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今日的天氣陰沉沉的,冷風陣陣,秋日的天氣竟已如此寒冷。

雖然穿了很多衣服,但是昌寧還是覺得渾身冰冷,她不禁拉緊身上的衣服,脖子使勁縮到衣領裏去。

桂花扶着昌寧,問道:“公主,剛才為何不讓張侍衛駕車送我們呢?”

為什麽?

她心中苦悶,如一塊石頭壓在心口,一刻也不能放松。于是就想着也許自己出來走走會好一點。

但昌寧說出口的語氣很輕松,并沒有透漏出自己內心的焦慮,甚至調笑道:“沒聽說過微服私訪嗎?”

桂花半知半解地道:“哦。”

行到半路,天空突然飄起了綿綿細細的小雨,行人紛紛疾走躲避。

雨打在臉上,身上,昌寧覺得自己更冷了。

桂花把手放到昌寧的頭頂,一邊為她擋雨,一邊說道:“公主,咱們先去買把傘吧,不然等下您會生病的。”

昌寧左看右看,也沒有見哪裏有賣傘的。

于是說道:“罷了,待買到傘,身上也淋濕了,轉個彎就到府衙了,我們走快些就行。”

桂花只好道:“是。”

還沒到府衙,遠遠就見衙門口有許多人圍着,除了普通老百姓之外,還不乏一些少女。

她們衣着靓麗,聲音婉轉,所以很是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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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中除了家室好的女子,并非所有未出閣的姑娘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在市井上也能看到很多的少女。

走近了,前面人頭衆多,昌寧只好踮起腳尖往前看,這才知道,原來此時堂上,顏為正在斷案。

昌寧正要越過衆人,穿過偏廳去大堂後,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袖,昌寧不解,回頭看了看。

只見對方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女子,身材嬌小,手中緊緊攥着個香囊,頭戴金釵,身穿黃色的錦緞,粉面朱唇,看來是精心打扮過的。

不僅如此,從她的穿戴打扮來看,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昌寧看了看被拉住的衣袖,再看了看那女子,以眼神詢問對方是何用意。

只見那黃衣少女有些不悅地說道;“後院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進去的,你想靠大人近一點也要識得點規矩。你沒看見我們大家都乖乖地等在外面嗎?”

此言一出旁邊的幾名少女也齊刷刷地看向昌寧,每個人的眼神都不是很友好,仿佛随時都可能過來揍她一頓一樣。

哦,昌寧嘴角一彎,當真有趣。

桂花看見竟然有人敢拉公主,她立即向前一步扯開黃衣少女的手。

正要說什麽,昌寧伸手攔在了她的身前,桂花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也就住了嘴。

昌寧用手捋了捋額邊的碎發,然後雙手抱胸,氣定神閑地說道:“你們都是來看顏為的?”

黃衣少女見狀,也雙手抱胸,挺起腰,擡高下巴,想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

不過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矮了半個頭,在身高上比氣勢是比不過了,她兩手叉腰,瞪着昌寧:“難道你不是嗎?”

“我?”,昌寧思忖,好像也不能說不是。

黃衣少女見昌寧回答不上來,只當她是默認了,更高聲地說道:“京兆府衙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進的,你竟然敢偷溜進去,就不怕被衙役抓住一頓亂打嗎?”

昌寧依舊淡定地說:“是,這地不是随便什麽人都能進,你們不能進,但不代表別人也不能進吧?”

“你的意思是你能進?”少女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将昌寧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而後語氣不善地說道:“你是誰,我以前怎麽沒有見過你?”

旁邊的一個粉衣少女也向前站一步,附和道:“對啊,我們來這裏好多次了,怎麽沒有見過你?”

昌寧不喜歡與人靠得這麽近,于是後退了一步。她看着黃衣少女說道:“為什麽要見過我?”

“我們倒要看看,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麽不懂得規矩。”

“我,”昌寧指着自己,“不懂規矩?”

……真是難以置信。

“那你呢?”昌寧沒有被氣到,淡定地開口:“這樣偷跑出來,你爹知道嗎?”

“我爹,你知道我爹是誰嗎?敢在這裏亂說......”

昌寧打斷她:“你爹,中書侍郎年佳,對吧?”

少女有些氣急敗壞,她摸不準眼前的人是誰,但是京中比她還尊貴的大臣之女也沒幾個,之前在各種場合她也是見過她們的,甚至還見過幾個郡主,眼前的女子她沒見過,再看看她身邊連個護衛也沒有,身份不可能多尊貴。于是她放下心來,大聲喝道:“你大膽,我爹的名諱也是你可以亂叫的嗎?”

“你這頭上戴的這支金釵,是你爹送給你的吧?”

黃衣少女瞪大眼睛,“你怎麽知道?”

她怎麽知道的,這個金釵還是她賜給年佳的,這個姑娘就是年佳的閨女年可吧?聽聞年佳老來得女,很寵愛這個女兒,但不見得能寵愛到縱容自家姑娘在府衙門口公然追一個剛入仕,官階不高的男人吧?

昌寧淡淡一笑,“我怎麽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顏為不是你一個人的,這裏也不是你們的地盤吧?”

“你......”年可怒目而視,想說什麽可是又找不到話說,急得直跺腳。

旁邊的粉衣少女見狀,立刻就向前,突然伸出手來,推向昌寧。

對方動作太突然,昌寧反應不及,身邊又都是人,躲都躲不了,心想這下真是遭了。

眼看那手就要推到她,一瞬間,昌寧感覺自己的左手被一只溫熱寬大的手掌給握住了。一股力把她往後拉,然後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了她身側,她的後背撞上了他的胸膛,而後發出輕微的聲響。

那人身上溫溫熱熱的,骨骼也十分堅硬,和她身上的寒冷冰涼截然不同。暖意從兩人接觸到的手,腰,後背源源不斷地傳到她身上來,昌寧感覺到自己被冰凍的軀體有了一絲絲的熨燙。她靠着他,能夠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都是急促而紊亂的,呼吸和心跳的節拍都像是亂了節奏。

而眼前的手也沒有推到她,而是被身旁之人一個揮手,輕輕松松地擋開了。

昌寧站定後一轉頭,眼前就出現了一個堅毅的側臉,下颌線條堅硬流暢,鼻子高挺,嘴唇緊閉着,眉毛微微擰起來。

竟是顏為。

看得出來,顏為剛從堂上下來,身上還穿着深緋色,印有暗花紋飾的官服。在暗色官服的映襯下,他的臉顯得尤為白皙,只是面目清冷嚴肅,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生人勿近。

顏為目光如炬地看着前面的幾個人。

“幾位姑娘,請自重。”

剛才還态度十分嚣張的幾個少女,此刻都傻住了,她們日日圍觀衙門,卻只能遠遠地看見一個模糊的面容。沒想到此刻顏為就出現在她們的面前,如此近地看到顏為,才發現他比遠遠地看着更好看。

幾個人都羞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清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您沒事吧?”

昌寧将目光從姑娘們挪到了顏為的臉上,此刻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顏為離她有多近,只是覺得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看過顏為的臉。他正低頭看着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黑瞳耀耀,亮如清泉,裏面滿是掩飾不住的關切。黑色瞳仁裏映滿了她的整張臉。

而他額上竟滲着薄汗,這大冷天的怎麽還出汗了?

她看着顏為,笑了笑道:“我沒事。”

年可終于回過神來了,“顏大人,剛才這個女人......”

顏為頭也沒有轉一下,仍然看着昌寧,出口冷冷地打斷她:“這位姑娘,請問你是誰?”

年可沒想到顏為口氣這麽冷淡,一時之間有些語塞,“我是.......我叫.......”。可是轉念一想,她不能在這種場合暴露自己的姓名,否則回家可能會被父親罵死,于是最後指着昌寧,轉口說道:“剛才她想偷進衙門,被我們給逮住了,可是她還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

昌寧笑了,剛才她有偷偷摸摸嗎?她?進個衙門還得偷偷摸摸?

她剛想再雙手抱胸一次,卻發現自己的左手還握在某人的手裏。

昌寧動了動自己的手,然後再看了看顏為,以眼神示意他放手。

卻見顏為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他正看着那幾個人說道:“偷偷摸摸?幾位姑娘怕是眼神有問題吧?”

幾個姑娘沒想到會被心儀的人這樣怼,都有些委屈和不知所措,站在那裏都快掉淚了。

顏為又轉頭示意旁邊的衙役,“請這幾位姑娘離開吧,衙門人多眼雜,幾位姑娘來這裏,想必家中父母會擔心。”

眼見着衙役們就要過來趕人。姑娘們更委屈了。

“你為什麽不趕她走?”年可看着顏為從一出現就握着那個女人的手,一直都沒有松開過,現在更是站在她的身旁,像把她護在懷裏一樣,心有不甘道:“是不是因為你們私下有什麽關系?”

顏為輕笑,而後盯着年可道:“我們是什麽關系,就不勞姑娘費心了。”

“顏為,你知道我爹是誰嗎?你這樣濫用私權,不怕去我去告狀嗎?”

顏為拉着昌寧就走,頭也不回地留下一句,“随便。”

昌寧被顏為拉着,穿過人群,一路走進了內堂。

進了內堂,顏為吩咐衙役拿暖手壺來。

昌寧晃了晃自己的手,顏為像是終于會過意來,松開了一直緊抓着昌寧的手。又行了個禮道:“請皇上恕罪,微臣唐突了。”

昌寧擺了擺手,笑道:“顏愛卿,我忽然有種變身話本女主角的感覺。”

顏為也笑了,臉頰邊彎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神也柔和起來,一下子又變成了她熟悉的那個溫柔的顏為。

兩人對視着笑了一會,顏為正色道:“皇上身邊怎麽沒帶個護衛,像剛才要是被人傷到怎麽辦?”

昌寧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地說道:“不就是幾個小姑娘嗎,能怎麽傷到朕?放心吧,朕沒有那麽脆弱。”

顏為點了點頭。

一會兒,衙役拿來了暖手壺,昌寧這才注意到剛才被顏為握住的左手都變暖了。

昌寧坐到椅子上,摸了摸手中的暖手壺,問:“顏愛卿,你審完案子了嗎?”

“回皇上,還有一個。”

她正好想聽聽顏為到底是怎麽審案子的。于是說道:“那你去忙吧。朕在這等着你。”

顏為猶豫道:“皇上可是有何事?”

昌寧看着他,抿了抿嘴巴,搖了搖頭,“你先去忙你的,等下再說。”

顏為只好行了個禮,稱“是”,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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