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要哭

不要哭

我為什麽傷心?

薄暮很久都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婦産科又要求心胸外科醫生會診,薄暮走進病房的時候,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瞥,她還是認出了病床上的女人,那天薄家明曾站在旁邊,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患者林雙麗,懷孕22周,前幾天覺得呼吸困難,惡心來了醫院檢查,經診斷有輕微的妊娠期高血壓,用了藥以後病情緩解出院回家休息了,今天又覺得呼吸更加困難,燒心,頭痛想吐,又打了120送到醫院,這是她的心電圖。”婦産科白醫生在旁邊介紹。

林雙麗五官清麗,原本楚楚可憐的模樣因為生病顯得更為我見猶憐,她摘掉呼吸面罩,弱弱的說道:“醫生,能把手機給我一下麽我想打個電話給我老公。”

薄暮看了心電圖,拿起聽診器去聽她的心音,聽到她說話後頓了一下。

白醫生見薄暮聽診完,把放在旁邊櫃子上的手機遞給了林雙麗,她拿起來撥出去,不一會電話就接通了。

“我在醫院,現在醫生正在給我檢查,張嫂子送我來的,我媽陪我弟弟去外地了。嗯,就是想給你打個電話。我也不知道,就是呼吸不過來,要不我開免提,你聽醫生怎麽說的吧。”

林雙麗将電話開成了免提,說道:“醫生,我老公在外地馬上趕過來,他想知道我的具體情況,我說不清楚,你們跟他說一下好嗎?”

“醫生,麻煩你們了。”

薄家明溫和有禮的聲音從電話從傳了出來,薄暮頓了一下,冷聲的說道:“病人得了急性心肌梗塞,現在馬上要去手術。”

電話那邊沒人回答,等了好一陣後才聽見薄家明說道:“暮暮,拜托你了。”

薄暮不去管屋內其他人有些異樣的眼光,冷聲下令道:“馬上送到手術室。”

林雙麗吓得哭起來,不斷的說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薄暮停下向外走的腳步,回頭對着她說道:“現在要馬上去修複你的動脈夾層,否則你會沒命。冠狀動脈夾層引起你的心機梗塞,如果以前沒有誘因,那就是因為懷孕引起的。你的手術同意書你現在清醒你可以自己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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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等我老公嗎,他來了幫我簽字不可以嗎?我什麽都不懂,這麽大的事我怎麽做得了主?”林雙麗一個勁的流淚,旁邊的張嫂像是她的保姆,也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白醫生不懂內情,看到她哭得可憐,在旁邊勸她。

“你這個病情很緊急,你老公要多久才能趕來?”

“那不是她老公,給她手術同意書,讓她簽字。”薄暮說道。

白醫生訝異的看着薄暮,林雙麗也防備的看着她。

“你是誰,你怎麽知道?”

薄暮看了她一眼,對白醫生說道:“你也來,孩子要取出來。”

白醫生憂心的說道:“孩子這麽小,這個時候取出來,會呼吸窘迫,還有引發感染。”

“每多等一分,她的夾層就會擴大一些。”薄暮聲音冰冷無情的講述着事實。

屋內快速的動了起來,林雙麗被送到了手術室,嬰兒被取出來送到了新生兒監護室,薄暮開始分流術修複她的動脈夾層。

出了手術室,薄暮從沒有覺得哪一次像這一次這般累。

薄家明等在手術室門外,見到薄暮,他神情黯然眼神複雜,千言萬語最終彙成了一句話。

“對不起。”

薄暮平靜的看着他,“爸爸,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的。”

薄家明眼裏閃過一絲傷痛,他垂下的手緊握在一起,半晌後澀然的說道:“她還好麽?”

“手術順利。”

“他腸穿孔,送進手術室去了。”

薄暮想起了那個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男嬰,看着渾身疲憊的薄家明,說道:“他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你要做好心裏準備。”

薄家明猶如一下老了十歲,那些中年的優雅在此時全部都不見了,他的肩垮塌下來,像是終于承受不住了,伸手蒙住了臉。

“這也許就是命吧。”

薄暮心像被塞進了石塊,堵得透不過氣,她擡腿向前走去,越走越快,轉過彎後看着前面的通道,擡腿奔跑,拉開門沖出去,趴在垃圾桶上狂吐起來。

吐完胃裏空蕩蕩的,薄暮随意的擦了擦嘴角,夕陽退去,夜色又悄悄爬上來,附近的居民區高樓裏燈光也漸漸亮起來,有人在窗邊忙碌,走人在走動。

薄暮拿出手機,撥通了于明秋的電話。

“媽媽。”

“暮暮,怎麽了?”于明秋聲音溫柔,像是一下聽出了薄暮情緒不好。

“沒事,就是想你了,媽媽你好不好?”薄暮站直了身體,努力的平穩着自己的情緒。

“我很好啊,暮暮,你怎麽了?”

“我沒事,就是剛下了手術有點累。”

于明秋那邊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暮暮,你不要哭。”

薄暮抹了一把臉,勉強笑了笑。

“我不哭,媽媽。我要去動手術了,你要保重。”

挂斷電話,薄暮深呼吸幾次,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準備去動下午因為緊急手術推遲的二尖瓣脫垂手術,這時接到了手術室的緊急呼叫。

“薄醫生,三號手術室有緊急情況。”

薄暮趕過去,見病人只是簡單的心髒支架手術,內科醫生用內試鏡在做,只是沒想到病人的血管脆弱,針剛一進去建立通道,X光顯示屏就什麽都看不到了,病人開始大出血。

“儀器推開,緊急開胸。”薄暮一邊看着超聲波檢查,一邊冷靜的下令。

手術室裏忙碌了起來,薄暮切開病人的皮膚,開胸器撐開胸口,裏面的血已經灌滿了胸腔,她快速的往裏面填紗布,吸引器吱吱的響,鮮血一下下湧進罐子,嘩嘩作響。

內科醫生呆若木雞站在一邊,他操作了許多臺這樣的手術,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情況,不由得喃喃的說道:“我都是按照标準流程操作的。”

“不怪你,病人的血管太脆弱,這種萬一挑一的機會被你遇上了,你明天去買張彩票吧。”

薄暮說完微閉着眼睛,手指在鮮血裏摩挲,這裏,就是這裏。

“給我普理靈,止血鉗。”薄暮伸出手,手術護士将線與止血鉗遞到了她手裏。

薄暮雙手翻飛,一邊加墊片加固,一邊飛快的縫合。

監護器的血壓回升,總算是回歸了正常,手術室的人都呼出了口氣。

薄暮再次走出手術室,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沉,她一出去,一群家屬瞬間就呼啦啦将她圍住了。

“醫生,我老公怎麽樣了?”

“醫生,我爸他還好吧怎麽這麽久才完,不是說一個小時內就好的嗎?”

七嘴八舌的問題,薄暮正想回答,家屬們自己先吵起來了。

“你老公,你要不要臉,你一個小三還敢堂而皇之到這裏來,真當是不要臉。姐,你争點氣好不好,都被人登堂入室了,你也忍得下去。”一個稍微年輕些的女人一邊罵先前問話的女人,一邊不争氣的看着旁邊抹眼淚的女人。

先前的女人指着年輕女人的鼻子罵,年輕女人也示弱,也叉腰指着她的鼻子回擊,兩人罵得不可開交。

“你姐就是個不下蛋的老母雞,你算老幾,你不過死皮賴臉不離婚,想占着個名份分家産,我呸!”

“你就是個會下蛋的老母雞,下的還是個臭蛋,你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家産是我姐辛辛苦苦争的,你想來分,你要點臉好伐?”

“到底誰是家屬”薄暮揉了揉額頭,看着眼前的一團狗血混亂。

“他是我兒子的爸爸,我兒子可是他親生的,唯一的一個孩子。”女人推着一個年輕男人上前,得意洋洋的說道。

薄暮剛想回答,被着急的年輕男人拉住了衣衫問道:“醫生,我爸到底怎麽了?”

“你爸血管太脆弱,導管進去的時候血管破裂,已經緊急搶救修複好。”

年輕男子瞪大眼睛,抓住薄暮用力一拉,再用力往旁邊牆上一扔,神情狠戾。

“他娘的什麽庸醫,我在網上查了,這算是個很小的手術,這麽個小手術你們都做不好,還給我盡出幺蛾子。”

薄暮全身乏力,一下被扔得暈頭轉向,眼看要撞到牆上去,一只手伸出來快速的抓住了她,然後抱住她一轉身,穩穩将她護在懷裏,擋住了後面湧上來群情激奮的家屬。

“小心。”薄暮在眩暈中,聽到了程之光的低呼。

“不過是想多收手術錢,這種黑心錢你們也想賺,還有沒有人性?你們領導呢,叫你們領導出來,我要告你們!”

有女人試圖沖上來抓薄暮,被程之光回頭冷眼一掃,女人愣了一下,他的眼神氣勢讓人心悸,渾身冒着淩然不可侵犯之勢。

醫生護士聽到争吵,從手術室裏奔出來,也站在了薄暮身後護住了她。

“你們究竟是怎麽回事?人家救了你家人的命,你沒有一句感謝就算了,還想撒潑打人是不是?”內科醫生将外衫一脫一扔,大聲道:“他媽的我不穿這身衣服,大不了我不做醫生了,來啊,要打架是不是?耍流氓不要臉誰不會?”

有保安匆匆趕過來,将激動的雙方拉開。

程之光将薄暮圈在角落裏,他見現場安穩了下來,正要推開她,将要搭上她肩膀的手卻一下頓住了。

薄暮的眼淚透過衣衫,打濕了他的胸膛,陣陣熱意像是團熱火在他胸前熊熊燃燒,灼得他五髒六腑都牽動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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