般恩寵,再把現代那套理論搬出來說,只會叫人覺得不識擡舉、無理取鬧。她要怎麽說?說不了。

“那這件事以後再議吧……”明璟無奈道。

“以後也不許議!”弘黎摟緊她的腰道。

明璟微微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漸漸的,後宮有了非議,雖然此時弘黎剛登基,後宮嫔妃不多,但那些妃子還正值年輕,最是容易嫉妒的時候。她們去給皇後富察·琬卿請安時,言語間總會不自覺抱怨皇上久不踏進後宮。雖然富察·琬卿每每總能以國務繁瑣和守孝期為由搪塞過去,但日子久了,次數多了,也不是那麽管用了。

這日,富察·琬卿給皇太後鈕钴祿氏請安時面露疲色,鈕钴祿氏見狀,問道:“皇後可是有心事,哀家看你心不在焉一早上了?”

富察·琬卿嘆氣道:“皇額娘有所不知,皇上因國務繁忙已有三個月沒有踏足後宮,後宮的妃子們便開始坐不住了。因着明璟受傷暫住養心殿,她們都在猜想養心殿後殿住着一位怎樣的格格,在聖上心中那般地位非凡。她們不如臣妾了解皇上和明璟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妹情誼,難免要說些上不了臺面、埋怨的話。

要是只是這樣簡單也就罷了。臣妾身邊有個叫高滢泠的丫頭,乃大學士高斌之女,在臣妾還是福晉時就幫臣妾許多,臣妾心中感激,一直視她如同姐妹。妃子們不知道從哪裏得知明璟和她長得有幾分相似,明裏暗裏給她下絆子。那丫頭因長相無辜受人排擠也是可憐,臣妾不忍看她受欺負,無奈也改變不了什麽,難免有些心力交瘁。”

那皇後你可真不了解皇上是何心思……鈕钴祿氏默默心想。後宮人心之險惡,她摸爬滾打幾十年,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眼前這年輕的皇後還沒有機會見識更多險惡,因此眉宇間還充斥着純真,神情堅韌沒錯,但還是教人一眼便看得出此人好拿捏。鈕钴祿氏并不像富察·琬卿一樣一開始就是皇後出身,但不妨礙她關照年輕的小輩,畢竟她還是她兒子的發妻呢。

“哀家來幫你探探皇上的口風,順便也提點提點他。”鈕钴祿氏笑道,“教他明白後宮之複雜不輸朝堂。”

“這……”富察·琬卿有些為難,道:“臣妾也只是在皇額娘面前小發牢騷,不必真為這種瑣事打擾皇上,皇上日理萬機,臣妾怎能增加他的負擔呢?”

鈕钴祿氏拍拍她的手背,寬慰她道:“哀家心裏有數。”

翌日,弘黎來給鈕钴祿氏請安時,鈕钴祿氏破天荒問起明璟的情況。她道:“小明璟身體怎麽樣了,她入宮也小有時日,哀家都沒能見她一見。”

弘黎一頓,道:“她外傷雖已痊愈,但到底傷了底子,還是得再養養。可是有什麽人不懂規矩亂嚼耳根,擾了皇額娘清淨?”

“何必專人彙報,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這風言風語早已傳遍整個後宮。皇上,你可知道你如此寵溺小明璟,只會給她招致人禍?”

弘黎反而笑道:“皇額娘不必擔憂,朕自信能護她周全,況且……都已經萬人之上了,随心所欲一點也無妨,您說呢,皇額娘……”

鈕钴祿氏淡淡掃他一眼,心想當了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樣,氣魄較以前都不在一個層次。“那你要休了富察氏,改立小明璟當皇後嗎?”她用認真商量詢問的語氣反問道。

弘黎又是一頓,道:“她很好,賢良淑德,恭敬節儉,朕不會剝奪她的身份,既然封了她做皇後,那皇後的位子就會一直是她的。”

“你既然能替她着想,那就應該體諒她的難處,身為後宮之主,你獨寵小明璟,她要如何自處,如何處置底下的非議。”想起富察·琬卿瘦弱堅韌的身影,弘黎犯了恻隐之心。

“你要真喜歡小明璟,冊封她個貴人住進後宮倒也算名正言順,你要是顧慮現在還在守孝期,讓她先住到哀家這兒也無妨,只是不能再這麽不明不白地拖下去,你可明白?”

弘黎不知道她這話究竟幾個意思,但直覺不簡單。他感慨生母果然總會偏袒自己的女兒。随後他又想起明璟不情願進宮的表态,無奈道:“那便聽從皇額娘的意思吧,朕随後讓她搬到慈寧宮來。”

弘黎不悅地走後,鈕钴祿氏迎上随嫁侍女老嬷嬷憂慮的眼神。多年的主仆情分,鈕钴祿氏哪能不知道老嬷嬷擔心什麽。鈕钴祿氏搖頭笑着對老嬷嬷道:“他大概不愛聽一個女人的話,男人哪個不是這樣,即便哀家是他母親也一樣。弘黎那孩子從小就懂得隐忍,雖然他剛出生那會兒面相靈氣,很多人都說他有賢者之相,但日子久了,哀家便知道那不過是表象。都說同類會相互吸引,哀家又何必去和另外一個自己作對呢?已經沒有什麽能威脅到哀家了,哀家還是安安靜靜地當哀家的皇太後吧,你說呢,添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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