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同病相憐
同病相憐
到了家長會那天，沈筱一直提着的那口氣終于安心放回了肚子裏——并沒有人出席她的家長會。
沈筱想到，一就是無，無也是一，沒有出現聽起來像是無，但其實給了她生生不息的一。
不過沒想到的是，宋至珏的家長也沒有來，她們倆全班唯二兩位沒有家長出席家長會的同學，因為宋至珏的緣故，班主任路過她倆都不得不按捺住想訓人的心。
沈筱和宋至珏都是班幹部，由于沒有家長陪同，被分配了引路、發放資料等協助的工作。
當同學們站在家長旁邊宣誓時，沈筱和宋至珏就靠在班級後門邊的儲物櫃旁，安靜地看着班裏的人們。
沈筱偶然看向宋至珏，看見她眼裏流露出的一絲落寞，忽然感受到一個詞語，叫做同病相憐。
雖然并不貼切。
沈筱見過宋至珏的母親，在此前的家長會上，端莊優雅，美麗大方，笑盈盈的，站在宋至珏身邊好似姐妹。
應該是真正的出差了。
所以才沒來吧，沈筱這樣想着。
“你的家長也沒有來嗎？”沈筱小聲問道。
“嗯，他們離婚了，沒人想來。”宋至珏淡淡地說，仿佛只是說了句今天天氣真好。
“啊……”沈筱梗住，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這時說什麽好像也無法補救現下尴尬的氣氛。
“那，你，就是說，嗯，沒事吧……”沈筱憋半天，努力想到句安穩的話。
“沒事。”宋至珏微微偏頭看向她，上半身靠在儲物櫃上，顯得姿态很慵懶，“幫我保密，好嗎？”
“好。”沈筱點頭。
轉而又開始奇怪，為什麽宋至珏要和她暴露自己的隐私？出于信任嗎？可是之前自己每每和宋至珏搭話，她都一副不鹹不淡，好像和自己沒什麽交情的樣子。
沈筱想不明白。
要是這個時候能聽到她心裏在想什麽就好了。
可惜楊夏不在旁邊。
想到楊夏，沈筱擡頭去找楊夏所在的位置，她看到楊夏就和向日葵一樣圍着他的母親轉，眼睛眯眯笑着，心情看起來很好。
他的好心情好似傳染了沈筱，沈筱也不自覺笑起來。
身邊傳來一點不大不小的響聲，沈筱猛地轉頭望去，就看到宋至珏看向自己，她開口問道：“有這麽開心嗎？”
“哈？”沈筱疑惑。
“沒事。”宋至珏又說。
“哦哦。”
【笑的那麽像傻逼。】
【有什麽好看的啊。】
【我不好看嗎？】
“啊？”沈筱又疑惑，她沒忍住轉頭看宋至珏。
只見宋至珏神情冷淡，垂着頭偷偷拿着手機在刷。
是錯覺吧，最後一句。
家長會只舉行了半天，剩下半天校方權當是給高三學生的福利，放了半天假。
沈筱回到宿舍，第一時間感覺到不對勁，她微微皺眉，盯着眼前躲躲閃閃神色詭異的同桌看——那個短發女生，程潔。
程潔不敢看她，畏畏縮縮地說了句借過就從沈筱身邊閃身走出宿舍。
沈筱又環視了一圈其他人，然後走到自己的床位前，把被子掀起，果然，整張床濕透了。
她心裏怒氣橫生,又來，這次又是誰。
她整個人要發毛，恨不得立刻和罪魁禍首打上一架以洩憤。
她忍住，問其他舍友這是怎麽回事，其他舍友也和程潔般态度躲閃，不敢多說什麽。只有一個舍友做賊心虛地沒忍住瞥了眼沈筱的對鋪。
看到這樣，沈筱心下了然，是張顏姝。
沈筱和張顏姝是真正不對付的人。
從高一開始兩人就在同一個宿舍，起先二人沒有什麽矛盾，張顏姝脾氣火爆，最見不得唧唧歪歪拐彎抹角的人，于是一直也不怎麽瞧得上平日沈筱，見到沈筱平日喜歡左右逢源的作态，也嗤之以鼻覺得沈筱不上臺面。
直到高二上學期，張顏姝從叔叔那聽到沈筱的一些傳聞，比如頂撞父母、沒有禮貌、性格懶散從不做家務、做人清高虛榮，以及最重要的罪狀——偷家裏錢出去玩樂。張顏姝小時候時常去叔叔家串門走親戚，和叔叔的關系自然親近，當她聽聞這件事後，當下就對沈筱産生厭惡之情，要是說之前只是看不慣沈筱，那麽自那之後張顏姝便是厭惡沈筱。
叔叔雖然說已經懲罰過沈筱，但是看見叔叔這麽個年紀，還要為了不聽管教的繼女操勞，有苦悶也不敢在家裏說，只敢到張顏姝家裏找她父母訴苦，張顏姝心頭一陣憤怒，又不是親生的，用得着這麽過分地容忍嗎？
那幾天張顏姝格外看沈筱不順眼，正好沈筱又借口身體不适逃了體育課，她看沈筱那副嬌慣的模樣，沒忍住刺了句偷家裏錢去玩的時候就身體很适了？沈筱登時睜大眼睛瞪她，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震驚又憤怒，偏偏張顏姝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又說你看我幹什麽，你看我又改變不了你是小偷的事實。
沈筱警告她別亂說話，張顏姝無所顧忌地聳聳肩，轉頭就在宿舍裏大聲宣告了這件事，叔叔管教不了你，不代表我沒辦法給他出氣，張顏姝是這樣想的。
過了不久，張顏姝得到個噩耗，她默默明戀的理科七班班長，簡建青，向沈筱告白了。
沈筱把簡建青寫的情書和發的短信，在宿舍裏一字一句念出來，給衆人觀賞，念完後，她嘴唇微挑，臉色暢快，挑釁般看向張顏姝，揚了揚手裏的紙張，随後扔進垃圾桶。
張顏姝哭了一整晚。
自那以後，張顏姝開始攻擊沈筱，孤立她，欺負她，說她壞話，撕她的作業本，把水倒進她的床裏。
沈筱毫不在意，張顏姝越這樣，她就越親近簡建青，張顏姝越生氣，沈筱越是炫耀，張顏姝每回都哭得狼狽。
慢慢的，張顏姝不敢這麽幹了，她每欺負沈筱，簡建青就對她冷三分，張顏姝後來就只敢時不時陰陽怪氣幾句沈筱，不敢再做別的，沈筱也因此得到了一段時間的安寧。
只是今天張顏姝又犯什麽病？
沈筱冷靜地拿出櫃子裏備用的床單被套，把濕透的床單換下。
換好後，她雙手虛抱搭在胸前。
”張顏姝，我沒惹你吧？“
張顏姝走過來，把她推倒在床邊，居高臨下得說：“你沒惹我？你不是和建青哥打得火熱？為什麽又去勾搭楊夏？你這個勾三搭四水性楊花的人，我告訴你，宋至珏可不是我這樣好惹的，今天就是替她教訓教訓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呵，張顏姝，你是小學生嗎？你以為你是誰？天天替人教訓我？你以為你很理直氣壯嗎？你是腦子有病吧！”沈筱坐起來，氣血上湧，聽到宋至珏的名字時，她心裏一陣惱怒，情緒直湧心口。
眼見張顏姝張嘴不幹不淨的罵起來，沈筱沖上去抓住她的頭發，讓她閉嘴。
張顏姝震驚之餘反手扯住沈筱的衣服。
兩人就這樣打了起來，其他四個舍友拉不動，還拉偏架，沈筱寡不敵衆，肩膀被勸架的舍友扣住，一下被張顏姝踢中肚子，哀叫一聲雙腿軟着跪了下去。
張顏姝打紅了眼還要再踹，程潔開門看見這一幕，容不得思考沖過來替沈筱挨了這一腳，腿上立刻有淤青浮起。
”別打了別打了！再打我告訴班主任了！“她嚷嚷着，伸手去拉沈筱，沈筱沒接，痛苦地跪在地上，身體縮着，起不來了。
張顏姝這才清醒一點，她理了理頭發，說：”有本事告啊，她先動的手，大家都看見了。”
程潔張口說道：“那也是你先潑她的床！”
“誰看見了？沈筱先動手打我，這可是大家都看見了的！”張顏姝大聲回道，似乎更有理般。
沈筱這時候緩過來點，她看了眼張顏姝，又伸出手扒拉程潔把自己支起來，捂着肚子對程潔說：”先出去吧。“
出到走廊裏，程潔擔憂地說：”筱筱，你嚴重嗎？要不要去校醫室看看？“
”我沒事，緩一下就好，你呢，我看你的腿青了。“
“沒事沒事，我皮糙肉厚的，別擔心。”程潔撓撓頭。
“你不是出去了嗎？怎麽又回來了？”沈筱倚靠在牆邊問道。
“我，我遇到楊夏了，他問了你。“程潔顯而易見地害羞。
”哦。“沈筱無意戳穿，這算是好事，程潔能回來幫自己，多半是見到楊夏，想在心上人面前搏個好名聲。
她看向程潔的小腿，淤青的範圍變大了，看起來也更恐怖，再看程潔羞澀的神情，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痛——無論是無辜被踢一腳的痛，還是去關心心上人的心上人的痛。
哦，愛能止痛，沈筱甚至想鼓掌，可惜她不能，她的肚子一股股墜痛襲來，額頭上冒出冷汗。
“筱筱，真的不用去校醫室嗎？”程潔又問。
沈筱剛想拒絕，手機震動，一條微信發來，”筱筱，你想不想換宿舍？我問了宋至珏，她沒退宿，你可以去她的宿舍住。”
楊夏發的消息。
宋至珏不在學校住，這個她是知道的，臨風中學號稱全封閉式教學管理，實際上夠有錢有勢，這些條框都是屁話。
“可以嗎？”她發過去。
”當然！“楊夏回，并且把宋至珏的微信推給她。
沈筱收起手機，沖程潔笑笑。
她想起自己每次去找班主任想要換宿舍都被床位滿了沒有床位給她的理由換搪塞過去，以前以為不可跨越的阻礙，好像一下就跨過去了。
手機震動，宋至珏通過了她的申請。
“302，進門右邊上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