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夏日綠柳成蔭，立在樹下的弘歷眉目疏朗，雖無傲氣，卻難掩矜貴。
以往見她時，弘歷眸光淡淡，溫潤平和，經昨夜纏綿之後，再見雲禾時，他的眸中明顯多了一絲溫柔。
雲禾卻是與他相反，先前見他時，她十分放松，如今再見，她如芒在背，甚至不敢與他對視，佯裝平靜的移開視線，顧左右而言他，
“我沒躲着您。我是去給人做長工的，不能成日的往外跑。掌櫃的嘴上不說，心裏會不高興的。”
“李玉每次去都給她塞銀子，她高興還來不及，根本不會攔阻，是你不肯出來。”
弘歷直白戳穿，心虛的雲禾眸光閃爍，有些話說出來不好聽，但她還是覺得應該把話講清楚，畢竟她的處境也很艱難，
“我忙着做屏風，不想出去耽擱，四爺您還是別再讓李玉過來了，影響不好，旁的繡娘都愛說閑話，會在背後議論。”
“那就別再裁雲坊待着了，昨兒個是我唐突了姑娘，但我并非故意占你便宜，是因為沒有解藥，只能那般。不過我也不會推卸責任，如今你已經是我的女人，我自當對你負責，不會再讓你給人做長工。”
實則這才是弘歷今日來找她的真正目的，大丈夫敢作敢當，他會給她一個交代，可她卻道：
“昨日之事是個意外，我明白你只是為了救我，并無惡意。你且放心，我絕不會糾纏于你，不會讓你負什麽責任。”
蘇雲禾的态度着實出乎弘歷的意料，她似乎太過平靜，既不傷心，也不惶恐，就好似那件事不曾發生過，
“你我之間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你不讓我負責，難道你還打算嫁給旁人？”
那些都是小事，雲禾懶得去考慮，“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如果遇到情投意合的，那就嫁了，如果沒有，我就一個人過。”
她雲淡風輕，并無憂慮，弘歷卻是滿目詫色，“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絲好感？你不是說你不喜歡五弟嗎？”
點了點頭，雲禾道：“我對五爺的确沒有男女之情，但也不代表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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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弘歷這樣的天之驕子，她只會敬仰，斷然不會動心。
弘歷一直認為兩人很投緣，他以為她心裏是有他的，未料她竟會一口否認，“那你為何願意讓我救你？昨日你明明很黏人，我能感覺到你對我并不排斥，為何今日突然這般冷漠？”
那會子她中了藥，記憶很模糊，只依稀記得幾個零碎的片段，原本她是不在意的，可被他這麽一說，她難免羞窘，難以想象自己究竟跟他說了些什麽，漲紅了臉澄清道：
“當時我沒有別的選擇，再者說，那些都是藥物所致，并非真實情感，還請四爺不要胡思亂想。”
他以為發生那麽大的事，雲禾肯定會讓他負責，直至這一刻，他才突然意識到，真正不甘心的人其實是他，而她就像沒事兒人，完全不被影響。又或者說，她不喜歡他，所以才不願讓他負責？
遲疑片刻，弘歷沉聲問道：“你可是有心上人？”
搖了搖頭，雲禾輕聲道：“沒有，我暫時不考慮感情之事，只想盡快掙銀子，把欠你的還清。”
“你覺得我會在乎那幾十兩銀子？”
擡眸回望着他，雲禾眸似秋水，卻異常堅定，“我在乎，銀子是我借的，我當然得如數還給你。這件事就當做沒發生，我不會跟我哥說，你也不必再提。我跟你之間，只是繡娘與客人的關系，再無其他，沒必要私下見面。”
道罷，她毅然轉身，就此告辭，徒留他一人，怔怔的立在原地。
小風吹起她那散于身後的長發，此時的夕陽已落山，只餘晚霞染天際，望着她那漸行漸遠的背影，弘歷神思恍惚，心底悄然萌生出她并非塵間人的錯覺。
明明離得那麽近，他卻琢磨不透她的心，她不讓他負責，那她往後的日子又該怎麽辦？
思來想去，弘歷都覺不妥，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麽……
雲禾自認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弘歷身為皇子，肯定很在乎顏面，他應該不會再來找她，哪料次日晌午，李玉又過來了，說是四爺在酒樓裏定下一間廂房，擺了酒宴，請她過去。
雲禾自然又是拒絕，李玉已然料到，不慌不忙地道：“蘇姑娘，您的兄長已經到了，就等着您呢！”
“你說什麽？”雲禾聞言，心驚面白，“我大哥也在那兒？四爺找我大哥作甚？”
李玉笑眯眯地道：“自然是有要事商讨，似是與您有關。”話只說一半，他并未說透，點到即止。
雲禾一聽這話，登時緊張起來，心道弘歷該不是要把那件事告訴她哥吧？
憂心忡忡的她再也坐不住，跟何掌櫃交代了一聲便跟着李玉去往酒樓。
上得三樓，進入廂房，便見蘇鳴和弘歷正坐在廂房內說話，蘇鳴神色凝重，卻不知弘歷到底跟他大哥說了些什麽。
雲禾心如鼓捶，佯裝平靜的上前勉笑道：“勞駕四爺，借一步說話。”
瞧見她身影的那一刻，弘歷暗嘆果然啊！只有把她大哥叫出來，她才肯出現。
跟蘇鳴打了聲招呼，弘歷随即起身出了廂房，帶着雲禾來到三樓的環廊處。
此地的風景極為雅致，院中所植的竹林花木一覽無餘，尤其立在高處，更易窺見這酒樓主人的匠心，以假山為點，左側的竹林與右側的花圃蜿蜒曲折，一綠一紅，形似太極。
饒是如此美景，雲禾也無心欣賞，她最擔心的便是弘歷此舉的目的，“你叫我大哥出來幹什麽？”
“自然是商議你我之間的事。”
雲禾頓感頭疼，小聲對他道：“那件事我大哥不知道，你別跟他說，我不想讓他擔心。”
弘歷卻堅持己見，“此事已然發生，負責是必須的。”
他這般固執，氣得雲禾直跺腳，“我說過不需要你負責。”
“我需要你負責！”幹咳了一聲，弘歷正色低聲道：“我也是頭一回。”
“……”那一瞬間，雲禾的小山眉緩緩蹙起，望向他的眼中滿是訝然，在她的認知裏，弘晝慣愛說笑，弘歷卻是一本正經，甚少打趣逗樂，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着實令人意外。怔了好半晌，她才窘聲道：
“吃虧的人是我，我都沒說什麽，你居然讓我對你負責？”
心下憋屈的弘歷憤然數落道：“需要我救你的時候你的态度很溫柔，現在利用完了你就過河拆橋，不願搭理我，你這叫忘恩負義！”
被指責的雲禾又羞又惱，漲紅了臉反嗤道：“我哪有利用你？是你自願的，再說占便宜的人明明是你。”
辯不出個所以然來，弘歷顧左右而言他，“我不管這些，總之這件事必須有個交代，正所謂長兄為父，我打算跟你大哥商議這門親事。”
“我不同意！”
雲禾拒絕得十分幹脆，她根本就沒有仔細去考慮，這樣敷衍的态度令弘歷百思不解，“為何？總得有個原因吧？”
被追問的雲禾心慌意亂，眼睫輕眨，随意扯了個借口，“我……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
她認識他的時日不算太久，只有短短幾個月，沒什麽感情倒也正常，這一點弘歷并不介意，“無妨，感情可以慢慢培養。”
他在很認真的規劃着，她卻不願去細思，“我不想跟你培養感情，不想考慮婚事。”
弘歷已然習慣了被人仰望尊捧，而今卻被雲禾嫌棄，他實在無法理解，“你并未定親，也沒有心上人，我這品貌家世又不差，你為何不願跟我在一起？給我一個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