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虛無的爆炸聲

虛無的爆炸聲

“你們什麽意思？”沈筱被甩在包廂裏的沙發上。

“還看不明白？本來想着寒假再把你騙出來，結果今天趕巧你來了，正好咱們事情一塊兒結。”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楊夏走上前，“我實在是惡心。”

那束煙花爆在沈筱腦海裏。

她的嘴唇顫抖，面無血色。

“都是假的？”她不甘心問道。

“什麽真的假的，你會看不出來？我哥們可說了，你這種人，精明得很。被人耍的滋味好受吧？”楊夏挑起她下巴，眼裏全是促狹。

簡建青看楊夏的舉動，皺眉說：“楊夏你先別動她。”

楊夏松開手，不屑說道：“她求我動我都懶得碰她，要不是和你打賭，誰樂意求着哄着。”

“諾，她來了，夠意思吧，錢拿來。”楊夏嬉笑着沖簡建青攤開手。

沈筱看在眼裏，胃裏翻江倒海，直犯惡心。

她看出來主導者是簡建青，于是組織起語言想要找到突破口。

“簡建青，我們沒有什麽矛盾吧？之前不是相處的很愉快嗎？”

不想簡建青卻突然換了個人似的，臉上橫肉突起，有如野獸，情緒十分激動。

“閉嘴。”他一邊說一邊扇了沈筱個巴掌。

沈筱捂住臉，震驚和屈辱同時浮現在臉上。

“愉快？你是指被你耍的很愉快？要不是在聚會上聽到，我還真以為你是個單純的好學生！”

簡建青想到當時在聚會上被同伴恥笑的感覺，簡直怒火攻心，那份被當衆羞辱的曾經的心動化成梗在心頭的刺。

聚會上一個油頭粉面的男生得意洋洋地炫耀某個女生對他百般跪舔，簡建青本也是當笑話看，可越聽越驚心，那個女生是誰？沈筱！被他當作天上明月般誠摯對待的沈筱！

為什麽，簡建青問自己，為什麽像是被豬油蒙了心般去追求沈筱，什麽甜頭都不要，現在卻看到她那樣殷勤地對另一個人噓寒問暖。

衆人皆心知肚明這場聚會就是為了看簡建青笑話，每個人臉上都挂着閃爍着惡意的微笑，簡建青沒讓他們失望，将那個男生打進了醫院，家裏因為也賠償了一大筆錢。

被父親領着去那個比自家權勢更低的人家裏賠禮道歉時，簡建青明白一件事，他是被挑選好的冤大頭，沈筱就像是在跳格子，一格一格踩着他們這樣的人，越跳越高。

這樣的人，要如何拉下來？如何狠狠摔碎？

簡建青想到了他的發小，楊夏。

楊夏沒有過多思考，就答應了，他向來游戲人間，湊熱鬧不嫌事大。

那個男生，沈筱有印象。

那是她第一次做違心的事情，粗糙、忐忑、恐懼，但是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那段時間她剛考入臨風中學，雖然減免了大筆學費，但張明一直卡着她的生活費不肯給，她實在是有些活不下去。

她那時候聽說了一件事，同年級有個女生戀愛了，每天中午她的男朋友都為她送飯，每天上下學都接送。

旁人都羨慕那個女生被愛的粉色泡泡，沈筱也羨慕，她的眼睛直直地看向那個女生從戀愛中掠奪到的所有。

她照貓畫虎，裝作不經意地撞倒了那個聽說家裏很有錢的男生的書。

她嘗到了甜頭。

她挑撥人心的伎倆越來越娴熟。

直到她聽聞班級裏有個綠茶，別人都不肯和她玩，她惶惶然看向自己的周邊，空無一人。

她回家和張明道歉，祈求原諒，讨要生活費，第一次将手向上攤開。

分班後，她再也沒做過那樣的事情，要不是被張顏姝逼到，她也不會去招惹簡建青，就是招惹，她也不敢再伸手索求，她害怕跌入未知的深淵。

然而，人犯的罪孽，怎麽舍得放過鮮活的血肉，沈筱本以為楊夏是難得遇見的真心，她雖然心不誠，可也漸漸信了三分，甚至，想要放棄一部分的自己，去接納他和他帶來的溫暖。

原來不是啊，是她不配吧。

不，不是她不配。

而是這些人，本就不該被日光照耀，是他們自己陰濕黑暗。

沈筱用盡全力去推，去踹，發絲帶着汗糊在臉上、糊在頸脖上。

“咚咚咚！”

“咚咚咚！開門！查身份證！”

悶悶的聲音傳來。

沈筱的耳膜忽然恢複正常，原只能聽到刺耳的耳鳴。

門口的人開始試圖開門。

簡建青擰起眉頭，直罵晦氣。

楊夏面色凝重，示意簡建青躲一躲。

簡建青把外套劈頭蓋臉給沈筱讓她穿上。

楊夏開了門，臉上帶了虛僞讨好的笑，他拿支煙遞給敲門的人。

那人是個警察。

警察看也不看他遞來的煙，劈頭蓋臉地直接說道：“有人舉報你們這未成年人上網。身份證拿出來，檢查。”

另一個警察倒是接過煙，拿火機“擦”一下點燃，叼在嘴裏罵道：“不知道哪個人這麽多事，都要下班了，還得跑來跑去地查。小夥子你們配合點，很快的哈。”

楊夏見狀，利索地拿出借來的身份證拿給那個接過煙的。

他一看，沒事了，和開頭敲門那個警察打個招呼，意思是這間過關。

然後他把身份證還給楊夏，楊夏接過放好。

這時一道刺耳的女聲響起，“救——！”

喊到一半沒聲了。

兩個警察頓時緊張起來，他們謹慎地看向楊夏。

楊夏正要動身做什麽的時候一把被那位接過煙的警察按住，另一位則将門完全打開走進包廂。

沈筱在淚眼模糊中，被捂住嘴巴，身體被控制住，她看不清眼前到底是簡建青還是誰，她本能的去咬。

禁锢着她的人松開。

換成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還是去咬，去掙紮。

【好心疼……】

誰的聲音？

沈筱懵住。

她認真去看，眼前是宋至珏那張美豔的冷漠的臉。

是幻覺？

是窒息前最後的影像？

怎麽會是她？

“別動了。”宋至珏冷淡的話在耳邊響起。

真的是她。

沈筱更加瘋了般掙紮。

“讓你別動！聽話！”宋至珏着急了。

“別管我！”沈筱回嘴，非常大聲，聲音大到自己好像失聰了。

好狼狽，不想，真的不想，為什麽是她，不要讓她看見啊！

“啪！”宋至珏輕輕拍一下她的背，又順着脊背的線條捋捋，一下一下順着，另一只手放開擁着她的姿勢，轉而去捉她臉上沾着的發絲，把淩亂的頭發歸順到耳後。

“你自己別總是惹事，也不會有今天。”宋至珏的臉色和動作不一樣，并不緩和，而是緊繃着。

“關你什麽事？”沈筱顫抖着的身體在宋至珏的撫摸下緩緩平靜。

她并不是真心想回嘴，沒忍住。

“看我這麽難堪，你很爽吧？是不是很得意？”

“順路而已，誰知道剛好碰到你這麽倒黴。”宋至珏停下順毛的手，默默地将身體離開一點，兩人保持着安全距離。

【要不是看到你朋友圈，又知道楊夏不是什麽好人，就錯過了，好後怕……】

沈筱垂着頭，勾勾嘴角，想笑笑不出來。

“什麽意思？”宋至珏問道。

“沒什麽。”

“那兩個人呢？”沈筱看看周圍，還在包廂裏，但是警察和他們都不見了。

“去派出所了，本來你也要去的，但是你狀态太差，看起來不太清醒，我和他們說了等你好點再送你去。”宋至珏正色道，“他們應該關不了多久，沒有實質性的傷害，而且是未成年。”

沈筱看向自己，從家裏跑出來時只穿了件長袖和睡褲，拖鞋已經壞了一只。白色衣服上髒髒的，吊帶的痕跡很明顯透出來。

她披着件外套，是宋至珏常穿的那件。

看着是沒有身體上的傷害。

可誰能判定精神上的傷害？

“你放心，他們會付出應有的代價。”宋至珏對她承諾道。

“你早就知道？”沈筱回想起過去的一些事，問道。

宋至珏沉默了。

“也不能說知道，我只是覺得楊夏不可能是那種好人。”

【群裏，他們炫耀了報複計劃。】

【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沒事。”沈筱苦笑，“是我自食惡果。”

宋至珏不知道說些什麽。

【不是的，是他們龌龊。】

“他們，會得到懲罰的。”宋至珏似乎斟酌許久，說了句話。

沈筱一直默然垂着頭，這時她擡起頭直直地望着宋至珏的眼睛，問道：“為什麽，你為什麽在這裏，為什麽要幫我？按照規定，他們并不會被罰對吧，因為沒有得逞，所以你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懲罰他們？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她一步步走向宋至珏，宋至珏則一步步後退。

“沒有為什麽！我說了我就是路過。”

【我很擔心你。】

【你去找他我很難受。】

沈筱不慢慢走了，她一下撲到宋至珏懷裏，把眼淚鼻涕全糊在她衣服上，把她也弄亂。

沈筱用力抱住這個人，抱住她的腰，埋進她的頸窩裏，任由自己的頭發鋪在宋至珏的衣服上，那些發絲、那些哭泣和軟乎乎的身軀好像要把宋至珏淹沒。

宋至珏的雙手垂在身體兩邊，不知道要做何動作。

“如果我說我是想接受楊夏，才來的，你還會來嗎？”沈筱不敢看她，依舊把臉埋在宋至珏頸側。

“我讨厭你。”

【我還是會很喜歡你。】

這個嘴上說讨厭的人，把手環住了沈筱，頭也低下來，下巴靠在沈筱的腦袋上。

有淚滴落在沈筱的發絲上。

是沈筱察覺不到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