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深如桃花潭水

深如桃花潭水

胡蝶飛被我一連串的問題給問懵了,等她反應過來以後才又氣又笑,彈彈我的額頭說:“你燒糊塗了吧?真是關心則亂,我剛才替老王去給大一的新生放紀錄片了,這不就跟青岩讨論片裏的劇情來着……”

“就這樣?”見她鄭重的點點頭,我緊繃的身體頹然松懈下來,全身無力,幸好不是,真是吓得我……而此時骨頭組織的撕裂痛楚像火山噴發似的奔湧而來,我想動一動,不行,碰一碰,也不行,背上的睡衣全汗濕了。老天,我不會是為了一個無厘頭的誤會而殘廢了吧?

胡蝶飛見我痛苦得一臉扭曲的樣子,也跟着亂了手腳,她又不敢随意搬動我,只六神無主地問:“你怎麽了?是不是很痛?要不我還是叫救護車吧?”

在一片混亂中,我跌在角落的手機響了起來,昨晚上設定的《月亮代表我的心》,是堯烨的電話!我一激動就想爬過去,蝶飛死命摁住我自己去撿起來,我拿到手上的時候屏幕已經裂開了,好在還能用來聽。

我淚眼汪汪地接起來,委屈地嗚咽:“堯烨,堯烨……”我被骨裂的鈍痛弄得語無倫次,除了凄凄地喊他,大腦完全組織不了語言。

胡蝶飛在一旁實在看不過去了,一把抓過我手機,站起來淡定地說:“喂,堯老師嗎?嗯,我是胡蝶飛。”她瞥了我一眼又繼續說,“對……黛黛剛才從小樓梯摔下來了,是挺嚴重的,現在站不起來……好,我知道了,我們等你。”

“堯老師待會過來。”挂了電話,胡蝶飛陪我坐在地上,她明明眼裏都裝着滿滿的心疼,卻豆腐心刀子嘴地狠刮了我一頓,“你說你傻不傻?再喜歡人家也不至于這麽一驚一乍患得患失的吧?”

我垂下頭不再說話,不用她提醒我也意識到,我真的把堯烨看得太重要,都快成神經病了。

等了大概十來分鐘,聽見有人敲了寝室門,我擡起頭來,看到來人時眼淚像決堤似的傾瀉而下,也許是因為痛,也許是因為終于安下心,看到他好好的沒出一丁點的事兒,雖然西裝有點皺,頭發有點亂,神色有些疲憊,但總歸是安生地站在我面前了。

我張開手向他讨要安慰,他皺着眉問我:“你傷到哪裏了?”

我指指已經痛得麻木的右小腿,滿心擔憂地問:“你說我會不會成瘸子了?現在感覺動一動都疼死了!”

堯烨細心地挽起我的睡褲仔細瞧了一陣,繃着臉擡眼對蝶飛說:“看來是骨折了,我先送她去醫院,你晚些幫忙帶些換洗用品來。”

蝶飛點點頭。

堯烨小心翼翼地把我背起來,我的手腳因為刺痛變得冰涼冰涼的,一貼上他溫熱的身體就舍不得放手了,他用手托緊我,我環着他的脖子,慢慢地往樓下走去。

我貼在他熱乎乎的背上,嘟着嘴撒嬌:“如果我真瘸了怎麽辦?我以後肯定嫁不出去了。”

Advertisement

他随口就說:“你疼傻了是不是?一點小傷,不會瘸的,再說了,真瘸了不是還有我嘛,我就當資源回收了。”

我樂滋滋的,要是有錄音筆在就好了,我可以把這句話錄下來,免得他将來反悔。後來我沒再說話,臉頰熱熱的,只是把他摟得更緊了些,心裏又暖又甜,七天沒見着他了,好像過了一輩子似的。

走出宿舍樓的時候,我發現有不少人站在門口那圍觀,我正納悶,擡頭往遠處一看,瞬間呆若木雞,我的老天爺,居然是邁巴赫!原來他之前開的那輛車還不算招搖,這輛車才真的是身份的體現啊……

堯烨目不斜視寵辱不驚地把我抱進車裏,一上車就跟司機說:“去仁心醫院,開快點。”

我坐在真皮沙發上,低頭看看自己印着翠兒的卡通睡衣,又瞄瞄車內奢華內斂的設計,頓時覺得太格格不入了。想當初本埠開國際車展的時候我也去了,當時就展出過這款車,那價格高的呀,我連一方向盤都買不起,好大的一茶具,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又回來了……

堯烨坐在我身側,我發現今天的他跟我平日見的不一樣,一身純黑色的合體西裝顯得他很嚴肅很高高在上,我不喜歡這樣,還是那個穿着POLO休閑服笑得一臉腹黑的他比較平易近人。

他摁住我的手,擰着眉說:“你別動來動去的,一不小心就會加重傷勢,到時有得你疼。”

我得令,馬上安安分分地靠着他的肩膀,小手在他的手臂上畫圈圈:“我腿傷了沒事,你人好好的就行,你不知道剛才可把我吓壞了,真以為你……”後面的話我哽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他怔了怔,只收緊力道抱着我,呼吸熱熱的噴在我冷汗涔涔的額上,長嘆一聲:“飛機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哪能那麽容易就出事故了?”

我抱着他軟在他懷裏磨蹭,頗為大義淩然地說:“反正你有事我也不活了……”

他抿緊唇,揉揉我的頭發,寵溺說:“真是小傻瓜。”

特權階級的好處就是簡化了挂號排隊等等手續,我直接被送進了病房,由一個看起來很權威實際上也很權威的老醫生來看我,我吃痛之餘瞄了一下他的胸牌,骨科主任,徐天衡。

徐醫生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總之每次他輕輕一碰我的小腿我就疼得要命。

堯烨看了我一眼:“現在知道疼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這麽莽撞?”

我只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淚“啪啪”直掉,也不管外人在場就撒潑控訴道:“我不管!我這是為你受的傷,你得負起責任!”這番暧昧的容易引起歧義的言論一出口,那醫生和護士都紛紛側目,眼光在我和堯烨身上打轉。

堯烨摟着我,跟哄孩子似的說道:“行了,是我錯了還不行?乖,快別哭了,人家都看笑話了。”

徐醫生笑得臉上的皺褶都疊起來:“就是就是,小姑娘就得好好哄着,何況她還傷得不輕。”

所有的人都忍俊不禁,只有我愁容滿面,不輕=嚴重=瘸了?

堯烨眉頭皺得更緊,嚴肅地問:“徐叔叔,她的情況怎麽樣?很嚴重?”

徐醫生說:“初步看應該是右腿小腿骨折,還得做進一步檢查确認有沒有傷到脊椎神經,你先幫她辦理住院手續吧,這麽年輕,可別留下什麽後遺症。”

徐叔叔?不會又是一個關系戶吧?這堯烨的關系網真可謂遍布各大行業啊,強大至極令我深感佩服。

最後我的右腿打了個大大的石膏,得躺床上一個月,徹底成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閑人。

我以前一直以當個稱職的米蟲為終身已任,尤其向往當特權階級的米蟲,可是在醫院呆了兩天我就膩了,整個房間只住我一個人,沒有病友也就沒有跟我話唠的人,簡直能悶出病來,最主要是我現在還是個“殘廢”,想自己向外發展醫院裏的友情都挺困難的。

胡蝶飛給我送了換洗的東西來,她一邊幫我拾掇一邊審視病房的環境,贊嘆有錢人的好處,又跟我說了七大切記八大注意一堆有的沒的,完全把我當成個小孩子。我削了兩只蘋果,遞給她一人一只,啃滿口含糊地說:“我以前怎麽沒發覺你有當老媽子的潛質的?真是失敬!失敬!”

她很快把蘋果解決完,一個完美的果核入垃圾樽,接着來解決我,冷笑道:“以後想我當你老媽子也難咯,我過兩天就要到上海實習了,你好自為之。”

我急了,兩爪子連忙巴上去可憐兮兮地吆喝:“別啊,我錯了還不行麽?你忍心丢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

她擡起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又看看我裹得像大象腿的石膏腿若有所思,弄得我十分忐忑,她又說:“你孤苦啥?不是還有堯老師在嗎?我看你只要見着人家就可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高高興興纏纏綿綿的,精神生活極其豐富,至于物質生活嘛……”她環顧一下四周,點點頭得出結論,“更是好得沒話說,我有什麽不忍心的?”

我兩只耳朵都燒了起來,這丫是變着法子損我啊,敢情她當初不是學柔道而是學口技的,怎麽說這麽繞口的話都不打結順溜得一塌糊塗。我悶悶地問:“你們都走了,那我以後被堯烨欺負你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聞嗎?”

她怔了半晌,摸了摸我的頭發說:“才說叫你別再做不靠譜的聯想你又來了,不要忘了你這斷腿的來路,全瞎想想出來的。堯老師那麽好怎麽會欺負你?不能看了《2012》就以為世界末日會來,天天白擔心些根本不會發展的事情。”

我想了想,點頭再點頭贊同:“你說得對,他敢欺負我我就‘咔嚓’了他,永不錄用。”

說完這話我才發現堯烨不知什麽時候站在門口了,手上捧着一大袋子的東西,表情有點兒深,我見着他就高興:“你來了啊,快進來!”

堯烨慢慢走進來,跟蝶飛打了招呼,黑亮的眼睛凝着我的腿,他問:“還覺不覺得痛啊?”

我搖頭,兩眼直盯着他手裏的東西:“帶了什麽好東西給我?”也不等他回答,我就徑自抓過來嘩啦嘩啦地翻弄起來,很快囧了,怎麽全是漫畫小說?居然連最新的電視劇電影都有?我傻眼,“人家探病不是送花送水果的嗎?你咋送這些玩意兒?”

堯烨微微一笑:“對你不能用常理,得用逆向思維思考你的愛好,這些比鮮花實際,沒人陪你的時候可以解解悶。”

蝶飛在一旁嗤嗤地笑得歡暢,被我一瞪她縮縮脖子,不畏強權地直說:“堯老師英名,按黛黛的直線思維和異于常人的審美觀,的确得費點心思。”

我驚異,故作天真地反問:“咦,原來你們都知道啊?我不直線也交不到你這個水平線的朋友。”轉臉笑嘻嘻陰測測地瞅着堯烨,“不是審美觀基因突變也找不到你這類型的男朋友啊!”看他們一臉錯愕,我得意極了,哼!姐修身養性不代表姐是吃素的!

蝶飛沒坐一會兒就走了,嚷嚷說不當電燈泡,瞧這眼力勁多厲害。

一下子病房就剩下我和堯烨小兩口了,他坐在床沿,我揪着他的西裝在他懷裏磨蹭,眯起眼說:“這裏的醫生都是帥哥,你再不來我就跟別人走了啊!”

他抓住我不安分的手,低頭睨了我一眼忽然笑起來,在他深邃的眼睛裏我看到很白癡的自己。他修長的手指撩撥着我,聲音很沉很誘人:“就怕趕你你也不肯走,再說了還有哪個帥哥這麽沒眼光有我這種品味會挑上你?不是等于變相自殘嗎?”

我絕倒,我覺得堯烨完全适合當某種産品的代言人,因為他全身上下外帶骨子細胞都寫滿了“我好毒”,小心點別惹到我!

後來他一直在醫院裏陪我吃了晚飯,我津津有味地看了兩集美劇,忽然發現病房裏除了電視的聲音,就是堯烨的呼吸聲,側頭看他他居然趴在床邊睡着了。我盯着他輪廓分明的臉傻看了好一會,才忍不住手摸上去,又一次問自己,我怎麽會喜歡他呢?我又有什麽值得他喜歡的呢?這是二元二次方程式,而且無解。

他很淺眠,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時神色還像小鹿似的迷蒙:“嗯?怎麽了?是要什麽嗎?”

我忽然很內疚,要不是我沒神經不靠譜,他也不用在這裏跟着受罪,仔細看才發現他的眼底還有一圈淺淺的黑眼圈,白天上班晚上來陪我,鐵人也會受不了吧?

我擺擺手,推着他起身說:“就是覺得你這張臉我也快看膩了,你快點回去吧!”

他的食指撫過我的唇邊,微微勾起嘴角笑道:“這是真話?剛才不是還說一見我就笑,不見我就心慌慌?我真走了你舍得?”

怎麽舍得?可是我更不舍得他辛苦!我拉過被子躺下,悶聲悶起地說:“你快走快走,我好困了,要睡了。”

過了許久,我聽見他嘆了口氣,輕聲說:“那我走了啊,晚安。”還有門合上的聲音。

肖雨和謝芳菲她們也在實習中抽空來看了看我,當然免不了對我的壯舉非議了一番,只是來也匆忙去也匆忙。而我的實習也因此而擱淺了,唯有繼續養肉計劃,生活沒什麽變化,只是從寝室搬到醫院而已。

徐醫生說我福大命好,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只是小腿骨折,脊椎沒有受傷,所以只要養好骨頭就沒大問題。堯烨不是每天都來,但是每天都有新鮮的水果和好吃的飯菜,外加,一束玫瑰花。難為他想得這麽周到,所以我也沒有告訴他,其實我喜歡的是紅色的郁金香——代表‘我愛你’,反正玫瑰也代表愛情,不是嗎?

我要了把輪椅,自己一人閑來無事就在醫院裏轉悠解悶,在嬰兒房隔着玻璃調戲了未來的小帥哥小美女,不由得想,以後我和堯烨的孩子會是什麽樣子的呢?一想完又想咬舌,林黛黛,你越發的沒臉沒皮了啊,怎麽都想到造人這個份兒上了?莫非饑渴太久欲求不滿了?

“在看什麽?”

我吓了一跳,差點從輪椅上跌下來,回頭一看,堯烨正環着手笑盈盈地瞅着我,一想到剛才的畫面,我臉一紅,舌頭打結:“沒,沒什麽呀!就覺得悶,随便看看。”打死也不能承認!

他深看了我一眼,也沒有說話,睨着嬰兒房裏的BB笑了笑:“這些孩子都長得很可愛。”

我點點頭附和:“是啊。”

“當他們的爸爸媽媽肯定很幸福。”

“那是!”

“不然……我們也生一個好了。”

“好啊!”話一出口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窘,連連擺手,“不好不好。”好啊,他這擺明了是設陷阱讓我跳嘛!

“不好嗎?”他暧昧地湊到我耳邊,輕輕地悠悠地說:“看你臉紅的,其實心裏一萬個樂意的吧?”

“……”我心裏默默地淚,這男人已經自戀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了!

坐輪椅意味着我得放棄原有的海拔當個小矮子,某次路過護士站的時候,忽然聽到了“VIP 5號病房”這樣熟悉的字眼,可不就是我的病房?我下意識的停了下來,《無間道》這麽火不是沒有理由的,當粽子總是別有一番樂趣,尤其被八卦的對象還是自己的時候,那吸引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們都知道VIP 5號病房的那個林黛黛吧?”

咦?我不知不覺間成名人了?

“怎麽不知道?一個骨折就奢侈的住VIP的有錢人呗。”

我發誓我沒有錢,銀行卡裏只剩下我娘給我打的一千塊……

“哎呀,我說的重點不是這個,而是經常來看他的那個帥哥。”

哦,原來我是叨了堯烨的光啊!

“好像是姓堯吧,聽名字就是個名流公子,聽說跟我們徐主任很熟,兩家是世交來着。”

三個女人一臺戲,護士站少說有五六個護士,能演兩個頻道了。

“那個林黛黛跟他是什麽關系啊?兄妹?不對啊,不同姓。”

我跟堯烨什麽關系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他是我的,我的!你們別想觊觎!

“也許是表兄妹吧,不然犯不着對她那麽好……”

我說你們怎麽就不能猜得靠譜點啊?

“反正不可能是男女朋友,他們兩個一點都不般配。”

猜錯了吧?嫉妒人家就直說嘛,口氣不用這麽酸的,都快變成PH1了。

“你們說那位堯先生有沒有女朋友啊……依我看肯定沒有……”

這下子完全把我當成透明的了。

接着她們就堯烨有沒有女朋友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做出了一番深入淺出的讨論,我感嘆,這年頭的女人個個如狼似虎,我得把我家堯大官人給看着點才行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