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顏府,已接近半夜,四周寂靜無聲。

樓億看着自家的公子在這寒涼的秋夜,獨自站在院中,對着天上的明月,望了半個時辰了,公子是不是喝醉了?

“今兒這月亮有什麽獨特之處嗎?”他忍不住開口問。

顏為長嘆一聲,垂下眼眸,如何能不獨特?

今晚望着她在堂上,所有東西在她身邊仿佛都成了背景板,周圍聲音嘈雜,他也全聽不見。只有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像暈染的水墨畫一樣隽永深刻。

心中原本就開放的花朵,此刻卻開得更加繁盛熱烈,壓都壓不住。

那人就好像這天上的月亮,于高高懸挂處,皎皎生輝。

而他就只能像現在這般仰慕着,期盼着,渴望着。

誰能逃得過月亮,誰能逃得過愛情?

誰又能逃得過她?

過了一會兒,樓億看到公子還是一動不動的,可能真是喝醉了,又出聲提醒:“公子,夜已深了,該回去歇着了。”

冷不丁的,顏為卻道:“你明日去尋一些芍藥株苗來。”

“啊?”樓億有些難以置信,公子每日已經夠忙的了,哪還有心思種花啊。

“芍藥株苗,為何?”

顏為不說話,只轉頭看了他一眼。

Advertisement

樓億看着那清冷的目光,乖乖閉了嘴。

顏為掃視着院子四周,哪裏都很好,就是覺得空蕩蕩的,缺了點什麽,如果他将這裏種滿芍藥會不會好一點?

“還有一事,”顏為轉頭看向樓億,“你明日去把榮興酒樓給盤下來。”

“榮興酒樓?那不是榮京最大的酒樓嗎?公子你要開始在京城做生意啦?可是您現在當官了,若是被朝廷發現,輕則被奪官,重則可是要獲罪的。”

“我知道。你買下以後就記在你的名下。”

“是。”

*

回到皇宮,昌寧就把宜思請到了自己的都和宮中,兩人對坐着,昌寧問道:“今夜的宴會你可有中意的人?”

宜思公主被這麽一問便羞紅了臉,低着頭不肯說話。

昌寧瞧出她是害羞了,于是更溫和地道:“不用害羞,這場宴會本也是為你尋個好夫婿而辦,你從小也是我看着長大的,如今父皇不在了,顧太妃又久居寺院,長姐為母,我自然是要為你的婚事做主的。”

聽完此話,思宜擡起頭看了看昌寧,自小,她就知道自己比不上昌寧,因為父皇和敬仁皇後是結發夫妻,感情甚篤,後宮的妃子很少,父皇也不常去其他妃嫔處,所以後宮中只有她不是敬仁皇後生的,其他妃嫔也不曾有孩子。

雖然敬仁皇後和這個姐姐都對自己很好,可是畢竟嫡庶有別,她也不敢太過于僭越。三年前,父皇病逝的時候,自己十三歲,母親又搬去了寺院,姐姐雖然特許自己可以時時去看望母妃,但是她一個人常住這宮中,總是覺得孤苦無依,身世飄零。

昌寧看着思宜,這個妹妹是哪裏都好的,就是性格有些過于拘謹了,她又語重心長地道:“皇姐畢竟年長你七歲,識人要比你強一些,你說出來,我也好好幫你看看,對方是不是個良人啊。”

“多謝皇姐,今日宴會……,伊兒,”宜思頓了頓,目光有些恍惚,“沒有特別心儀之人。”

這樣啊,昌寧點了點頭,這有點難辦啊,不過今晚上這麽多人,想來沒有特別注意到什麽人也是有可能的。

“不要緊,我日後再慢慢為你看看。”

“多謝皇姐。”

出了都和宮,身邊的宮女望蘭便問道:“公主,您今日不是準備了一支舞嗎?為何不表演呢?”

宜思淡淡道:“今日你也看到了,羅小姐琴聲高絕,和殊舞藝空靈,我再上去表演也沒有什麽特別出彩的地方。”

望蘭猶豫道:“公主這般溫柔賢淑,舞藝柔美,何必妄自菲薄?”

“還有今日您不是看中了那……”

宜思打斷說:“不可胡說。”

今日看皇姐的态度,皇姐喜歡他也說不定。

*

昌寧仰躺在床上,這一天天的可真累啊,朝堂上那麽多事就算了,就連想給人家說個媒也那麽難。她努了努嘴,無奈地搖了搖頭。

桂花邊收拾床塌,邊問:“公主為何搖頭啊?”

“還不是為宜思的婚事。可供選擇的人挺多的,不過關鍵還是要宜思自己喜歡才行。”

她的公主真的是,難道忘了自己也沒有成婚了嗎?怎麽不操心操心自己的婚事,姑娘家家的倒像是操碎心的老母親,不過這些她也只敢在心裏想想,可不敢說出口。

*

秋夜宴過去,聽說朝中又多結了幾對親家,昌寧也樂得看到這番景象。

是日,正是修沐,昌寧微服私訪到近京的丹華縣去看農民收秋糧的情況,她坐在馬車上,馬車雖舒服,但是昌寧卻覺得頗費時間了些,暗暗決定回去以後定叫陳敬映教自己騎馬。

到了丹華縣上,昌寧掀起車簾往外望去,只見沿街商鋪,集市繁多,只是店鋪沒有京城那般高大,也沒有那般繁華,街上的百姓也都是很樸實的打扮,人們來往其間,言笑晏晏,其樂融融。

昌寧被這番景致打動了,平日裏如京城那般豪華繁盛的景致看多了,看到縣城這樣簡單樸素的風貌也別有風味。

馬車出了縣城,直接行駛到了縣郊的一個鄉村家裏。

昌寧下了馬車,在一個三室的土房前站住,門緊鎖着,想來主人應該是不在家的。

桂花左看右看,有些失望地對昌寧說道:“公主,前後都沒有看到人。”

昌寧伸手把系在肩上的披風緊了緊,道:“估計是在田裏了,我們去看看吧。”

“公主,您屈尊來這如此簡陋的地方已是委屈了,怎能還跑到那田地裏去呢?”

“怎不能去,朕吃的糧食不也是田地裏長出來的嘛?”

桂花深知公主脾氣,從來都是不拘小節的,也就不再多話。

昌寧回頭對太監韓昭和侍衛張書說道:“你們去找找,看看劉伯他們在哪裏?”

韓昭和張書回了“是”便開始尋找。

走了片刻,張書便在一片小麥地裏發現了劉伯的身影,便回頭對昌寧說道:“主子,找到了。”

這一聲,也引起了地裏一個小男孩的主意,這個小男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頭上梳着兩個童髻,臉頰圓圓,眼睛大大的甚是可愛。

昌寧趕到的時候,這個小男孩也從地裏頭跑出來了,一見是昌寧,就撲過來抱住了她的腿,“姐姐,你怎麽來啦?”小男孩聲音充滿稚氣,剛跑完步的聲音氣喘籲籲。

昌寧也笑着蹲下來,摸摸他的頭,回頭看着桂花說道:“将剛才在集市買的包子拿過來。”

桂花從包裹裏拿出紙包着的包子遞給了昌寧,昌寧又将包子給了小男孩,小男孩一見到吃的眼前一亮,接過立馬吃了起來。

昌寧看着他那急切的模樣,輕輕捏了捏他的臉道:“慢點,慢點,小心燙。”

小男孩聽話的點了點頭,昌寧将兩手裹到他的腰間,虛虛抱着他,然後仰着頭笑意盈盈地看着小男孩。

桂花看到這一幕有些心酸,公主為人溫和,跟小朋友們更是處得好,不管是蕭王府家六歲的小世子,還是這個只見過幾面的小男孩。

可是公主自己卻被太醫斷定這輩子可能都無法生育了,一輩子都不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公主該是多麽難過啊?

也許也正因為這樣,公主對孩子們才會更加的憐惜,以彌補自己的遺憾吧。

昌寧自是不知道身旁侍女這些複雜的想法的,她對小男孩問道:“安安,爺爺奶奶呢?”

安安嘴裏含着包子,說話有點含糊不清,他轉身指着地裏勞作的人道,“都在那呢,我喊他們過來吧。”

“哎”昌寧止住安安要喊人的動作,“不用了,姐姐自己去找他們。”

于是昌寧站起身牽起了安安的手,安安的手剛拿過包子,油膩膩的,她又喊桂花拿來帕子細細的剛安安擦幹淨,然後牽着他往田間走去。

這家農戶的主人姓劉,已是六十多歲了,但是身體還是很康健,兒子前年被應征入伍當兵了,此時他的老伴,兒媳都在地裏為剛長出的麥子除草。

昌寧登基的第二年,她便想知道民間老百姓的日子是如何過的,就來到這裏,結識了劉伯一家,平常春耕、秋收她偶爾會來,這已經是她來的第二年了。

劉伯一家見到昌寧都十分的高興,他們雖然都不知道昌寧的具體身份,但是看她衣着打扮,言行舉止,加上身邊随從侍女同行,知道定是大戶人家的孩子。而且兩年來也幫助了他們家許多,關心他們的糧食播種收成,錢財是否夠用,所以雖不清楚她的具體身份,但是劉伯一家對昌寧一直以來都是熱情相待。

昌寧望着大片的小麥子,問:“劉叔,今年收成如何?”

劉叔擦了擦臉上的汗,道:“收成不錯,聽說今年南方遭旱了,顆粒無收。幸好老天保佑,北方沒事。”

是啊,昌寧點了點頭,她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

昌寧又令桂花、韓昭和張書幫忙除草,劉伯連忙推辭,“怎麽能讓大人們做這些事呢?老農們自己來就行了。”

昌寧還是拒絕,桂花實在想不到在宮裏當差,還有下地除草的一天,無奈的搖了搖頭,但是手上也不含糊,立即手起鋤頭鋤起草來。

昌寧在一邊看着三人的動作,嘆道:“不錯啊,你們三個,看不出來,幹活還挺麻利的嘛。”

他們三個都想翻白眼了,可是都不敢,只在心裏腹诽,“主子啊,這活這麽簡單,誰不會幹啊。”

昌寧當然自己也不閑着,拿起鋤頭也行動起來,其他三人剛想阻止,見到昌寧鋤得很認真的樣子,就又閉了嘴,由着她去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