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春夜驚夢

第十二章  春夜驚夢

今夜似乎格外漫長。

寒霜坐在明月洞裏，摸着那冰涼石床，聽着那泉水滴答作響，心中挂念潔若不已。

不論腦中記憶是真是假，是幻是夢，小潔若都是她腦中印象最深刻、最無法忘懷之人。

她的第一步路是自己所牽，她的第一聲話語是自己所教，她生病時縮在懷裏緊抱着自己不放，她玩耍時也時不時回頭嬌聲叫道：“媽媽，過來看呀。”

如今，卻只有自己一人在這洞中孤坐。

自己把這洞裏也尋了不下數十遍了，實在沒有發現任何奇異之處。看來，自己的的确确是在這裏閉關了三百年的碧靈淵老聖女了。

想那漢鐘離鐵拐李度化呂洞賓之時，也是黃粱一夢，一杯酒的時間數十年轉瞬而過。誰又能分得那麽清呢？想當年，一夢醒來，呂洞賓還拉着何仙姑叫娘子，拉着藍采和叫女兒呢。

幻夢度人罷了！

我這聖女也是廢物得很。閉關了三百年，也沒見學成什麽功法。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處處要人保護照顧。

好不容易靈力覺醒，也就能幫人看個病，還時靈時不靈的。才出了一次門，就弄了個雞飛狗跳。難為離天公子和衆長老沒有嫌棄我，處處待我恭恭敬敬，往後可要盡力對他們好才是。

不過話說回來，人人都說我要帶領大家複興聖域。我看城中個個安居樂業，還需要我做什麽呢？

還有今日芍藥長老說不枉白澤長老為我守了三百年孤寡，卻是何意？

處處未解之謎，心緒紛亂，寒霜搖了搖頭，嘆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明日再說吧。”

仍是易天陪在一側，看聖女沉沉睡去。

今夜，燕少白卻睡不着，嘴角含笑，心裏甜滋滋的。

“你還是笑起來好看！”她是這麽認真跟我說的，嘿嘿。

她今日說，過些時日便要去無雙城，屆時我一定表明身份，帶她去家中坐坐。父親母親見了她，必定歡喜。那些魔女傳聞，都是坊間胡說八道诋毀她的。可見，百聞不如一見，古人誠不欺我。

還有那江海棠，回去定要教訓她一頓。自己的醜事到處宣揚，還讓我背鍋。

當日被賣入妓院的是她才對，父親母親怕傷了她的清名，才讓我頂罪，不想竟被這些酸腐文人寫進書中編排。

今日聖女看得哈哈大笑，必定誤會我倆有什麽不堪，将來挑明身份後，還得好好解釋才對。只希望她不要因此生我的氣才好，我心裏自然只有她一個。

燕少白正胡思亂想。忽聽聖女驚恐叫道：“不要……不要……”起身來看，卻似乎在做夢。

她額頭上汗津津的，竟是在做噩夢。

燕少白握着她的手，輕聲喚道：“聖女……聖女……？”

夢中，寒霜迷迷糊糊的，被幾個侍女圍着，奔跑在一座山上。後面一群黑衣殺手，一色左手持着圓盾，右手持刀，追着他們不放。

“聖女先走，我們拖住他們。”為首一名粉衣女子帶領衆人回頭迎上，與黑衣人戰成一團。

黑衣人手中圓盾着實厲害，不知是什麽機關，周邊一圈尖刃不停旋轉。只見五六個黑衣人圍住侍女，一齊把圓盾飛出，頓時血肉橫飛，衆侍女斷手斷腳，倒地身亡。

粉衣女子倒地前奮力朝寒霜叫道：“聖女，快走！”卻被一個黑衣人一刀砍倒，再無聲息。

寒霜心中大恸，淚眼模糊，生死關頭，只能一路向前狂奔。身後黑衣人則緊緊跟上。突然追至一道懸崖，頓住立住腳步。

黑衣人圍住寒霜，為首一人喝到：“妖女還不受死！”衆人紛紛擲出圓盾，刀光閃閃撲面而來。

寒霜奮力打出一掌，終究不敵，被一面圓盾正中胸口。“哇”的一聲，寒霜吐出大口鮮血，身形飛出，落下懸崖。

也不知過了多久，寒霜幽幽醒轉，卻在崖底一處樹下。身子動了一動，鑽心疼痛襲來，胸前血衣彌漫，身上被那尖刃開了一大個口子。

“好痛……好痛……”聖女皺眉低聲哭喊着。

燕少白甚少見到她這麽痛苦的表情，叫她卻又不醒，只能用袖子擦擦她額上的汗珠，一邊柔聲哄道：“別怕……別怕……”

寒霜躺在崖底整整一天，奄奄一息，身子不動不能動，胸間那道口子雖覺着略恢複了一些，全身已然麻木。

因失血過多，口中幹燥難耐，豔陽高照，寒霜望着天空，目光模糊，心中逐漸絕望。想起侍女們慘死的情景，寒霜不禁淚如雨下：“你們先走，我很快就來找你們了。”

忽聽見腳步聲，有一黃影閃過，把她抱起，手上拿着一片葉子，盛了水，一滴一滴喂在她口中。又小心地抱起她，送到一個陰涼之處躺下。

接連幾日，寒霜都迷迷糊糊的，一時有人脫去她衣衫，輕輕擦拭，似乎塗了些藥草在傷口上，冰涼得緊。一時有人往她嘴裏喂些清水、食物。一時有人立起她身軀來，在背後度氣治療。

“你的眼睛真美！”這是那黃衣男子看到寒霜清醒時說的第一句話。

一個英氣高貴的臉龐映入寒霜眼簾，也映入寒霜心中。是他救了她。崖底有個山洞，兩人砍了木材，搭起帳篷，鋪上葉子，日日相對。

“嫁給我，跟我走！”這是那黃衣男子跟她說的刻骨銘心的一句話。

月光下，寒霜抓着他的手，将頭藏在他懷中。他眼睛亮晶晶的，伸手擡起寒霜下巴，吻了下去。

聖女不知道做的什麽夢，始終不曾醒轉。

燕少白心中很是擔憂，抓着聖女的肩膀輕輕搖晃着，卻也不敢太用力了。

正焦急中，哪知突聽聖女柔聲道：“永遠不要離開我。”伸過手來抓緊他胸前衣襟，閉着眼，将一張紅唇貼将上來，竟然吻住了他。

燕少白吃了一驚，全身如電流閃過，只覺一股幽香襲入懷中。胸中一蕩，覺着多日來的滿腔情意無處傾訴，再也忍耐不住，終是抱住她回吻了過去。

他輕輕抓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緊張地握住，就像握着天上那一輪璀璨的明月。他的舌頭吻了唇，又游離到她耳邊厮磨，吻到她粉頸邊，看到她高聳的胸口在輕薄的睡衣裏劇烈起伏。

他似乎覺着體內的功力受了一種力量的牽引，在經脈中四處竄行。他來不及細想，腦中一熱，大起膽子把手放在她腰間撫摸。她的腰肢那麽纖細綿軟，隔着衣衫都能看到肌膚晶瑩的光澤。

他看着她的睫毛微微顫抖，上面還帶着夢中未幹的晶瑩的淚珠，那嬌豔紅唇微張，似在呼喚他：“別離開我。”

他漸覺失了理智，重新向那唇吻了過去。她溫柔回應着他，由着他的舌卷住她的，兩人纏綿吸吮，耳鬓厮磨，似到天荒，直至地老。

忽聽外面一聲響動，有人！

燕少白放開聖女，目光囧囧望向窗外。

聖女卻已甜甜睡去，臉色粉紅，眉頭舒展，想是噩夢已走。

燕少白身影一閃，人已飛出窗外，站在一棵樹下。樹葉叢中，還有一個黑影。

“易天，是你的新名字？”

“閃電，你也有。”

“你還是笑起來好看！”那聲音嘿嘿一笑，變得陰陽怪氣，顯是學舌聖女今日的言語。

“哼，你怎麽回來了？”

“城主讓我回來看着你，一日也不讓人省心。”那小乞丐正是旋風。

“就你那個腦子，我還需要你來看着？”

“虧得我回來。少主你如實招來，剛才是不是對聖女姐姐不敬了？”

“人小鬼大，你別胡說。”

“我剛剛藏在這樹上，可什麽都聽到了。我聽見聖女姐姐被你吓壞了，大叫着‘不要不要’，你卻厚顏無恥拉拉扯扯不放手，嘴裏喚着‘聖女聖女’。

想是你看聖女姐姐美貌溫柔，色心大起，便用武力逼迫她就範，要欺負她。

我還聽到聖女姐姐叫着‘好痛好痛’，聲音凄慘得很，正想沖進去幫她，又聽見你說‘別怕別怕’，後來就聽見床聲震動，一時竟猶豫了。

萬一我沖進去，剛好看到你的醜事，污了我的眼睛還在其次，聖女姐姐清名不保事大。”

“什麽醜事……我沒……什麽都沒發生，她只是做噩夢了。你……你亂想什麽？”燕少白支支吾吾，叫苦不已。

那旋風只聽到只言片語，被他這麽串起來，自己确實是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但什麽也沒發生麽？剛才似乎……他心中也着實有些心虛。

“少主，上次你說偷那情人果，可曾得手？”旋風跳下樹來，問道。

燕少白搖搖頭。

“城主讓我們來刺殺聖女，今日看來，聖女姐姐倒是極為心善的一個人，也怨不得你喜歡她，不舍得下手。”旋風一本正經道。

燕少白敲一下他頭頂，笑罵：“小鬼，你知道什麽叫喜歡。”

旋風噘嘴道：“你要是不喜歡聖女姐姐，等我将來長大了，我娶了她便是了。城主看在我忠心耿耿的面子上，一定會網開一面，不會傷她了。”

燕少白氣惱，擡手又給了他一下。

這小鬼，越來越放肆了！