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的一輪交鋒不分輸贏,但諸伏景光總覺得萩原研二的精神狀态不太對。
他們設想過萩原研二知情後會生氣、會憤怒、會忿恨,甚至已經想好了怎麽安撫他,但萩原研二現在這樣子怎麽看怎麽像是心如死灰,看他的眼神冷得驚人但又百無聊賴似的。
接下來的日子裏,諸伏景光經常見到萩原研二,那一雙紫眸的眼神絲毫未變,就連試探都是似有似無。
諸伏景光被他看得心驚肉跳,總覺得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根搖搖欲墜的蛛絲,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風吹散。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交流過後都覺得萩原研二的這種表現超出預料,發現了蘇格蘭是警方那邊的人還和松田陣平有聯系也不至于變成這樣吧?
他們交往了一年多,真心假意應該看得很清楚,不至于這樣就判了松田陣平死刑?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沒指望萩原研二永遠發現不了他們之間的聯系,那是在小看他的能力。
所以他們從一開始就沒跟松田陣平透露過黑衣組織的事,他什麽都不知道就什麽都試探不出來,被發現之後的麻煩就少一些。
他們也不想破壞好友們的戀情啊!
萩原研二看到蘇格蘭來找他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意外,他最近這麽活躍,總是出現在他面前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諸伏景光在任務結束之後,和萩原研二坐在某家咖啡廳裏,貌似閑聊道:“最近芝華士很忙啊。”
最近萩原研二轉了性子一樣變得勤快起來,在組織裏只說是實驗到了瓶頸想換換心情,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卻心知肚明對方八成是在任務中發洩怒火。
萩原研二用攪拌棒輕輕攪動着杯中的咖啡,百無聊賴地說:“大概是為了驗證自己的魅力還沒消失吧。”
諸伏景光聽着萩原研二意有所指的話,精神一凜,回應道:“你的魅力有目共睹。”
所以松田絕對是真心的!
萩原研二看向他,紫眸中浮現出一層虛無的笑意,“難不成蘇格蘭醬真的為我傾心?”
諸伏景光深深地注視着他,銳利的藍眸穿透那層漫不經心的僞裝,看到了笑意之後的漠然。
現在兩人單獨相處,沒有組織其他人的影子,諸伏景光的話也稍微越軌,“為你傾心的另有其人。”
一直得不到萩原研二回複的松田陣平也越來越焦慮,如同繃緊的琴弦,全靠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傳達的‘他還活着’的消息維系着理智,狀态恐怕只比當初萩原研二死後好一點而已。
從這方面看,萩原研二斷掉聯絡的行動果斷利落得有些無情。如果不是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知道他都為松田陣平做了什麽,說不定真的會以為他和松田真的只是玩玩。
但是,真心假意其實很容易能看清楚,萩原研二能為了松田陣平救下敵對立場的警察,能為了松田陣平對非組織目标痛下殺手,能為了松田陣平對組織陽奉陰違,怎麽可能只是玩玩?
萩原研二的睫毛微微顫動,似笑非笑地問:“蘇格蘭是在抱不平嗎?”
在跟我展示你們之間的關系有多好嗎?
“只是有點好奇。”諸伏景光斟酌着語句說,“關于你最近的變化。”
“我最近有什麽奇怪的嗎?”萩原研二端起咖啡杯啜飲一口,暖融融的褐色液體流入喉嚨,苦中回甘,“不表現出自己的價值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管是組織成員、卧底還是叛徒都是一樣。
諸伏景光聽着他雙關的話,回答:“總有人與衆不同。”
你是不一樣的。
萩原研二唇邊出現了一抹嘲諷的笑意。
蘇格蘭和松田陣平的關系很好,想必也認識他犧牲了的那位幼馴染,現在卻來跟他說這種話。
他淡淡地說:“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有蘇格蘭醬和波本醬這麽幸運的。”
諸伏景光試探着說:“良禽擇木而栖。”
“飛鳥的自由的确令人羨慕。”萩原研二興致缺缺地說,“但工具是沒有資格選擇主人的。”
警方想要拉攏他的手法未免太拙劣了。
“……你的價值不止于此。”諸伏景光不着痕跡地停頓了一瞬,心情複雜地看着萩原研二。
工具,這就是現在萩原對自己的認知嗎?他活得實在是太清醒、太明白了。
“價值怎麽比得上聽話重要?”萩原研二有些好笑,犀利地問,“蘇格蘭應該也已經聽說了雪莉醬的事吧?”
“聽說了。”諸伏景光說,“如果她沒有價值恐怕就不只是關禁閉了。”
宮野志保被關了禁閉的事,他還是剛從伏特加那裏聽到的,面前人就一副早就知道的神情了。芝華士在組織中的關系網果真深不可測。
萩原研二冷漠地下着判決,“再有價值,不聽話也只有一個下場。”
這就是組織的規則。
諸伏景光心中一動,“聽起來雪莉的結局已經定下了?”
“別說你預料不到啊,蘇格蘭醬。”萩原研二笑了,笑容中毫無感情色彩。
是啊,沒什麽預料不到的,這不就是黑衣組織的一貫作風?
諸伏景光注視着萩原研二,“那芝華士又是為什麽告訴我這個?”
“為什麽呢?”萩原研二饒有興味地與諸伏景光對視,“蘇格蘭醬不如自己猜猜看?”
無數的思緒從腦海中呼嘯而過,諸伏景光問:“你能救她嗎?”
“沒辦法。”萩原研二幹脆利落地說,“死去的是她唯一在乎的人。”
所以能救她的鑰匙,也就只有那麽一把而已。
諸伏景光感慨地說:“如果感情可以控制,雪莉就不會為了宮野明美做到這個地步了。”
“是啊。”萩原研二貌似贊同地說,“這種時候不如及時止損,畢竟人死不能複生。”
“世事無常。”諸伏景光真不知道該怎麽做感情調解員,“付出的真心不會被忽視。”
萩原研二嘲諷地笑了一聲,“就怕是真心錯付。”
為什麽這話聽着這麽哀怨?
諸伏景光無奈,明明是你不理他的吧,難不成還要我給你們傳話嗎?
他說:“這個就只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了。”
好吧,萩原研二想,那就讓我看看他有多在乎我?
從确認松田陣平和蘇格蘭有聯系的那一天開始,萩原研二再也沒有在松田陣平面前出現過,郵件也疏疏落落,只有三言兩語粉飾太平。
這種單方面的疏遠讓松田陣平不可自抑地焦躁起來。
雖然通過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能得知萩原研二安全無虞,hagi還活着,雖然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但松田陣平還是忍不住想和萩原研二見面。交往了一年多,松田陣平不能忍受失而複得後的得而複失。
郵件不被回複是因為還沒消氣,不來跟他見面是因為不想看到他嗎?這種不想是暫時的還是永久的?你都不回複我,我怎麽知道該怎麽哄你?!
有時候松田陣平都想給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發消息,讓他們告訴他萩原研二的下落,他可以去犯罪現場堵他。
但就算他豁得出去,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不會答應。
松田陣平看着被他不小心,又或者說是忍不住撥出去的電話。現在是淩晨兩點,但是對面的人活該被他吵醒。
電話還是被挂斷了,松田陣平心中一空,但是随之而來的郵件提示音又讓他眼睛一亮。
【什麽事?——Hagi】
字裏行間透出來的冷淡和疏遠讓松田陣平心中湧出難以自抑的委屈和不言自明的怒火,你就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自顧自想要切斷我們的聯系,想得美!
松田陣平一字一句地打字道。
【Hagi,我失眠了。——小陣平】
沒有回應,松田陣平緊緊握着手機,眼睛盯着屏幕,眼睛被黑夜中的冷光刺得有些酸澀。
半晌後,他期待的回複終于來了。
【晚安,祝你好夢。——Hagi】
松田陣平點開郵件的附件,是一段很短的音頻。
萩原研二無奈的聲音從話筒中穿出來,‘睡吧,小陣平。’
松田陣平焦躁的心情稍微緩解了些,不管怎麽說,hagi總歸還沒有跟他提分手。就算要分手,這種事也得當面說吧,到時候就把他铐起來鎖在家裏算了!
黑夜之中,萩原研二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滿天星月。他從松田陣平家裏落荒而逃的時候大概也是這個時間。
手機放在面前的小圓桌上,亮着的屏幕上面是和松田陣平的聊天頁面。
‘Hagi,你什麽時候回來?’
‘Hagi,你生氣了?’
‘你就打算這麽一直不理我?’
‘Hagi,班長問我是不是和你吵架了,我們這算是在冷戰嗎?’
‘Hagi,我想你了。’
‘Hagi……’
幾十條郵件中穿插着寥寥幾條無關痛癢的回複,如果做出圖表統計的話會發現收發郵件的頻率呈規律性循環。
萩原研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着天邊的月亮。其實距離那一天也沒有過多久,還沒有他去美國的那次時間長,但看起來松田陣平也快要到極限了,安撫一下應該會好些。
如果不是松田陣平的郵件裏一句又一句hagi刺激他,他也許還堅持不了這麽久,明明是發給他的郵件,他卻總能在字裏行間看出給另一個人的痕跡。
不接松田陣平的電話和不去跟他見面一樣是無奈之舉,如果真的聽到松田陣平的聲音,他的決心恐怕就會像是陽光下的雪花一樣節節敗退吧。
這一章從上午十點寫到現在,來來回回地改了很多次,寫了五六個版本,我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