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弘歷的謊言

弘歷的謊言

聽出她的語氣有些不快,弘歷柔聲解釋道:“那些使女皆是皇阿瑪所賜,皇命不可違,我沒理由拒絕。”

他是皇子,怎麽可能只有一個侍妾呢?雲禾早就知道這一點,輕嘆一聲,苦笑道:“這是規矩,我懂,四爺無需解釋。”

道罷她便不再吭聲,不想控訴,也不想去質問什麽,只覺說什麽都是多餘,他不可能不納妾,這是她改變不了的,那又何必費口舌呢?

接下來又是沉默,這種冷凝的氣氛格外壓抑,弘歷明知她介意的是什麽,卻又不能違逆皇令,

“讓她們進門是給皇阿瑪一個交代,但我心裏在乎的人依舊是你,我不會跟她們圓房,你放心便是。”

或許他這一刻說這句話是真心的,但雲禾總覺得不現實,“那麽多使女,一個都不碰,可能嗎?皇上若是問你因由,你又當如何作答?”

實則弘歷尚未想好說辭,但為了讓她安心,他裝作信心十足的模樣,“我自有應對之策,你不必擔憂。”

面對他的承諾,她本該高興才是,怎奈她太過清楚他往後的人生,實在做不到自欺欺人,

“你的出身和人生觀注定了你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我不想去要求你什麽,不想讓你為難,更不想讓自己懷揣希望,而後又失望。”

“雲禾,我一直都很顧慮你的感受,盡量按照你的意願去規劃我們的人生,我不求你回報什麽,只希望你能給我一絲信任。只要你信我,再大的困難我都能克服,倘若你對我有疑心,那我堅持的動力又是什麽?”

弘歷的言辭很誠摯,她也想信他,可歷史擺在那兒,他注定不可能專情,然而這都是将來之事,現下争論這些,他無法理解,非得等事情發生之時,他才能明白,她的擔憂并非多餘。

深嘆了一聲,雲禾無言以對,閉了閉眼,聲音難掩疲憊,“我困了,明兒個再說吧!”

話說一半,她卻不願再說下去,弘歷的心就這般被她吊着,不上不下,難受得緊。

當他再跟她說話時,她卻假裝已經睡着,始終不予回應。

他很清楚,她一直都沒有安全感,空口許諾她不會相信,那就只能讓光陰來證明,他對她的心有多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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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二十八,五位使女進門,這本是大喜之日,弘歷卻沒有與新來的使女圓房,依舊歇在雲禾那兒,為的就是讓她安心。

這女人一多,日子就不可能再平靜,弘歷不去她們那兒,她們便想方設法的拉攏雲禾,金格格還特地去給雲禾送禮,主動找她閑聊,為的就是借機見一見弘歷。

她的心思,雲禾一眼就能看穿,卻又不能趕她離開,每日聽她姐姐長,姐姐短的喚着,雲禾這心裏終歸不太舒坦,怎奈金格格的父親是當官的,雲禾得罪不起,只能勉強應酬。

弘歷最清楚雲禾的性子,曉得她礙于面子說不出口,便找了個機會,趁着雲禾不在跟前時,特地對金格格道:

“雲禾身子不舒坦,大夫囑咐她靜養,你只待在自個兒的院子裏即可,不要來打攪她。”

被警告的金格格頗覺尴尬,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卻又不敢犟嘴,只能懦聲稱是。

走遠些之後,金格格扯着巾帕,柳眉倒擰,跟身邊的丫鬟抱怨道:

“這個蘇格格可真是心機深沉,面上與我相處得甚是融洽,背地裏卻跟四爺告我的狀,不想讓我來就不能直說嗎?當真是陰險!”

“格格勿惱,蘇格格進門早,四爺與她感情深厚,偏向于她在所難免,待四爺與您相處之後,自然也會對您好的。”

金格格也認為自己并不差,相貌身條皆出衆,怎奈四爺就是不肯多看她一眼,“可是四爺都不來我這兒,我哪有機會讓他了解我?”

思量半晌,丫鬟兀自琢磨道:“格格您廚藝甚好,大可依據四爺的口味,為他做些美食,給他送過去,只要抓住他的胃,還愁抓不住他的心嗎?”

她的确懂廚藝,但做飯很辛苦,金格格生怕油煙髒了她白淨的手,甚少下廚,不過丫鬟之言的确是個好主意,為了能接近四爺,金格格決定花一番心思,為他烹饪美食,只要有機會接近他,早晚能承寵。

如此盤算着,金格格唇角微彎,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自這日過後,金格格再沒去找過雲禾,不僅是她,其他的使女也沒再來過,雲禾的日子總算又恢複了清淨。

素清告訴她,那是因為四爺發了話,她們才沒敢再來打攪。

對于弘歷為她所做的一切,雲禾心懷感念,可那些都是他的使女,他不可能永遠不碰她們,女人多的地方就會有争端,她總覺得會有變故發生。

事實證明,女人的直覺往往都很準。

半個月後的一個晚上,一向早歸的弘歷回來得很晚,待他進屋後,雲禾不僅聞到了他身上有酒氣,還有淡淡的脂粉香。

這香味有些熟悉,她似乎曾在哪兒聞見過,雲禾一時想不起來,随口閑道了句,“你身上的香氣很特別。”

弘歷怔了一瞬,而後才道:“嗯……換了熏衣裳的香,你若不喜歡,明兒個我再換回來。”

盡管他唇角含笑,但他的神情明顯不自然,雲禾的直覺告訴她,他撒謊了,但她沒證據,便沒再多問,只淡笑道:

“無妨,你喜歡就好。”

她以為是她多心了,直至弘歷寬衣入帳,頸間驚現紅痕,雲禾心一滞,問他這是什麽。

弘歷順手一摸,這才發現指腹間沾染了一抹胭脂印記,登時啞口無言,眼中閃過一絲倉惶。

凝眸看了他好一會兒,雲禾忽然意識到,再問下去似乎有些多餘,遂将臉轉至帳裏,沒再質問。

已然被察覺,弘歷只好說實話,說是金悅湘親自做了飯菜,請他去用膳,

“她已經請過三回,我若再不露面,似乎有些說不過去。畢竟她是皇阿瑪所賜的使女,我不圓房便罷,卻不能連句話都不搭理。

用晚膳之時,她也會喝酒,便陪我喝了幾杯,我的酒量一直很好,沒想到今兒個竟有些醉了,當時她扶我躺下,我迷醉之際将她當成了你,就沒怎麽反抗,後來她主動親近我,我感覺聲音不對,香氣也不對,這才察覺是金悅湘,便推開了她,毅然離開她的住處。”

酒使人迷醉?當真是個好借口!雲禾笑嗤了聲,看向他的眼中滿是質疑,“你明明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氣,又何必騙我說是熏衣的香?”

“我是擔心說了實話你會胡思亂想。”弘歷暗恨自己一時糊塗,他就不該心軟去見金悅湘,若非去這一趟,今日也不至于惹出這樣的事來,

“這件事我的确有錯,是我大意了,當我發現身邊人不是你的時候,我立馬就推開了她,并未碰她,雲禾,這些都是實話,我沒有騙你。”

他十分誠懇的向她複述着當時的狀況,可雲禾已生疑,那抹頸間的紅痕太刺眼,讓她忍不住想象他二人親熱的畫面,內心淩亂的雲禾再也聽不進去他的話,悲憤冷嗤,

“做不到的事就別承諾,我沒說不許你跟她們圓房,可你不該騙我,一邊跟我裝深情,一邊與旁人纏綿悱恻,你不累嗎?”

“若我真與她圓房,大可與你直言,何必撒謊?”

雲禾實在不明白,他是怎麽做到說了謊還義正言辭的?“從你一進門就在撒謊,若非我指出那紅痕,你是不會坦白的,也許還有很多事是我不知道的,你讓我如何信你?”

他可以對天起誓,只說過這一次謊,偏巧就被她給識破了,

“五個使女進門二十日,我一個都沒碰過。額娘問我因由,我騙她說我騎馬時受傷,患了隐疾,正在治療,不想讓人知道,所以才沒去她們的房間,額娘信以為真,又派了太醫給我醫治,做戲得做全套,我每日都得喝藥,試圖瞞過所有人。

這些我從未告訴過你,就是不希望你有太大的壓力。你卻以為我在蒙騙你,以為我貪圖美色,我若真想要她們,根本不需要跟你拐彎抹角!”

他有他的難處,可她每日也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心一直懸在半空,從未真正安寧過,雲禾難辨真假,只覺身心皆疲,懶再争執,疲憊垂眸,低聲悵嘆,

“你說什麽都是對的,是我無理取鬧,成了吧?”

見她神色黯然,弘歷又覺愧疚,軟了語調柔聲安慰道:

“雲禾,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想讓你明白,我的心裏自始至終只有你。今日之事只是個意外,我可以向你保證,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我不會再去金悅湘的住處。”

實則雲禾很清楚,他沒錯,錯在她,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你每日要應對很多事,而我并非賢內助,無法為你排憂解難,不能為你分擔困苦,還要勞你費心哄我,我都不知道我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麽。”

“我不需要你為我分擔什麽,我只希望有開心事的時候,你能和我一起分享,我喜歡你,喜歡跟你在一起,只要你在我身邊,于我而言,這便是最大的意義。”

多麽動人的情話啊!只可惜,是從未來的乾隆帝口中說出,她該如何催眠自己,去信一個皇帝的話?

每每望着他,她都覺得心負重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遲疑再三,她終是決定道出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可是我覺得你很累,我也很累,弘歷,我不适合待在這兒,我想離開京城。”

他已經為她做了那麽多,她居然還存有離開的心思?弘歷震驚又憤怒,眼眶瞬紅,緊盯着她的眸中難掩怨忿,

“我從未如此在乎一個人,蘇雲禾!你是唯一讓我動心的姑娘,我實心實意的待你,我不求你回報同等的感情,哪怕只有兩三分也成,可是你呢?始終對我有所防備,不信任我,甚至不願待在我身邊,一直想離開,蘇雲禾,你的心是石頭嗎?你感覺不到我對你的愛意嗎?你的心就不會動嗎?”

她的心當然會動,卻不敢為他而動。

他情緒激動,悲憤質問,她卻不發一言,異常平靜,弘歷見狀,越發惱火,緊咬牙關的他胸口起伏不定,大掌緊扣着她的雙肩,肅聲問道:

“我只想問一句,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她有沒有愛上弘歷?雲禾扪心自問,腦海中一片混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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