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報仇(一)

報仇(一)

數月後,杭州。全杭州的百姓都知道西湖旁邊最大的酒樓是青龍幫的産業,青龍酒樓旁搭了一個擂臺,說敬家的小姐要比武招親,歷時三天。此消息一出,當天全城便都知道了。青龍幫的名聲在杭州就是個活招牌,許多人慕名而來,比武招親第一天便人滿為患。

華燈初上的時候,敬蒼虎才領着明璟“姍姍來遲”。他們站上一旁的看臺,由敬蒼虎說些開場的場面話。明璟穿着月牙白的衣裙,打扮得精致,帶着半透明的面紗站在他後面默不作聲,頗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底下的百姓光看她的身形便已沸騰不已,尤其後面晚風吹落她的面紗,露出她精致的五官和白皙的臉龐,更讓人驚為天人,所有參賽者都熱血沸騰、躍躍欲試。只有明璟波瀾不驚地看了看地上的面紗,皺着眉頭用嬌軟的聲音道:“髒了!不戴了!”随身的丫鬟連忙将面紗撿起,回道:“是,小姐!”

第一天,明璟坐在看臺上默不作聲地看了一個時辰,為的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看到她。她看到人群中有不少打量的目光,他們低頭竊竊私語,顯然不是來看熱鬧的,而她想看到的人也沒有出現。第二天晚上,她要等的人終于來了,但她還是按兵不動。第三天晚上,朱振煜還是出現了,于是她在看到一半的時候假裝不耐煩地對敬蒼虎道:“大哥,太血腥了,我不想看了!”比試到第三天,能堅持下來的參賽者都被打得跟豬頭一樣,實在不堪入目。她站起身來目光巡視了一下四周,手指指着臺下某個方向,道:“大哥,将他綁來,我就與他成親!”

衆人不明所以,只見走過來幾個敬家的“家丁”,架住在人群中的朱振煜。“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朱振煜大驚,他的手下擋在他前面,卻被“家丁”推開并威脅道:“讓開!你想與敬家為敵嗎?”

這時敬蒼虎叫停了比賽,朗聲笑道:“各位,各位,對不住了,雖然諸位都是人中龍鳳、武藝不凡,但架不住小妹已經心有所屬。明天我們敬家在城外山莊擺酒,酒水管夠,請諸位賞臉,就當我敬某給大家賠罪了,最後一輪的參賽者我敬某也不讓你們白出力,事後請拿參賽令牌到我府上領取白銀百兩作為補償……”

此話一出,看臺下都炸開了鍋。有人贊嘆青龍幫幫主出手闊綽,有人惋惜不能抱得美人歸,更多的卻是妒忌朱振煜白撿一個大便宜,紛紛嚷道:“嗐,哪裏來的小白臉!”

朱振煜急得臉紅脖子赤,但又不能不給青龍幫面子,反抗道:“幫主別開玩笑了,我已經是有妻室之人,只怕配不上令妹!”

哪曾想敬蒼虎卻道:“那就把你妻子休掉,成為我敬家的贅婿,我家小妹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不要不識擡舉!”

朱振煜氣道:“哪有你這麽不講理的!”

“什麽!你說什麽!你敢對我們幫主不敬?想死是不是!”在場青龍幫幫衆都提刀圍了過來,幾十個大漢圍着朱振煜和他幾個手下,那氛圍一觸即發。百姓見狀紛紛作鳥獸散,就怕不小心殃及自己。

正在雙方僵持的時候,明璟緩緩開口道:“這位公子,明天是七夕,正好我倆成婚,你若反抗,七天後中元節正好過你的頭七。我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哼。”

青龍幫幫衆将朱振煜手下踢翻在一旁,獨獨将朱振煜五花大綁,末了嚣張地對他的手下道:“回去通知你家老爺,讓他明天舉家出席喜宴,你們家少爺要嫁給我們小姐!滾!”

朱振煜此時還看不出有詐就真該挖眼珠子了,他擡頭看向看臺,卻發現明璟早已從另一邊的通道離開。

大戰在即,明璟了無睡意。明天一到,各方勢力粉墨登場,無論結果如何,她都知道再回不到以前的平靜了。她覺得煩躁,于是起身倒了一杯水。外間正在打坐的龍津聽到動靜,關心道:“小姐,可是身體不适?”

自從從懸崖上跳下來後,龍津的神經就一天比一天敏感,每晚都要守在她寝室外間,生怕她再次被襲。正因如此,包括從前在京城時,她一直擔心他愚忠,擔心他忘卻自己的人生,無論是忠于她還是忠于皇宮那位。她走到外間邊上,看着他道:“龍津,待到這些事情通通結束,你有什麽打算?想回京城嗎,還是另有打算?”

他還是那句話,“小姐去哪,我便去哪。”甚至連表情都不多變。

“是嗎……那就再說吧。”她失笑,心中有些觸動。這麽多年下來,唯有龍津始終願意陪着她離經叛道,哪怕有時她不自信、質疑自己的選擇,他也還是一如既往跟在自己身邊,從不動搖。她再次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她也要保他平安,唯有他,一定要有一個完滿的結局。

七夕那天,杭州郊外,青龍山莊門外二十裏車水馬龍,城裏幾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上門來送禮吃席。只見這喜宴從天亮吃到天黑,也不見主人家出來,有人忍不住問一旁的青龍幫“幫衆”道:

“時候也不早了吧?怎麽不見新人出來行禮?”

那小弟是幹土匪出身的,最是世俗圓滑,哈哈大笑道:“吉時未到,您着什麽急啊!”

“還未到啊,眼看天就快黑了!”

“時辰都是大師算好的,未到就是未到!要是耽誤了您的急事呀,您先離開也無妨,反正心意在這裏,幫主也會體諒的。反而今兒人太多了,招呼不周,還要請劉老爺您體諒才是!”

“哪裏!哪裏!”

……

青龍山莊最大的房間,明璟一身大紅婚服盛裝打扮,發飾端莊大氣又貴重,再抿一抿胭脂,一抹紅唇笑意盈盈,她一擡頭,眸光流轉,是前所未有的明豔動人。龍津看着她的樣子,感慨如果王爺和世子還在,如果她還在王府,她風光大嫁時也必定是這般模樣。

明璟卻看着他身後的延明發笑。只見延明局促地站在那裏,戴着龍津給他找的假辮子和瓜皮帽,一身家丁打扮。他之前一本正經的形象深入明璟腦海,如今這副形象在明璟看來格外怪異。她笑道:“真是阿彌陀佛,害延明師父遭這樣的罪過,等日後回到京城,我定要去法源寺捐上一千兩香火錢,這樣才對得起延明師父的舍命相助!”進杭州前,龍津曾私下将他們的計劃透露給延明并請求延明的幫助,延明意氣之下留書一封,瞞着圓燈大師就來了。

“格格說笑了。”延明不自在地立起手掌,又恢複了他出家人的姿态。

“唉……”她輕嘆一聲,道:“延明師父,今日您就躲遠一些吧,別讓血濺了您的衣角,今日我要大開殺戒了……”

“阿彌陀佛……”聞言,延明的頭更低了。

她提劍來到關押朱振煜的地方,這一路遇到“家丁”無數,都是收到龍津的聯絡前來的暗影,其中就有當年被明璟“戲耍”過的小頭領龍誠。明璟還記得再見龍誠時那微妙的氛圍,她心想能從暗影手下逃脫的人一定不多。“許久不見,當年多有得罪!”她誠懇道歉道。龍誠雙手作揖,給她行了一個禮,并未多言。

朱振煜被關押的房間門窗都落了鎖,随着夜幕降臨,房內漆黑一片。不知過了多久,傳來開鎖的聲音。明璟輕輕踹開門,用劍指着他道:“走吧,‘夫君’,拜堂了。”

朱振煜反手被綁,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看了看明璟,又看了看龍津和其他人,戳穿道:“你是京城那位格格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明璟好整以暇地道。

“你抓我來只是為了引出我師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再次道。

“你怎知我師父一定會出現,如若他不來或來的是別人,那可就好笑了。”朱振煜諷刺道。

“他若不來,那就說明你只是顆可有可無的棋子,到時候我一定第一時間拿你祭刀!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廢了你雙腳也把你拖出去!”她看了看被朱振煜丢到地上的婚衣,對龍津道:“婚衣不穿也就算了,龍津,給他綁上花球,沒有花球不成樣子!”

“是,小姐。”龍津和幾個暗影用蠻力強行将花球綁在朱振煜胸前,朱振煜一有反抗就挨暗影拳頭,他為顯硬氣,即便吃痛也咬緊牙關不吭聲。

明璟挖苦他道:“你這樣裝給誰看?馮關轼知道你這麽硬氣嗎?若是我,我就不來救你了。馮關轼的女兒與你成了婚,若不幸有了身孕,又或者早已經生了,去父留子,稚子更好控制。不過就算你生不出來也無所謂,反正拜了堂,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也不重要了。”

朱振煜被刺激得發狂,一直在怒吼:“賤人,我要殺了你!我一定将你碎屍萬段……”

明璟看着這個朱振煜和現實的朱振煜幾乎長得一模一樣,他眼中的恨意那樣真實,不由得有些恍惚。她感慨真是風水輪流轉,夢外她恨朱振煜,夢裏朱振煜恨她,扯平了,從前的悸動也徹底消散了。她苦澀地看着他道:“當初你們綁架我的時候,怎麽沒有想到有今日?你們擺我一道,我敬你們一回,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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