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說出這麽紮心之言的人還是親哥嗎?黯然了一瞬,弘晝依舊對自己充滿信心,“如我這般倜傥英俊的皇室子弟,她怎麽可能不喜歡?”

弘歷笑嗤了聲,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他什麽好。

老四這意味不明的神情徹底激發了弘晝的鬥志,“你若不信,咱們打個賭,三日之內,我必能獲她芳心。”

起初他只當弘晝在開玩笑,但看老五信誓旦旦,越說越來勁兒,弘歷眉心頓緊,板着臉正色道:

“感情之事當需慎重,豈能拿此做賭?你一向多情,看上蘇姑娘也只是貪圖她的美貌,并非真心,又何必禍害她?”

兄長肅言厲色,弘晝頗為納罕,“四哥,你為何不許我接近她?難不成你也喜歡她?”

摩挲着白玉扳指的手微頓,弘歷望向路邊花壇中盛放的姚黃,神思飄忽,答非所問,“近來我一直忙着琢磨改土歸流之事,哪有閑心考慮兒女私情?”

“你對她無意,還不許我找她,這是什麽道理?”弘晝不悅皺眉,悶悶的向前走着。

弘歷也不曉得自己為何會阻止,他與蘇雲禾僅僅只見過兩面,對她算不上了解,但他卻下意識的認為,她與其他的姑娘不一樣。

默了半晌,弘歷才道:“蘇姑娘若是貪財之人,當初就不會讓蘇嘉把錢袋歸還,你引以為傲的好家世并不一定能吸引她。”

“即便不提家世,我本人也不賴!”旁的事弘晝都可以聽兄長的,唯獨此事,他若不嘗試,絕不會甘心,

“喜歡一個人就要勇敢的去表态,顧忌那麽多,只會徒添遺憾。”

弘晝固執己見,弘歷還能說什麽?他根本沒有攔阻的理由和立場,“随你,你想怎樣便怎樣。”

沉聲道罷,弘歷再不提此事,徑直向前走去。

所以老四到底是否在意蘇姑娘,弘晝完全看不出來。反正他已經提前撂過話,往後四哥也沒理由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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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禾安心的在裁雲坊做活,并不曉得那兩兄弟的心思百轉。

何掌櫃認為蘇雲禾能說會道,時常将她安置在前面鋪子裏招呼客人,這會子有位姑娘過來,說想做身新衣裳,雲禾便給她介紹着今年鋪子裏最時新的樣式。

起初鋪子裏的衣裳都是挂在牆上的,但旗裝大都寬大,擺在那兒并不顯眼,得穿上身才能看出來,于是雲禾便跟何掌櫃提議,做幾個衣架子出來,将新衣套在衣架子上,擺在門口,隔兩日就換新的,以此來吸引客人。

原本何掌櫃還覺着費事,雲禾一再保證肯定有效,何掌櫃便嘗試用木架和棉絮做假肢,做成衣架子,而後擺在門口做展覽。

果如雲禾所料,還真有很多客人進來詢問那架子上的衣裳,譬如眼前這位緋裳姑娘就是被木架上的衣裳所吸引,進得鋪子來詢問。

雲禾給她介紹了一款常規的大襟,又介紹了一款最新的琵琶襟,供她選擇。

緋裳姑娘拿不定主意,遂回首喚了聲,“表哥,你來幫我選一選。”

緊跟着便走過來一位身着艾綠袍褂,相貌周正的男子,雲禾只瞧了一眼,并未太在意,豈料那男子竟然與她打起了招呼,

“蘇姑娘?你怎會在此?”

雲禾詫異擡眸,仔細打量他半晌也沒想起他到底是誰。

看她一臉疑惑,那人提醒道:“我是徐聞遠啊!你不記得我了?”

徐聞遠?念柔的未婚夫婿?雲禾是穿越者,只聽過他的名字,并未真正見過,心虛的她借口道:

“多年未見,你變化很大。”

徐聞遠已有兩年多沒回蘇州,旁人認不得倒也正常。他并未起疑,而是向她打探念柔的下落。

這負心漢傷透了念柔的心,雲禾不願讓念柔再見他,随口胡謅,“她已經回了蘇州。”

徐聞遠立時緊張起來,“你們不是一起來的嗎?怎能讓她一個人回去?她一個人上路很危險!”

這指責着實可笑,“你是她什麽人?有什麽資格管她的事?”

“我……”徐聞遠啞口無言,苦思冥想着該怎麽解釋。

雲禾懶得搭理他,正要轉身,忽見左側門口有人掀簾出來喚道:“小禾,忙完了嗎?快來吃飯吧!飯該涼了。”

乍聞熟悉的聲音,徐聞遠循聲望去,頓時有了笑顏,“念柔?原來你還在京城!”

念柔只是來喚雲禾用飯,哪料這一掀簾竟會看見徐聞遠!

那是她念了多年的男子啊!她曾無數次的幻想過與徐聞遠重逢的場景,她甚至想過,也許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見,卻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在這樣的境況下遇見。

兩年未見,他似乎又長高了許多,他不再是曾經那個頑劣的少年,錦衣華服将他裹束成沉穩的富家公子。

再見他時,念柔的心中依舊會有波動,但她一想到徐家背信棄義,毆打蘇鳴的那些惡劣行徑,她便怨念叢生,再也不願見他。

放下簾子,念柔倉惶轉身去往後院,徐聞遠緊跟着追了過去,“念柔!”

那過道極窄,在櫃臺的側邊,還有栅欄做擋,未經允許,一般是不讓進的,徐聞遠徑直闖了過去,鋪子裏的夥計攔都攔不住。

雲禾暗嘆不妙,趕忙也跟了過去。

無措的念柔疾步奔向後院,卻被徐聞遠追了上來,攔住她的去路,

“念柔,你別走,你聽我解釋,你來京城的時候我不在家,到外地挑貨去了。去了兩個月,最近幾日才回來,等我到家才知你來過,而我娘居然悔婚了!我四處托人打聽你的下落,卻一直沒找到,幸得老天有眼,竟讓我在這兒遇見你。”

遇見又如何?除了讓她徒添苦惱之外,再無用處。強掩下心中的悲憤,念柔自嘲苦笑,

“你們徐家發達了,如今在京城可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我這小門小戶外地來的姑娘自是配不上你,我有自知之明,不會強求什麽,更不會再去糾纏你,你無需擔憂。”

“那是我娘的主意,我根本毫不知情!”徐聞遠一步步近前,拉住她的手,凝視着她,柔聲勸慰道:“念柔,你我相識多年,情深義重,我怎麽可能嫌棄你?”

年少時被他拉住手,她還會臉紅心跳,如今兩人之間已生嫌隙,念柔再不願讓他觸碰,忿然甩開,後退幾步,與他保持距離,紅着眼恨聲控訴,

“你覺得這般輕飄的一句話就能将那些仇怨一筆勾銷嗎?你娘枉顧婚書,不承認這門婚事,還找人打斷了我堂哥的腿,這筆賬又該怎麽算?”

“蘇大哥看診的銀子由我來出,改日我會親自登門向他道歉。”

破碎的鏡片已在她心間劃下一道道傷痕,如何重圓?

“傷害已然造成,道歉又有何用?你們徐家這種卑劣的行徑不值得被原諒。我大哥的傷,我們自己會治,無需你們徐家來施舍,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念柔!”徐聞遠還想解釋,忽聞背後有腳步聲,回首一看,但見蘇雲禾與他表妹清霜都跟了過來。

清霜近前來,打量着蘇念柔,細聲慢語,“表哥,她們都是蘇州人,是你的老鄉啊?”

她一到場,徐聞遠的神情便有些不自在,頓了片刻,他終是沒多說什麽,只輕“嗯”了一聲。

念柔見狀,越發失望,旁人有所誤會,他竟然沒有任何解釋,看來她在他眼裏,僅僅只是他的同鄉而已。

清霜莞爾一笑,“既是蘇州人,繡工一定很好,那我就讓她給我做件衣裳,好讓她多賺點兒工錢,買些首飾打扮自個兒。”

念柔的心思極為敏感,她又豈會聽不出來,這位姑娘是在暗指她太窮酸,連件像樣兒的首飾都沒有。

清霜挑剔得很,念柔肯定應付不來,徐聞遠不想讓她二人多接觸,打岔道:“誰說蘇州人就繡工好了?她繡工很一般,咱們去旁處吧!”

“這家鋪子可是老字號,請的繡娘皆是繡工了得,她若繡的不好,掌櫃的又怎會留她?表哥,我腿好痛啊!不想再逛了,就她吧!”

然而念柔情緒低落,根本無心應對徐聞遠的表妹,連腔兒都沒搭。

清霜堅持要讓念柔給她做衣裳,雲禾在一旁暗自觀察,她能看出來,這位姑娘看向徐聞遠的眼中有光,極有可能愛慕徐聞遠,才故意指定念柔來給她做衣裳。一旦接下這活兒,後續肯定會有諸多麻煩,為絕後患,雲禾直接替念柔回絕,

“抱歉啊姑娘,我妹妹她新來的,技藝不精,可能無法繡出您想要的衣物,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被拒絕的清霜不悅擰眉,“區區一個繡娘,說話怎的這麽沖人?”

雲禾自認很客氣,怎麽就沖了呢?

姐姐幫她說話,念柔很是感激,忍下心底的酸澀,念柔再次表态,“姑娘見諒,最近我手裏還有很多活兒沒做,您的衣裳我實在做不了。”

清霜不肯罷休,直接将何掌櫃叫來質問,“這就是你們對待客人的态度嗎?”

何掌櫃眼力極好,每位來做衣裳的客人身份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一看是工部主事李大人之女,何掌櫃可不敢得罪,賠笑勸她莫動怒。

雲禾看不下去,将何掌櫃請至一邊,大致與她講了念柔與徐聞遠的矛盾,希望何掌櫃不要為難念柔。

然而何掌櫃是生意人,她在乎的是能掙多少銀子,又怎會顧忌念柔的心情?為安撫李姑娘,何掌櫃要求念柔必須給李姑娘做衣裳。

眼看此事越鬧越大,徐聞遠忍無可忍,長眉緊皺,沉聲斥道:“清霜!到哪兒都能做衣裳,你何必非得為難念柔?”

美眸一瞪,李清霜一改溫柔,冷笑揶揄,“表哥莫不是心疼你這位同鄉了?我可是你的表妹,你的親人,她不過是個外人,你應該向着我才是。”

一句外人,深深刺痛了念柔的心,方才徐聞遠還說他對退婚一事并不知情,現下他的表妹這般欺負她,他卻無動于衷,連句澄清都沒有。

念柔一向對何掌櫃言聽計從,可是這一回,她實在不願服從,只因她去徐家那日,曾聽徐母說過,說徐聞遠與他表妹才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所謂的表妹,想必就是眼前這位姑娘吧!

徐聞遠背棄了婚約,要娶旁的女人,念柔本就心涼之至,痛楚難當,掌櫃的卻逼着她給他的表妹做衣裳,豈不是在折磨她?

心下苦澀的念柔鼓起勇氣拒絕了掌櫃的要求,何掌櫃頓感沒面子,當即變了臉,

“李姑娘能看中你的手藝,那是你的福分,你若不願做,不聽我安排,那就趁早走人。我這廟小,可容不下你這尊任性的大佛!”

眼瞧着蘇念柔被趕,李清霜頗覺解氣,以帕掩唇,暗自勾唇。瞄見徐聞遠擡步欲上前,李清霜順勢擋住他的去路,眸光一緊,幽聲提醒,

“表哥,這是何掌櫃的家事,你實不該多管。”

不做衣裳便要趕人走嗎?何掌櫃也太狠心了些,雲禾不服氣,與之理論。

權威被挑釁,何掌櫃越發惱火,再不顧什麽情面,指着她姐妹二人揚首數落道:

“莫忘了,你們只是我鋪子裏的長工,不是閨閣千金。身為繡娘,只能讓客人挑你們,哪能由你們來挑客人?既然你們不服管,那就一起走,明兒個不必再來!”

在雲禾的印象中,何掌櫃雖是嚴厲了些,卻很惜才,繡工好的繡娘她都格外疼惜,對她們兩姐妹也不錯。

今日一出事,她卻不顧情分,要趕她兩姐妹離開。這一刻,雲禾才終于相信,生意人眼中只有利益,并無情意。

何掌櫃才撂罷狠話,忽聞身後有人道:“何姨,有人找蘇姑娘做屏風。”

一聽說有生意,何掌櫃立馬斂去怒容,轉過身來笑臉相迎,“這位公子,您想要什麽樣的屏風?”

雲禾好奇回首一瞧,不由咋舌,只因來人竟是四爺!

面容俊毅的他就那般負手而立,眼神如常般清疏,身形勻挺,如松似竹,舉手投足間盡顯矜貴之态。

他怎會突然來此?雲禾心下納罕,信步走來的弘歷淡看她一眼,微微颔首,而後對掌櫃道:

“我要做一架五扇開的屏風,屏風上方需要五副蘇繡圖景。另外再做兩件男子所穿的旗裝袍褂,兩件女子所穿的納紗氅衣。”

說話間,弘歷的目光落在蘇雲禾面上,“聽聞這兩位蘇州來的姑娘繡工堪稱一絕,我想請她們來做。”

聽罷這番話,雲禾已然确定,四爺這是在替她們解圍吶!會意的雲禾故意哀嘆道:“四爺見諒,我們姐妹犯了錯,不能繼續待在這兒,怕是沒辦法給您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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